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第七章

第七章

聖誕節要到了，因為學校下發不讓過洋節的通知，為了減少學生私下盲目從衆，居然冷不丁地搞教師表彰大會暨師生交流活動。

一大早就在各個宿舍掀起近乎中午14點的熱浪。

“請各班學生組織節目，并選出發言人向老師致敬，以表對老師的敬意。”黃曉奇在大聲念着。

劉子珩在一旁默默地敲擊鍵盤，雙耳像被封印了一樣，根本沒有回應。

黃曉奇受不了，直接上前拽了拽他的耳機線，大聲問着，“你有沒有想法？”

“啥？鮮花？給許夢？”

黃曉奇猶豫半分鐘，上前溫柔地把他的耳機摘下來，“想法！”

“什麽想法？”

黃曉奇無奈，指了指手機的通知。

“顧不上看，你快說。”劉子珩眼神從未在黃曉奇臉上停留，只知道在電腦上奮戰。

“讓教師節排練節目，還選個代表發言，表示對老師的尊敬。”

“哦。”

“你說讓誰去合适？”

旁邊的人起哄，“那當然是你了，班長，一班之長，而且在團委和老師聯系還多。”

黃曉奇沒有否認，只說了句“去你的”又開始陷入沉思。

劉子珩突然合住電腦，“讓女生去是不是更合适，細膩又會表達。”

“也是啊，咱們上去挺尴尬的。”黃曉奇點頭，随即又引出了一個問題，“讓誰去呢？”

“禾儀凡！禾儀凡！禾儀凡！”剩下的男生大喊。

“确實，她最合适。”

“是最漂亮吧。”一位舍友推了一下黃曉奇，營造起哄的氛圍。

黃曉奇看了兩眼劉子珩，但似乎他們倆确實只是走得近，尚未聽到別的消息。

“發什麽呆呢？上次運動會一直找人家，我們說找班長問一下後勤的地方吧，結果一轉眼，黃曉奇在給人家借拉拉隊的橫幅呢，重色輕友。”舍友繼續作證。

黃曉奇看着劉子珩臉色一如既往冷淡，便大膽起來，“怎麽了？都是同學，不能幫個忙？再說了，就我一個人看人家呢？你們軍訓的時候一個個眼珠子快掉出來了，別以為我不知道。”

戳中他人的隐秘，會讓他人的嘴巴也張不開。

剩下的人起哄了沒兩個來回就結束了，這件難為的事情便迅速決定。

女生宿舍也是剛結束一陣讨論。

“喂～”禾儀凡接起電話。

聽了片刻後。

“讓我發言？”

“對啊，到時候學校一報道，你的形象就更好了，好像這個公衆號推文裏的人也能加分。”

“公衆的活動啊？”

“對啊……”黃曉奇還在孜孜不倦介紹這件事情的好處。

“好，知道了，我去。”禾儀凡腰背挺得更直，腦海裏已經開始構想那天的盛況。

正沉浸在幻想中，微信突然又響起一條信息。

“在？”

劉子珩的消息！

禾儀凡剛剛的神游此刻全部收回，聚集屏幕，手掌有些顫抖，雙手用力捧起。

第一次這麽認真地打下拼音的全拼，“嗯嗯，怎麽了？”

“你是不是要表演節目？”

“啊？表演節目嗎？沒有說啊。”禾儀凡有點錯愕，緊張地打下懷疑句。

“哦，還以為你要親自表演節目，可能聽錯了，我記得你小時候學過舞蹈。”

破冰時期的話，他還記得……

“是學過的。”禾儀凡臉上浮上一絲嬌羞。

“還想看看來着。”

看到這句話，禾儀凡心裏已經裝不下任何的任務，目标只有一個——教師節的舞蹈節目。

在熱烈中，在忘我中，理智一無是處。

許夢看着黃曉奇彙報來的消息，沒想到仙子居然能下凡，而且還下兩次。

“你這個班長，連節目都不準備一下？”許夢發出嘲笑聲，料想激将法會起到成效。

“有積極人士，還需要我嗎？”沒想到老黃牛竟借坡下牛。

“堂堂金融專業，男生的比例應該更高，怎麽會全部依靠女生？”

“你這話太難聽了，一點情商都沒有。”許夢聽到這裏正要發火，黃曉奇抛出一個更讓許夢震驚的消息，“禾儀凡主動要求的。”

“不會吧？”許夢記得她可是入個編程社都思考頗多的女孩兒，這種抛頭露面的事情她喜歡嗎？

“不信你問劉子珩，他可是在宿舍全程見證。”黃曉奇覺得許夢莫名其妙，也沒什麽可說的，接着迅速離開了辦公室。

劉子珩……他怎麽有時間關注這些事情了？

正思索着，手機鈴聲響起。

“喂，許夢，下周教師活動完有時間嗎？”聶處長的聲音熟悉地又響在耳畔。

許夢條件反射地立馬回複，“沒時間。”

“這件事情就不用勞煩副校長跟你說了吧？”

請吃飯還需要副校長來說？再說了，自己不過是個小人物，天天吃白飯應該是副校長才有的煩惱，難不成校長暗自把自己定為了替身？傳說中的替身文學？許夢趕緊晃了晃腦袋，看來是中午那杯啤酒，把自己灌暈了。

“下周一下午六點半在規劃處等我。”

“叮叮叮……”電話鈴聲突然間斷掉，許夢還沒來得及反應。

“又要去赴宴？”劉子珩的聲音在耳畔響起，吓得許夢直接往上起身，撞得劉子珩鼻子響了一下，連連哀嚎。

“老師，你體罰我？”劉子珩捂着鼻子質問。

“誰體罰你？”

“你靠我那麽近，還專門撞我。”劉子珩嘴角帶笑，眼神玩味。

許夢體會到了窦娥的崩潰，只差沒有人工雪陪自己哀嚎，“誰先靠的誰啊？明明是你先說話。”

許夢胡亂指着，像極了剛上崗的交警，認真中滿是匆忙。

“你真的要去赴宴？”劉子珩的眼神轉冷，就差凝結後飄成雪花，刺在許夢的眼睛裏，圓她的窦娥夢。

“我不去。”

“哦。”劉子珩眼神放空，轉向一邊，無所謂地點點頭。

許夢最讨厭劉子珩沒有感情的應答，這樣會顯得自己好像做錯了什麽。

“哦是什麽意思？”

“我也不知道。”劉子珩緩緩靠近，許夢不知道該不該往後退一步。“老師希望是什麽意思呢？老師又會做到什麽意思呢？”

“你……”

“老師，你手機亮了。”

許夢沒有多想，打開手機是張雅鑫發的消息，“給你介紹個對象吧？公務員。”

“老師，你要相親去了？”

還沒等許夢回答，下一句問話又出來，“老師，為什麽你還得相親啊？”

“相親尴尬嗎？”

“相親一般是聊些什麽？職業？愛好？”

“每次相親都是聊這些嗎？”

……

許夢的頭快炸掉了，還沒開始的事情，好像已經被眼前這個人逼得開始走上日程。

“你能不能閉嘴？我還沒開始呢，就要被你搞得煩死了。”

許夢冷靜了一分鐘，随後低下頭回複了句“一會兒再說”，趕緊把聊天頁面關上。

“老師，你真的要去見他嗎？”

“這是我的私生活，謝謝。”許夢甚至想翻個白眼。

“老師，點一下公衆號呗。”

“什麽公衆號？”

“CCPC相關的。”

許夢将信将疑地打開，按着劉子珩的步驟打開了相關推送。

“居然有你的名字！”許夢驚喊道，“你不是沒參加嗎？”

劉子珩被逗笑了，但同時也享受着誇贊。

“你快說啊！”許夢火急火燎地想知道答案，扯了扯劉子珩的衣袖。

劉子珩突然鎮靜，收起笑容，清了清嗓子，“那個……我找主辦方去協商時間了，正好能把比賽給提前。”

“你還有這權力？”

“當然煽了煽風，點了點火，有些是咱們學校的，也要參加運動會。”

許夢這才反應過來，笑着點頭，動作故意誇張。

“所以你一直在騙我？”

“怎麽能說騙呢？這是調劑情誼、增長智商的大好時機。”劉子珩不慌不忙地解釋。

怎麽說呢？

他好像更生動了，也更難琢磨了。

許夢再次看了看公衆號的具體信息，“進入決賽名單”。

“多會兒決賽呢？”

“好像是暑假吧。”

“那你加油。”

沒什麽可說的，劉子珩往辦公室外面走。

突然半中間又返回來，“老師，你說得了冠軍該怎麽辦啊？”

許夢想笑，”你先得上再說吧。“

劉子珩點點頭，像學生聽課時的贊許。這時，許夢并不覺得設想的情景有多不可信，畢竟自己說的無疑是真理，就連蘇格拉底來了，也會在闖入田地想找個大麥穗前告訴他自己，“你先找到再說吧”。

劉子珩又往外走。

不到一秒鐘，劉子珩再次返回來。

“老師，你真的要去相親，見那個什麽公務員嗎？”

許夢差點把剛喝的水吐出來，她第一次見人丢三落四，落下的竟是疑問。

“不知道呢，你覺得呢？”把問題推給他人，誰不會啊！

“當然不去。”劉子珩瞬間給出這麽爽快的答案，許夢不敢相信。

“為什麽？”

“不喜歡為什麽要去見啊？”

“還沒見怎麽會說不喜歡？”

“反正你肯定不喜歡，去了也是浪費時間。”

這次，劉子珩沒有多留，迅速從辦公室撤退，留給許夢的，只有一陣涼風。

這是在詛咒我？許夢還沒有反應過來，真是好奇怪的人。

教師表彰準備的時間很短暫，許夢感嘆還好已經進入工作時期，要不然這樣的計劃肯定被自己全部搞砸。

無論是小時候的表演節目，還是背誦課文，只要一上場，所有的東西通通忘光。

熱歌勁舞結束，許夢站在操場右側樓梯等候，身上挂着紅色的橫幅。幸好離過年還有些時日，否則再加上手裏抱滿東西，活脫脫一個送祝福的門童，更荒謬的，還是個老師，那中國人的三觀将會像準拆遷房一樣，傳統習俗立馬夷為平地。

許夢的幻想被聶處長的一聲叫喊打斷，站在主席臺上的他雄赳赳氣昂昂，借助話筒把氣勢發揮到了極致，也把內心深處的靈魂遠抛身後。

許夢跟着人流上臺，下面人山人海，居然有點不适感。

接受來自人山人海的注目禮，雖說和被“大人物們”注視時的恐慌不同，但也有些手足無措。

而這樣的不适感在面前這個人出現的時候瞬間打破。

“你怎麽來了？禾儀凡呢？”

“老師你重女輕男？”劉子珩低頭，試探性地看着許夢。

“沒有，只是有些突然。”

你懂嗎？把清冷美女換成腹黑毒蛇，無異于全國半年行換成蒼城一日游。

許夢想把黃曉奇告了，坑蒙拐騙。

發言……

獻花……

劉子珩居然都是動作最大的那一個，吓得許夢還以為下面有隐形電視劇的拍攝，細細查看了一遍，發現只有學校和電視臺的人在拍，這才放下心來。

“你搞這麽誇張做什麽？”

“誇張？”劉子珩站在一旁詢問，“哪裏誇張？”

許夢不置可否。

“拍照了，老師，開心一點，笑一個。”劉子珩的手輕輕從後面拍了一下許夢。

許夢感受到的那一刻，背瞬間挺直，頭腦發懵。

“哈哈哈，你瞪的這個大眼真絕了，不知道你要老牛生崽呢！”張雅鑫盯着圖片大笑。

許夢無奈，這個假期已經不知道第幾次聽到這樣的評價了。

除了劉子珩，他發過來微信，“老師，你是要從鼻孔和瞳孔裏綻放鮮花嗎？不過，那應該是叫噴？還是綻放？”

再往上劃，第一條顯示的信息赫然在目，“我通過了你的朋友驗證請求，現在我們可以開始聊天了”。

許夢思緒飄回過去。

那天除了看了公衆號，中間聊天時還穿插了一件事情。

劉子珩點開公衆號後，又打開群消息，以查看其他老師布置的任務為由。結果，下一步，居然點開了他自己的頭像，點擊添加好友。

“老師，不用擔心，我肯定回去就通過。”

……

許夢腦袋一條黑線。

加個好友也需要動用心機嗎？許夢不解。

“你那天不是還有聶處長找你有事兒嗎？你還擔心是赴宴來着，就我給你介紹對象那天。他找你什麽事兒啊？”張雅鑫突然想起來這件事，好奇問道。

許夢只能回憶起劉子珩三顧茅廬，不過也借由他引出整件事情。

“他是想讓我去講課，原來的馬列老師準備升職了，去北京先辦手續。”

“你會嗎？”

“不要小看人，我可是本專業畢業的，不過是研究生畢業，這個資格還不夠，聶處長也說了，這是暫時的。”

“行，那你好好加油，許老師。”

事情當然還有後續。

當聶處長說完要求時，許夢和魏銘恩只能點頭答應，他也是新來的老師，自然也沒有搖頭的權利。

“這門課是秦教授在講，不放心了，你先跟上人家聽兩節課，認人家個師傅，就算是名正言順了。”

這個玩笑挺好笑的，但許夢笑不出來。

許夢往外走，正準備和魏銘恩訴說苦惱時，一個身影躲在樓梯拐角盯着自己，許夢瞬間出了一身冷汗。

幸好自己速度慢，抱怨的話尚未出口。

劉子珩，他來這裏幹什麽？

監督自己有沒有赴宴？

“你來這裏……”還沒說完兩個字。

“老師，你幫我看看這個bug是什麽原因？”劉子珩徑直走向魏銘恩。

原來是自作多情了，許夢撇了撇嘴，往樓下走去。

“對了，相親對象給你約在下周，好好準備哦。”

許夢的回憶之旅又被打斷，但那句聲音似乎還在耳畔。

你肯定不喜歡，去了也是浪費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