21 章
第 21 章
阿白的目光下垂,晦暗不明,他雙眸有些失色,盯着桑嶼腰間的十方袋挪不開眼。
桑嶼試着慢慢後撤。
見阿白沒有什麽反應,她的步子逐漸變大,撤出三米左右,桑嶼迅速掉頭跑走。
可是還沒跑上幾步,桑嶼發覺自己雙腳動不了了,旁側突然伸出一只手,抓住了她的右臂。
桑嶼一驚,下意識偏頭向右。
阿白瘦削的手禁锢住了她,使出與他這副身軀并不匹配的力量。
腰間的十方袋跳得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猛烈。
阿白無辜擡眸,“姐姐,你去哪?”
桑嶼緊張得快要将心髒吐出來,她不知該怎麽回答,奮力甩手,想要掙脫。
可這樣的掙紮,換來的只是愈發強勢的禁锢。
終于,
那只瘦骨嶙峋的手開始有了變化……
它逐漸寬大起來,皮膚之下的血肉瘋長,唯一不變的是它始終緊緊圈着桑嶼的胳膊,青筋微微凸起。
一聲意味不明的哼笑傳入桑嶼耳中。
桑嶼不明所以,停下了動作,茫然看向身後,臉色瞬間變得煞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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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裏寂垂着眸,面容冷峻,幾縷黑發散在額前,叫人分不清他嘴邊淺淡笑容的含義。
“師姐,”他緩道一聲,“你去哪啊?”
……
一股寒意爬遍桑嶼全身,叫她忍不住打了個寒戰。
“那我說了我要去哪,你就能讓我去嗎?”桑嶼縮在袖袍裏的手指發顫,情急之下,桑嶼沒話找話地問道。
只是剛問出來,桑嶼便有些後悔了,自己也不由得嫌棄自己的“靈機一動”。
這是什麽廢話!
……
——“嗯。”
細雪沙沙聲中,響起一聲短促溫潤的回應。
桑嶼愣了一下,心中大戰了百八十回合的懊惱一瞬散開。
只是一切發生的太快,也太不符合常理。
桑嶼重新回憶了一下那短暫而又出乎預料的回應。
她擡眼,去确認百裏寂的神情。
還是淡然冰冷的,沒什麽變化。
桑嶼一時拿不準那回應是不是自己的幻覺了。
但百裏寂也不是說着玩的,見桑嶼看向他,他便松開了手。
桑嶼詫異地看了看自己的胳膊,袖袍布料上還殘留着被人捏過的褶皺。
雖說這人看起來冷冰冰的,但不知是不是風雪不染的緣故,百裏寂手心很溫暖,就這麽一會功夫,桑嶼袖袍上就沾染上了他的體溫,久久不散。
桑嶼愣神片刻,再看看百裏寂垂下去的手臂,好半天沒緩過神。
對于這迅速發生的一切,桑嶼還是有些接受無能,滿腦子都是疑惑。
她擡起頭,略微瞪大眼睛問百裏寂,再次确認,“那我走了?”
“嗯。”
桑嶼:“……”
“真的走啦?”
“嗯。”
再次得到肯定的答複,桑嶼将信将疑地往遠離百裏寂的方向邁出一步,然後回過頭盯着百裏寂,再邁出一步……
百裏寂就站在原地看着她,一動也不動,完全沒有要追過來的意思。
這還是她崩壞人設以後應該有的人際關系嘛?
桑嶼腦海中冒出無數個問號。
他剛才不是還追的嗎,怎麽現在就不追了,一會追一會不追的,怎麽跟飲茶村的老妪一樣,莫不是他們這種妖魔鬼怪都喜歡走走停停?
……
且抛去他這點古怪不談,之前月黑風高的那天,他不是刻意來找她,說要尋仇的嗎?
仇是這麽尋的?
簡直是聞所未聞,見所未見,古怪的叫人無法安心。
雖然桑嶼對此深有疑慮,卻并不是希望別人提棍子來打她,她才能安心舒服的意思……
不過,桑嶼按照合乎常理的正常劇情發展想了想。
要是真的按照正常情況發展……
桑嶼聳聳肩……
他忘了就忘了吧,挺好的。
桑嶼又一次回頭看向百裏寂。
幾步之外,百裏寂臉色煞白,幾乎沒有血色,渾身皮肉像是冰雪養就,隐隐向外散發着拒人千裏的寒氣。
桑嶼突然腦中突兀地産生了一個不合時宜的猜想。
——百裏寂當初摔下懸崖的時候,是不是腦袋先着地的,還傷及了氣血根本?
所以如今不光脾氣古怪,想法也令人捉摸不透。
想到這層,桑嶼倒吸一口氣,心中突然有點複雜。
她想要高興,卻又覺得有些不太厚道。
桑嶼撇了撇嘴。
一邊在心中向百裏寂默默道歉,一邊腳底抹油一般跑遠了去。
*
洞穴內冰柱剔透晶瑩,在滿天雪地裏攜着孤芳自賞的意味,暗自伏藏于千重山脈之下,向外透出瑩瑩白光。
突然,一襲淺紫色飛跑而來。
裙擺飛快擦過剔透冰面,一閃而過,穿過狹小的洞穴,迅速轉身,依靠在右側幾步外的另一個較為寬大的洞穴壁壘之後,裙擺逐漸收束……
女孩背靠在冰面上,急促喘了兩下,白氣自她口中吐出,很快與周遭藍白的色調融為一體。
洞穴內四處都是寒意,一滴剔透的水珠懸在倒挂的冰柱上,幾度搖擺,将落未落。
女孩屏息凝神,側頭小心地注視着幾米外的一抹慢悠悠靠近的黑色,水滴突然掙脫開冰柱,一股腦向下而去,不偏不倚低落在女孩額間。
桑嶼被吓得一激靈,擡手扶額,倒呵一聲。
本來黑色身影要朝另一個方向過去,聽到這一聲驚呼,他緩慢收住腳,朝發出聲音的這邊看過來。
他順着面前的小路往前走,再一轉彎,正好與扶額擡眸的桑嶼對視。
桑嶼仰視面前的來人,想着一路來跟在身後甩不脫,如同噩夢一般的腳步聲,咬牙問道:“你不是說了讓我走嗎,走之前我還反複問過你,向你确認。你自己都答應了讓我走,現在一路跟過來算什麽?”
桑嶼有些氣不過,說完還補了一句,“你堂堂一屆魔尊,竟然也出爾反爾嗎?一點魔尊的樣子和氣度都沒有,你底下的人能服你嗎?”
“我怎麽出爾反爾了?”百裏寂平靜地跟她理論,“我是說過讓你走,但我何時說過不跟着你走?”
……
桑嶼一口話噎在喉嚨裏,有些答不上來。
不過想想确實如此,百裏寂的确答應過放她走,但至于別的,他倒是還真沒有承諾什麽。
桑嶼心中的氣漸消了,望着百裏寂,眼珠轉了兩下,開始打起別的主意。
但看着百裏寂這樣的态度,她倒是莫名其妙覺着事情的發展終于正常了,對味了,符合邏輯了。
桑嶼感慨完這一點,用力一拍腦門,心想自己真是有病,都這個時候了,還關心百裏寂的反應到底有沒有崩人設。
桑嶼打腦門發出清脆一聲巨響,這一擊叫桑嶼額頭有些發麻。
對于這樣的情況,百裏寂臉上也閃過一瞬的茫然,十分不解桑嶼為什麽要這樣。
趁百裏寂怔愣的瞬間,桑嶼撒開腿往裏跑。
之前桑嶼走的都是錯誤路線,兜兜轉轉,是怎麽都沒辦法走出這裏的,現在再繼續往裏走也是無濟于事。
桑嶼心下當然明了這點。
只是她加速向前跑不是為了別的,而是為了盡早進入漓湖,與百裏寂拉開距離。
就算百裏寂跟得緊,追着她通過了洞穴之中的彎彎繞繞。
但漓湖可不是人人都能過的,桑嶼心想,要是等會在他追來之前,她安全到達了對岸,她或許還能騰出張嘴來提醒百裏寂,叫他不要妄自擡腿追上前。
百裏寂雖說是月辛門中人,但礙于尴尬的出身,他一直遭受着衆人的排擠,一向去不得什麽學堂,也領不到大家該有的東西。
所以令牌這樣的物什,他身上是沒有的。
這個設定桑嶼清晰的記得。
是她特意為了塑造百裏寂的悲慘人生,添在他名字旁邊的小字。
當初桑嶼想得是,既然這個人物慘,她就要讓他慘到底。
別人都有的他不能有,別人沒有的,他更是想都不要想。
沒想到當時小小的四個字,如今竟然成了她撿回小命的手段。
繞過幾個彎,面前視野變得開闊。
只是擺在桑嶼眼前的,并不是漓湖,而是被縮小成黑點的珞珏村景象。
她重新回到入口了。
桑嶼想也沒想,重新紮進洞穴之中。
她絲毫不怕這番回頭會迎面撞上百裏寂。
這就是這個陣法的妙處了,走入正确道路的人跟走入錯誤道路的人,永遠不會相撞同頻。
這是從第一個選擇開始就注定的結局。
桑嶼進入洞穴,眼睜睜看着黑影在她身側的透明冰塊中閃過,卻無法觸碰到她。
桑嶼勾起唇角,加快步伐向前走去。
可她還沒來得及得意太久,身後傳來冰裂的聲音。
桑嶼突然生出個不好的猜想。
她腳下步伐沒停,略微側頭往回望。
只見百裏寂将手放在冰塊之上,面色淡然,手中散發出的力氣卻霸道蠻橫地擊碎了冰塊。冰碴向四處飛射,叮當碰在一旁的冰牆上,再落入雪地之中。
百裏寂收回手,越過那堵模糊兩人距離的冰牆,看向往前跑的桑嶼。
桑嶼心裏咯噔一下,加快步伐。
現實世界裏,桑嶼的體育極其不好。
每次體育課前熱身要跑八百米,她擡腿跑兩百米就累的喘不上氣。
但是環境逼人改變,進入大綱世界的這幾年,桑嶼充分得到了鍛煉,在跑步這方面的進步可謂是突飛猛進。
選對了路之後,桑嶼很快就到了目的地。
她跑到漓湖邊上,不作猶豫,果斷跳進空蕩蕩的漓湖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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