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章

第 30 章

也許是蝗蟲過境帶來的壓力, 使金錠兒身下的馬跑得飛快，永鋆貝勒的馬緊跟在後，沒一會兒的功夫兩人就看到了鄰村拉滿糧食的車隊。

和珅第一個來的村子是附近最大的一個村子, 周圍村落的人來這裏領粥和救濟糧, 此時運糧車剛到地方, 除了施粥用的糧袋，其他糧袋還整齊的碼在運糧車上。

官差解開糧袋的束繩，将裏頭的米傾倒進煮沸了的井水之中，災民聞到米香, 一個個咽着口水不斷靠近，把幾口大鐵鍋圍的嚴嚴實實的，将對和珅的抗拒抛在了腦後。

“這……這裏頭有沙子……”

“和珅……他果真在糧食中摻了沙子！”

災民對和珅怒目而視, 對糧食的渴望讓他們忘記了自己對高官的畏懼。

“當官的作弄百姓！”

“在皇上面前是一套，在我們無權無勢的老百姓面前又是一套，我們要告你！”

知道了李大牛兄弟告禦狀成功的消息, 這些百姓突然也不覺得和珅難欺了, 就算是權傾朝野的大貪官和珅，也是有怕的人的！

和珅嘴角抽了抽，繃着臉走到大鐵鍋旁邊, 讓官差停在繼續往鍋中倒米的動作，半耷着眼看向最後講話的災民。

“你嫌棄米髒？”

災民鼓起勇氣回他：“州河以南的人能吃到白白淨淨的幹淨大米，憑什麽要我們吃摻了沙粒的米！”

和珅掀起眼皮淡淡看了他一眼，随後目光掃向站在後頭的其他人：“你們也是這樣的想法嗎？”

和珅身上常居高位的氣勢散發了出來，不少人災民被他的氣勢震住了，不由自主地往後倒退了一步。

“……是, 是又怎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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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珅松開手上抓着的糧口，輕哼一聲回他們道：“是的話便說明你們并沒有到需要朝廷救助的地步。”

“別以為本官不知道, 就是不鬧蝗災的時候，大米也不是你們常吃的食物，別說是現在鍋中摻了沙粒的良米，便是陳米舊米你們也吃得滿足！”

“既然你們看不上本官這摻了沙粒的米，便是你們食物充足，好米滿倉，不需要領今天的救濟糧了，看不上這些米的人，你們且回家吧！将它們留給不嫌棄它們的人！”

人群議論紛紛，左顧右盼，卻始終沒有一個人再退後一步。

他們那裏是看不上這些摻了沙粒的米，只是在知道州河以北，十五阿哥發給鄉親們的米都是幹幹淨淨的，有了對比，心中難免不平起來。

和珅看有意見的人頓時不說話了，在心底冷笑了一聲，不過到底還記着自己赈災的目的，便沒有乘勝追擊，松開手又站回了自己原來的位置。

災民開始去排隊等着粥熟，官差看到中堂大人三言兩語地便平了民憤，緊繃的身體複又放松了下來，輕輕靠在運糧車上和同行的人交談取笑。

知道馬蹄的疾馳踩踏聲穿進他們耳朵，閑着的幾名官差探過頭去來人。

“蝗蟲要來了，快把糧食藏起來！”金錠兒看到有人注意到了他們，揮着手高聲向他們示意。

“乖乖？”和珅愣了一下，看到騎在馬上的金錠兒，臉上露出錯愕的表情，但是聽到金錠兒帶來的消息，便顧不得多說，“快，趕緊把糧食搬進有窗的村民家中，還有地窖！”

在場的官差，再加上馬夫和随行的官員，也不過十幾二十人，靠他們在蝗蟲來之前将所有糧食掩蓋好十分艱難。

和珅朝聽到蝗蟲來了，便做鳥獸散四處奔逃的災民，氣得跺腳：“都亂跑什麽，趕緊幫忙将糧食藏起來啊！不然等會誰都沒有東西吃了！”

雖然運糧車上的糧食只是所有赈災糧食的一小部分，但是每一斤每一粒糧食都是定量的，被蝗蟲吃了多少，便有相應的多少災民餓肚子！

到時候這些人學壞了，再上京告禦狀，那他這次赈災的努力豈不是白費了？

但是災民才不管和珅口中喊的什麽，朝廷派和珅來赈災，他就得管他們！這些糧食被蝗蟲吃了孤傲府肯定還得重新撥糧食過來，但是人一旦被蝗蟲咬了，可是有可能死亡的！

生死面前，這些災民根本不受指揮。

永鋆看到亂狀正要開口，金錠兒先他一步打馬走到災民前頭，擋住他們逃回家的路，繃着臉對他們承諾：“今天幫忙擡糧食的人，多發一倍的救濟糧！”

災民懷疑地看着坐在馬上臉上還有稚嫩的金錠兒，金錠兒趕緊補充：“我是和珅的女兒，我的話就是阿瑪的意思！”

和珅看女兒的出言止住了奔逃的災民，趕快出聲附和道：“對！幫忙的多發一倍的救濟糧！”

他說的是救濟糧，可不包括災銀哦！

多發和補發可不一樣，百姓們想，補發的話他們得到的的份額還是那麽點，但是多發一倍的話可是夠他們吃好久的！

他們往遠處看了看，暫時沒發現蝗蟲的動靜，便壯着膽子王運糧車走過去。

有一便有二，很快在場的所有人都在金錠兒的指揮下有條不紊地行動了起來，官差在糧車上往下搬糧，百姓們在下頭接着，自發地把糧食扛進家裏牆壁比較厚實的人家。

待到将運糧車上所有的糧食搬空，金錠兒等人一起躲進了一戶人家，這戶人家的女人和孩子瑟縮在牆角，小孩大大的眼睛鑲嵌在枯瘦的臉頰之上，金錠兒看過一眼後便不忍地扭過了頭。

和珅的注意力放在外頭逐漸清晰的蝗蟲振翅聲上，低聲道：“來了。”

他問隊伍中随行的當地官員：“蝗蟲來的時候大概會在一個地方待多長時間？”

“最長一次是一天一夜……”

和珅聞言看向放在屋子正中間的大鐵鍋上，櫃裏頭還熬着一鍋半生不熟的米粥，沙子沉在了鍋底，不攪動慢慢舀的話，是不會将沙粒舀到碗中的。

但是和珅不願意讓自家乖乖吃這些，但是一天一夜不吃東西……

金錠兒看懂了阿瑪眼中的擔憂，默默從身上背的口袋中掏出厚厚一摞餅子。

牆角那孩子聞到了餅子的焦香味，雙眼渴望地将目光緊鎖在金錠兒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