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①①
①①
父親和祖父,是像的吧?
也不一定,傅星眠和父親長得就不太像。傅星眠長得更像母親。
他和母親一樣是omega,和母親一樣有白皙的皮膚,貓那般上挑的眼睛,濃密的睫毛,偏薄的嘴唇......
他和父親只有臉型很像,身高很像,他和父親一樣高,都是一米八三。
他的發絲像母親,很細軟。父親的頭發就硬挺,又黑又硬,剪短了,是黑茫茫的茬梗子,特別紮手。
傅星眠發現,他是第一次這樣細致地回憶父親的外貌,也是第一次這樣比較自己和父親外貌的相似之處。
細致回憶下來,傅星眠總結——父親年輕時候,是個很俊的alpha。
記憶這玩意好古怪,不一定什麽時刻,就飛來個碎片襲擊你。比如他結論父親很俊,立即就想起之前有次和父親吵架,他生氣質問母親,為什麽嫁父親這種人,那麽兇,那麽頑固。
當時母親低低笑起來:“你父親是我見過最俊的alpha,我對他一見鐘情。後來他給我寫了句情話,我就和他好了。”
那句情話是:“我遇見你,我記住你。這座城市天生就适合戀愛,你天生就适合我的靈魂。”
初見傾心的浪漫情話,這是摘抄的,并非父親原創。
父親那般文人傲骨,求愛情話竟是摘抄,傅星眠不得不質疑父親的誠意。
母親也質疑過。母親說,她專門問過父親,為什麽不自己寫詩送給她。
父親誠實地回答:“我看見你第一眼,只想起這句話。我只想将第一眼的心動表達給你,當作對你的告白。”
傅星眠回憶到這,神奇地想:“年輕時熱戀的父母,真的很可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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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由自主拿出手機,想要給遠在北京的母親打去個電話。
父親離世以後,母親很傷情,但她比傅星眠有出息。父親離開不過一周,她就恢複了笑容。
那天早上她臉色潤澤,下樓說她夢到了父親,父親在夢裏告訴她,他不投胎轉世,不喝孟婆湯,就在奈何橋邊等,等她成了白發蒼蒼的老太婆,再領她一起走。這樣,他們能一起投胎轉世,下輩子一出生就在一個地方,然後做青梅竹馬。
母親這樣說的時候,甚至輕輕笑出聲。
母親還說,父親後悔那天中午和兒子吵架,兒子難得回家,都沒能吃幾口飯。父親希望他們娘倆都好好的,不要再傷心了。
聽完母親的夢,傅星眠沒有被安慰到,他反而更難受了。他認為,母親在亂說話,就為了讓他好過一點,甚至勉強自己打起精神,必須這樣說。
可此時此刻,站在這裏,傅星眠竟莫名覺得,大概母親說的是真的?自古就有鬼神傳說,如果是真的呢......
他這個電話到底沒有打出去,因為他感覺身上更冷了,呼吸越發有些急促。
傅星眠低頭看了眼檢測手環:103、104......
傅星眠皺起眉頭,從兜裏摸出藥吃下,靠着桌子緩過一陣,信息素波動值才降到60左右。
來斜陽塢,已經發作兩次。不,或許昨晚......或許是三次。
傅星眠眉頭皺得更緊。
手機忽然響了起來。
傅星眠看一眼來電顯示,是周寧歲。
“喂,寧歲。”傅星眠接通電話。
“你聲音不對啊?”周寧歲很警覺,立馬問,“怎麽有點啞?是感冒了?還是你信息素又出問題了?”
“我沒事,我很好。”傅星眠随口含糊過去,“鄉下有點幹,嗓子幹疼而已。”
周寧歲默了默,笑起來:“行,反正知道你平安就行。”
他快速低聲嘟囔:“你就折騰吧。”
傅星眠停頓了兩秒,沒有說話。
然後傅星眠想了想,問:“寧歲,我問你個事。”
“我給你打電話,你倒先問我個事兒。”周寧歲樂了,“成,你說吧。”
“你記得,我上周有一次,夜裏被噩夢魇住了。”傅星眠說。
“嗯。”周寧歲說,“不過那次問題不大,你就算沒有被驚醒,晚上睡前也會吃藥,總能壓下去。”
“怎麽,你昨晚做噩夢了?信息素波動異常了?”周寧歲緊張起來。
傅星眠抿了抿唇:“應該是。”
“應該是?”周寧歲一聽,差點嚎叫,“什麽叫應該是?你說清楚!你不行就趕緊給我回來!要不我過去吧!我過去接你!”
“你別一驚一乍的,你還有工作,過來什麽?”傅星眠嘆口氣,“我沒事,你別緊張。”
傅星眠:“昨晚我做的夢很奇怪,前半夜是噩夢,後半夜卻......”
傅星眠:“可能是舟車勞頓,也可能是睡前泡了腳,疲乏全湧上來,我身體睡得太沉,沒有因噩夢驚醒。”
傅星眠:“我昨晚睡前專門吃過藥的,按理說夜裏應該不會出問題......”
難道是來了斜陽塢,有些身體上的應激反應?許多身體反應,只有身體知道,邏輯是不會懂的。
“你查過手環記錄嗎?”周寧歲問。
“還沒有。”傅星眠想起張一秋早上欲言又止的樣子。
他呼出口氣:“不用查了。”
傅星眠一點也不笨。
他突然聲音不大地說:“我可能......和一個alpha的信息素匹配度很高。他......應該是幫了我。”
電話那頭周寧歲沉默了好半晌,才捋順前後關系。他說:“你的意思是,昨晚你信息素波動異常,藥沒壓住,人在夢魇裏醒不過來,但這個時候,有一個和你匹配度很高的alpha,用信息素安慰了你?”
“......嗯。”傅星眠說,“我猜,應該就是這樣了。”
“你猜?......不是,真的假的啊?”周寧歲覺得有點玄幻,“真的只是安慰了你?”
“你......就沒有被标記?”周寧歲頭疼地問,“臨時标記都沒有?他都沒咬你一口?”
傅星眠:“......”
“......坐懷不亂柳下惠啊。”周寧歲忍不住嘆道,再重複确認,“他真沒咬你?你确定嗎?”
傅星眠無奈:“有沒有被标記,難道我還不清楚?”
“......真是君子。”周寧歲語調頗為古怪。
他停頓了片刻,又說:“這人怎麽樣?長得帥嗎?是不是你喜歡的類型?我記得你喜歡陽光開朗,又俊俏的alpha。匹配度那麽高......”
周寧歲這人,打娘胎裏窮嘚瑟,嘴上就沒個把門兒的。傅星眠聽他越拐越彎,趕緊打斷他:“你別胡說八道,我們才剛認識。”
“剛認識。但匹配度高的不常見。”周寧歲幽幽地說,“他只安慰你,這就足以見人品了。你不要小看alpha的占有欲,我也是alpha,這方面我最有發言權,我遇見你嫂子那會兒......”
傅星眠擰起眉心:“你能不能說點有用的?”
“這就是有用的啊!”周寧歲有點不樂意,啧了聲,“你先聽我說完。”
周寧歲:“你信息素紊亂,你們高度匹配,那他一定會産生回應沖動,那滋味,百爪撓心。”
周寧歲:“信息素是天生的,是身體的一部分,就和心肝脾肺一樣的東西,那信息素沖動就和一見鐘情、怦然心動一個道理。你非常吸引他。你昨晚沒有意識,他要随着性子,想做什麽不行?标記了以後,更是做什麽都行......”
“他......”傅星眠抿了下嘴唇,“他不是那樣的人。”
“是啊,事實證明,他的确不是。”周寧歲忽然嚴肅起來,“可在此之前,你要清楚,你昨晚有可能羊落虎口。”
“我知道你意思。”傅星眠聽得懂,“你是想告訴我,以後多小心。他忍得了一次,未必下一次還這樣。防人之心不可無。”
傅星眠:“但他......他和我們平時見的人都不太一樣。他......”
傅星眠知道沒有論據,說得很無奈:“他很真誠。在他面前,我會不由自主地放松。”
“匹配度高就是不一樣,頭一回聽你替別人這樣說好話。”周寧歲笑起來,“他到底是誰啊?”
傅星眠說:“他是阿鄰奶奶的孫子。”
“阿鄰奶奶......阿鄰嬸子啊?”周寧歲愣了愣,“這什麽緣分吶我的天。”
周寧歲的嘴又不着調:“你這是一棵樹禿了三十年,回到故鄉就開花?要麽說還是故鄉,故鄉水土好。”
傅星眠懶得理他廢話,繼續說自己的:“我也是才知道,我爸一直和阿鄰奶奶有聯系,甚至去年,在張一秋爺爺重病時幫過忙。這事我媽也清楚。阿鄰奶奶和張一秋早就知道我。”
“這是意料之中吧。你有時候是真傻。”周寧歲說,“斜陽塢要沒個靠譜的人在,阿姨不會同意你自己去的。”
周寧歲:“再說,你當人家阿鄰奶奶娘孫倆和你一樣傻白甜?什麽人都留家裏住。”
周寧歲突然輕笑兩聲:“原來他叫張一秋啊。”
傅星眠:“......”
“話又轉回來,我剛也不全在開玩笑哦。”周寧歲就跟個擺件似的,一會兒抽風,一會兒正經,倒三不做兩,這又扯來了,“你信息素紊亂的問題,醫生說過,最好的辦法就是找個匹配的alpha标記。藥物治療有不小的副作用,對你身體不好。”
周寧歲:“你都三十二了,既然這張一秋人品暫且過關,那你不如真的考慮相處試試......”
傅星眠涼飕飕地說:“我挂電話了。”
“哎!別啊!”周寧歲趕緊說。
“你打電話到底要幹什麽?”傅星眠問。
“擔心你啊!問問你不行?”周寧歲叫喚,相當委屈,“沒良心的白眼兒狼。”
傅星眠怔愣住,胸口突然鈍了下,他低聲問:“我有時候,是不是真的很沒良心?”
傅星眠盯自己鞋尖:“我想我和我爸之間,有許多誤解。他對我......或許沒有我以為的那樣苛責......”
“你和叔叔的确理念不合。”周寧歲笑了笑,“不過,別的我不知道。”
“只有一點,星眠。”周寧歲說,“叔叔是很疼你的。既然很疼你,又哪會舍得真苛責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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