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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第三章

“社團納新！社團納新！”

黃曉奇從一入學就是團委預備選手，此刻正在“百團大戰”中像民國時期的報童一樣叫賣。

單純的喊叫自然乏味可陳，敲鑼打鼓、舞龍舞獅、潮男街舞、古風彈奏、歌舞串燒……在每年都舉行的招人儀式中竟然能看到中西方、傳統與新生的交融，眼花缭亂，就像是拜佛燒香，儒道釋耶稣□□都磕頭鞠躬，一時竟不知道該入誰的門以求期末學分的庇佑。

“光說社團納新，哪個社團也不說，這下子你成了社團大戰的總參謀長了。”許夢看不下去，吐槽道。

“有道理。”黃曉奇安靜下來，猛地又開始大聲叫賣，“校團委納新！校團委納新！”

許夢只覺得搞笑，但也想離遠一點，此刻突然想換個角色，搖身一變成校社聯的負責老師，禁止公共場所大聲叫賣。

許夢饒有興致地看着一個個年輕的面孔展示青春，耳邊突然傳來一句，“都什麽表演，三百度的低劣加六十度的半吊子。”

這樣尖銳的話只有一個人能說出來，還這麽大言不慚。

許夢朝那個方向看去，原來不過也是擺攤招人啊，都是采蜜的蝶，嘴尖的就是能滿載而歸。五個美女緊緊圍着劉子珩，幸好個子高，否則回家的方向都要被甜美花叢蓋住。

女生們似乎也不在意同性的擁擠，嘴角帶笑地看着面前這位言語犀利、帥氣個性的花蝴蝶評論家。

編程社，這不是魏銘恩的專業嗎？計算機技術與科學。

懂心理的和濫用心理的定然能擦出世界上最強的心電感應波，不過無所謂，不要把NASA招來即可。

禾儀凡從教學樓往廣場走，亂哄哄的場景倒襯得她格外清冷高潔。

高潔，這個詞形容人太可怕了，不給人犯錯的機會，除了好事壞事都做的聖母外，就是傲視群雄的天神，還是那種接地氣的天神。

精致有序的辮子，一身白色的仙裙，不緊不忙的步伐，就可成為人群中的焦點。

許夢遠遠就捕捉到潔白的鏡頭，畢竟被美吸引是人性。

正牌女友來了，有戲可看了。

禾儀凡路過劉子珩擺的攤，稍作停頓了一下，似乎在等待着什麽。

“禾儀凡！”

果然，劉子珩的聲音響起。目睹這個過程的所有人都可以當導演編劇，話說現實比電影還精彩，但所有人都猜到了結局，這是鐵證的才華。

禾儀凡的頭微微一側，嘴角像是雙耳，話音一響便給了一百二十度的回應。

劉子珩一改往日的嚣張跋扈，反而低着頭羞澀起來。

“來不來編程社？”

禾儀凡眼睛睜圓，試探性地，“啊？學編程嗎？”

“競賽性質的吧，不适合初學者。”

禾儀凡一下子冷了臉，有些過度代入，這句話不知道是不是充滿熱情的邀約，聽起來怎麽像高高在上的指點和不屑。

劉子珩臉一冷，“你沒學過？”微眯眼睛，多了一絲審視，傾斜的瞳孔釋放冷光。

禾儀凡被看得心裏發涼，“學過一點。”

“會制作html網頁嗎？插入圖片的格式怎麽寫？”

禾儀凡沒想到還會被現場測試，急忙說了個，“我有點忘了，之前制作過，視頻、表格和圖片都設置過，還有調查表單。”

過多的闡述不僅沒讓劉子珩心生崇拜，反而頭擡得更高，眼神飄得更斜。

許夢在一旁觀戰，本是湊熱鬧看學生談戀愛，現在卻成了考官和學生的戲碼，劇情轉折得夠快。

“需要測試這麽多嗎？”禾儀凡有點緊張。

劉子珩擺弄手中的紅牌，“不需要，就是随便問問。”

禾儀凡努力又扯出笑臉，“那這個社團該怎麽入呀？”

“填表。”劉子珩擡起下巴，左邊的一號美女選手心領神會，立馬把表格遞了過去。

“你早就入這個社團了嗎？”禾儀凡邊寫邊試探問道。

“嗯。”

“這不是才結束軍訓嗎？”

“就軍訓入的，主要是高中得過全國編程一等獎，魏老師還是當時的工作人員。”劉子珩漫不經心地答道。

“哦……”禾儀凡填完表往剛剛遞東西的女生手裏送，轉身就走。

“诶！走什麽？”劉子珩緊急叫住。

禾儀凡納悶地扭過來看着。

“就不幫這個弱小的團隊助力一下？”劉子珩笑眼看着禾儀凡，透着閃爍明亮的光。“我們很需要你的幫助，一起玩嘛？”

如果連一個冷峻美男子的撒嬌都拒絕，估計可以去當科學家，心硬得要命。

禾儀凡臉微微發紅，轉身走進帳篷，小聲問道“怎麽弄？”

鼓琴鼓瑟，和樂且湛。

許夢初中經常在家裏背誦的詩詞，面前這一幕，不就是活生生的寫照嗎？

不愧是心機男，招攬一大圈美女為其服務。古代打仗的時候不需要刀戈鐵馬，只需要把劉子珩扔過去，敵人可歸順我朝，《孫子兵法》三十六計減少到一計——美男撒嬌上上計。

許夢也走過去湊湊熱鬧，“這不錯啊。”

“老師，你也想加入我們編程社？”

“加入我們吧老師，一起學習。”

“活到老，學到老嘛。”

女生們把許夢團團圍起來，聚衆說着。

“那我能當指導老師嗎？”靈魂發問。

女生們似乎被逼到絕境，深吸一口氣，面面相觑。許夢此刻有了當國王的感覺，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的師生版就在眼前，許夢再多享受一秒就會變成氫氣球，爽得飄飄欲仙。她要是生在古代，絕對是篡權奪位第一人。

“那得先經過測試。”在無人置喙的尴尬時空中，冷不丁地傳來這樣一句。

“呀，你這是教授級別，還能測試我。”許夢饒有趣味地看着劉子珩。

“這不是衆生平等嘛，老師，你教授的馬克思主義理論應該也說過吧，西方哲學的起源呀。”劉子珩對着許夢滔滔不絕，引經據典，眼睛的光從發射轉變成吸收，許夢感覺自己要被抓進去。

“你說的對。”在詭辯論選手面前，舉手投降是明智之舉。

許夢轉身就走，被小看的機會，絕不給別人第二次。

“老師，圖片滾動怎麽設置啊？”劉子珩在後面大聲地喊。

許夢不用回頭都知道，後面的人絕對笑成扯面一樣。

突然想起什麽，許夢猛地往回返。

劉子珩正沉迷于同其他美女聊天，聲音不大，勝在靠得近。

“你的團關系多會兒轉？”突兀的問題。

劉子珩停滞了一秒鐘，轉過頭看着許夢思考，“很着急嗎？”

“你說呢？”

“這兩天給你。”

許夢像拿到保證書一樣，威脅式地回複，“不拿你試試？”

威脅完落荒而逃。

要多少個美女才能滿足劉子珩的虛榮心？許夢想不到答案。

太子爺的心思，只有皇上能猜到。

衛校長再次光臨辦公室寒舍，是兩天後。

“最近有個麻煩，得解決一下。”

“您說，校長。”

“最近網上有些熱搜，看見了嗎？”

“沒啊。”許夢是個不太熱衷于上網的人，一心撲在工作和看書上，每次像世外桃源的秦朝人，追着誤闖的知情者套問最近的熱門事兒。

“小珩被帖子上的人造謠，懷疑他的高考，包括軍訓請假，他沒有和你請假嗎？你去看軍訓的時候跟他說了吧？”

許夢啞口無言，結巴起來，“我……這我不太清楚啊，我會查……趕緊查清楚的。”

“現在年輕人都不知道怎麽處理，你幫幫他，別太興師動衆。”

我也是個年輕人啊！許夢憤懑，但只能憋在肚子裏，趕緊答應了事。

跟着校長到了門口，正準備舉手，表示自己的熱烈歡送，突然手裏被遞了個袋子。

“這是小珩的高考資料，你幫幫他。”

這是許夢第一次接觸大學之前的劉子珩，确切地說，是探索。

近乎滿分的高中三年分數，活躍的校園活動，還能身居高位，體能特長全部過關，奧賽競賽獲獎。

有完美的內衣，為什麽不穿出來？

這樣愛嘚瑟的人，居然不會炫耀。

和一塊兒石頭硬碰硬了半天，沒想到掉下髒兮兮的外殼，裏面包着金子，還有一絲柔光。

此刻他的心機不是陰暗厭棄的垃圾，而成了佐證聰明周全的利器。

“喂。”許夢試着撥通劉子珩的電話，心撲通撲通跳，已經彈射到嗓子眼，很難吐出一句交談。身為一名教師，面對學生時的緊張實在是凸顯軟弱。

“怎麽了老師？”對面懶洋洋地傳來一句話，但不失冷靜。

“你的……”支支吾吾半天，許夢接着問，“你的團關系呢？”

“哦，沒帶。”

“明天最好拿上交給我。”

“好的。”

許夢還想說些什麽，突然問了句，”不對啊，你怎麽知道這是我的手機號？“

”你發在群裏的，我就存了。“

“哦。”但凡有半句話答不上來，許夢都覺得是心機男在嘲諷自己。

“還有事兒嗎？”

許夢喏喏答道，“沒了。”

“嘟嘟嘟……”對面迅速挂完電話。

許夢沒有勇氣詢問高考的事情，等轉團關系的時候再說吧。

晚上翻來覆去睡不着，不說出口究竟是為什麽呢？照顧太子爺搖搖欲墜的自尊心嗎？這麽理性而堅定的答案實在應該刻在大理石上，讓大家探究這個過于明顯的僞命題。像是刮大風時，卷起的塵土擔心大樹會不會缺枝少葉——瞎操心。

早上剛到辦公室，有點冷，許夢連忙添衣。

又一陣涼風襲來，吹散許夢早上好不容易整理的碎發，一绺滑落，遮住眼角的視線。許夢往上挑起，看到劉子珩一身黑裝在門口站着。

這次不敲門直接闖入，一回生二回熟也就是這麽回事兒了。

“老師，給你團關系檔案袋。”

許夢見狀點了下電腦，打開文件夾。

“你過來，自己填一下信息吧。”許夢接過檔案袋，看到表面有破損，習慣性地自然拿出膠帶認真粘好。或許是時間過長，讓太子爺久等，許夢幻聽到一個“啧”聲，趕緊加快速度。粘得天衣無縫後，許夢立馬開始細細清點裏面的材料。

入團申請書，團員證，團組織介紹信……許夢心裏默念着，好像沒什麽問題。

突然一個腦袋靠近，直直挨着許夢的左臉，一股荷爾蒙直熏過來。內心計算的步驟猛地停滞，眼睛瞬間睜大望着前方，大腦的運轉像電器跳閘一樣，嘭！傻掉。

許夢憑借殘存的理智感受距離，不多餘一個指頭。

許夢坐的位置不算霸占電腦的視線，左右均開闊。

靠近的頭顱像富有電源的電暖器，持續不斷地散發熱氣，噴到許夢左臉頰，手腳也不利索起來，一張紙翻來覆去地搓動，似乎第二件材料竟在這張紙的秘密洞穴裏，需要深挖才行。

“老師，我填完了。”說話的氣息吐在許夢耳朵旁，但随之迅速遠離。

許夢終于可以帶着大腦繼續完成這項神聖而樸素的使命。

手腳好像是才安裝上零件尚未滴潤滑油的人工智能，不是特別利落，但還是本着仔細的原則費時間檢查了一番，“可以了。”

那句提問依然沒有說出口，像打了一場仗，随時在思考敵我矛盾的實力。

”你有病？”張雅鑫推開許夢的臉，嫌棄地撅着嘴。

“我就想看看你是什麽感覺。”

“讨厭的感覺。”

一分鐘後。

張雅鑫直接用臉撞開許夢，“你是不是神經了，被學生氣的？”

“我測測社交安全距離。”

“有毛病。當碩士當上瘾了？準備社會調查考博？”

許夢搖搖頭，再次等張雅鑫玩手機的時候輕輕把臉靠近她的，但下巴不挨住肩。

應該是這樣的距離吧，許夢回想着，熱熱的呼吸好像還在耳邊。

許夢的臉有些泛紅。

張雅鑫撇嘴看着許夢的臉部顏色陰晴變化，”大姐，我對你沒興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