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④

“......你這買的什麽衣服?”

“這可是我專門為今天運動會訂做的戰甲。”

“戰甲?......我不穿。”

“別啊,我買都買了,穿吧,多好看,你看我也穿了。”

“......”

三分鐘前,張一秋屋裏發生了這段對話,然後傅星眠被塞了一件T恤。

天藍色T恤,卡通大雜燴,張一秋定做的,上頭印了——奧特曼、一拳超人、喜羊羊、熊大熊二、皮卡丘,和......百變小櫻。

據張一秋所說,這些是皮蛋和冬菇最喜歡的卡通形象。

傅星眠對這件衣服絕對是拒絕的,只是......架不住張一秋頂着一雙清亮的眼睛軟磨硬泡。而且張一秋确實也穿了同款,還是粉色!嫩極了的粉色!

直到今天張一秋穿粉色,傅星眠才發現張一秋到底有多好看。他早知道張一秋好看,但這才明白張一秋的“美貌”被他低估了。

這粉色顯得人格外白,五官格外濃,最近略長的劉海乖巧服在額頭,星星眼,小梨渦,小虎牙......洋溢的俊美少年氣撲面而來。

天知道,地知道,傅星眠對這一款最不耐受。

“星眠哥,穿吧,一定會很好玩,很開心的,我保證。”張一秋又一臉認真地承諾。

傅星眠閉了閉眼,将張一秋推到門口。張一秋仍用一雙亮晶晶的眼巴望他。

“服了你。”傅星眠嘆口氣,無奈地說,“出去,我換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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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張一秋立馬就笑了。眼角彎下,梨渦陷下。

張一秋定的尺碼完全合适,衣服料子也很舒服,但傅星眠穿上以後還是別扭了半晌。卡通款本就不是他平素的穿衣風格,更何況這件是卡通大雜燴,還是尤其顯嫩的天藍色,三十二歲的男人實在有些難為情。

“星眠哥好了嗎?”張一秋已經擱門外催了,“要快點,不然遲到了,皮蛋一定鬧。”

“好了。”傅星眠呼出口氣,做了個心理建設,推門出去。

他一推開門,對面的張一秋就直盯他看,嘴角那對小梨渦加深。

“很奇怪是不是?我就說很奇怪。”傅星眠皺起眉,“不然我換下來吧?”

他看看自己,又看看張一秋——他早就覺得了——奇怪的不僅是卡通圖案,也不僅是顏色,還有他和張一秋這一藍一粉的同款......

張一秋雖然憨,但不傻,應該也早就反應過來,或者是昧了點什麽私心在。最好的證據,就是他紅透的耳朵。

張一秋和傅星眠對上視線,忽然就有點看不下去了,便別開頭,甕聲甕氣地說:“不奇怪,你穿這個顏色很好看。”

張一秋頓了頓,又說:“......給小孩兒運動會加油的衣服嘛,都是這樣的。”

果然是昧了私心進來,想穿同款。還是說......情侶款?不過這個款......穿了一定能銘記......

傅星眠走到張一秋跟前,盯兩秒他通紅的耳朵:“那不換了,就穿這個。”

張一秋垂下眼睛,笑意更深。

“草木,你要的東西準備好了。”樓下阿鄰奶奶喊了聲。

“走吧去拿東西,要出發了。”張一秋轉頭就下樓。

傅星眠挑了下眉毛,心想:“真容易害臊啊。”

“害臊”感染力挺強,他也覺得有點臉熱。

阿鄰奶奶準備了些零食飲料,裝一個大包讓張一秋帶去,張一秋還拿來只純白色的小相機,挂在自己脖子上。

“哦對了,還有這個。”張一秋從褲兜裏掏出一枚小印章,朝傅星眠晃晃,“介意嗎?這種是能洗掉的。”

傅星眠沒反應過來,但聽張一秋問“介意嗎”,看向他眼睛,慣性被蠱,下意識搖了個頭。

然後“被蠱的”臉頰上就多了朵小紅花。

“就我印,你不來?”傅星眠不太平衡。

“我得留一張幹淨的臉給冬菇。”張一秋露出了難以形容的表情。

“什麽意思?”傅星眠問。

“反正到學校你就知道了。”張一秋撇了下嘴。

“包裏還有加油用的條幅和手牌,我自己做的,你幫我一起舉着?小孩兒格外喜歡這個,一定特別高興。”張一秋說,“既然陪他們去了,就讓他們玩個盡興。”

“行。”傅星眠豁出去,早不在乎形象了。他看向張一秋的背包,“你都什麽時候準備的這些?”

“昨晚上。”張一秋說。

傅星眠:“那準備了很晚吧?你也沒叫我來幫你弄。”

張一秋笑笑:“也不麻煩,很快的,再說我天天晚上學習到十一二點,也習慣了,不覺得困。”

說起學習。張一秋學習很用功。傅星眠見過他利用碎片時間捧着手機背單詞,刷政治題。而且張一秋每天都會保證學習時間,他晚上一定會學習,經常做數學題上頭,要做到一兩點鐘。

“學習真辛苦。”傅星眠嘆了一句。

“還好。”張一秋說,“我都準備一年了,考前這兩個月沒想逼自己太緊。”

“再說,大家都很辛苦的。就連皮蛋也很辛苦啊,年紀那麽小,父母就不在身邊,多辛苦。”張一秋聲音輕輕的,“能學自己喜歡的專業,就很開心了。”

傅星眠點點頭:“那如果順利,你來年就去北京了。”

“是。”張一秋腳步微微頓了下,他側頭看傅星眠,猶豫着該不該問。

傅星眠不會一直住在斜陽塢,他總要回北京的。但礙于傅星眠的心結,他哪一天走并沒說過,或許傅星眠自己還不太清楚。張一秋擔心,待傅星眠細膩,掂不準好不好問。

傅星眠聰明敏感,看張一秋這樣,自然感覺得到,便直說:“想問我什麽時候回北京?”

“嗯。”張一秋應聲。

傅星眠想了想,沉默片刻:“你去北京報道的時候,我應該跟你一起吧。”

“好。”張一秋一聽,笑起來,“那星眠哥要送我去學校。”

傅星眠真想呼嚕他腦袋,忍不住也笑:“多大的人了,還讓別人送?”

“弟弟上學,哥哥送,多應該啊。”

“你怎麽會貧嘴了?跟誰學的?”

“嗯......皮蛋。”

……

今天陽光真好,明媚充足,兩人邊走邊聊,随便三言兩語,身上被照得暖融融。

村裏地方小,他們沒走多久就到了皮蛋的小學。今兒個運動會,學校挺熱鬧,不大的老舊操場上插了五顏六色的旗子,廣播大聲放音樂,甚至還有一隊小孩在打鼓。

“上看臺吧。”

周圍太吵,張一秋和傅星眠說話得靠喊的。

張一秋指左前方,喊道:“那邊是皮蛋他們班的位置。”

傅星眠點頭,跟張一秋上看臺。

兩人選了最後一排,距離遠,站得最高,看得最廣,看臺高處噪音小不少,起碼說話不必再扯嗓子喊了。

張一秋一找到位置,立刻從包裏薅出條幅,讓傅星眠幫着綁到後頭的欄杆上。

“綁這兒行嗎?”傅星眠問。

條幅是大紅色,金燦燦八個大字“皮蛋最棒,皮蛋加油”,嘛......字倒是寫得很漂亮了。

“這欄杆可是條幅的風水寶地,先到先得。”張一秋說,然後又掏出個寫着“逆風飛揚”......的花裏胡哨的彩虹手牌,遞給傅星眠。

“我先去前面錄個開幕儀式。”張一秋舉起脖子上的相機,“你在這等我啊。渴了包裏有水。”

“好,你先去吧。”傅星眠說。

張一秋一路小跑下了看臺。

傅星眠輕輕靠在後頭的欄杆上,晃晃手裏的“逆風飛揚”彩虹手牌,感覺挺不一樣。

他打小到大都規矩,從沒做過這種事情——穿成這樣,臉上印花,拿這玩意......還挺有意思。

兜裏的手機震兩下,傳進一條微信。傅星眠掏出來看,又是周寧歲。

歲歲安寧:“你說今天去運動會,不給發個照片看看?一定很熱鬧吧?”

星垂野闊:“嗯。”

傅星眠拍了張小學生打鼓的照片過去,又拍了幾張操場的彩旗。

歲歲安寧:“還有呢?拍一張張一秋過來?我真想看看未來弟媳。”

星垂野闊:“少來。”

歲歲安寧:“這麽小氣?你就拍一張呗。”

傅星眠懶得搭理他,剛準備把手機揣進褲兜,周寧歲居然打進個視頻通話。

傅星眠萬分無語地插上耳機,接通視頻,劈頭便問:“你是不是閑的?耍哪門子浪?”

“張一秋呢?”周寧歲一張妖孽俊臉貼近屏幕,“給我看看啊,我太好奇了。”

“你真煩,他下去拍視頻了,不在。”傅星眠面無表情。

“好吧。”周寧歲倒也沒再繼續纏着,而且......他發現了其他有意思的。

周寧歲樂呵:“星眠,你這穿的什麽?這麽童真,還天藍色。臉上還有朵小紅花。”

“別提了。”傅星眠說,“都張一秋弄的,說是加油裝備。”

“加油裝備?”周寧歲快速抓住關鍵,“那他也有了?”

“嗯......”傅星眠清一下嗓,“他的是粉色......”

“噗。”周寧歲樂得不行,“這alpha可愛啊,不愧是你喜歡的類型。”

“滾蛋。”傅星眠橫他。

“你橫我幹嘛?不好意思?”周寧歲不做人上瘾,“哎,你們倆,現在是互相試探階段啊。誰都不敢捅破窗戶紙,退退進進,暧昧不清,多思多慮,這階段最迷人最性/感了。”

傅星眠:“......”

“說真的,你最近信息素穩定,藥吃的少了,大部分是他的功勞。”周寧歲說,“就算他不釋放信息素安慰你,但你們匹配度那麽高,他只要在你身邊,你就會有安全感。”

“嗯,你說的對。”傅星眠頓了頓,說,“他不錯。”

“凡心萌動。”周寧歲評價道。

“等等看吧,急不得。”傅星眠說,“我們認識時間短,彼此還不夠了解。”

“也是。”周寧歲點頭,“你就不是幹柴烈火那種人。你得小火慢煮。”

“星眠哥。”

張一秋這時候回來了,邊上臺階邊喊傅星眠。

“他回來了,先挂了。”傅星眠對周寧歲說。

“哎正好啊,快給我看一眼!”周寧歲趕緊說。

傅星眠利落地挂斷視頻,拽下耳機,沒給周寧歲多活一秒的機會。

“你是在視頻?”張一秋走到傅星眠跟前。

“嗯。”傅星眠看張一秋手裏的相機,“拍得怎麽樣?給我看看?”

“哦。”張一秋低頭擺弄相機。

視頻啊。和誰視頻啊?他剛上來的時候,傅星眠笑得那麽開心......說到底他不了解傅星眠。他只知道獨自來斜陽塢的傅星眠,卻不知道北京的傅星眠,那個傅星眠,有三十二年的故事與他無關。

張一秋想到這裏,手按在相機上不動了——突然就覺得心裏灰撲撲,像長出朵烏雲。

“怎麽了?給我看看啊。”傅星眠發現人不對勁,“......你不高興了?”

“沒有。”張一秋悶聲說,抹了把臉。

“那你......”

張一秋沉默過片刻,突然扭臉看傅星眠:“不行。”

張一秋皺眉頭:“我憋得慌。”

“啊?”

“就是......不問我憋得慌。”張一秋心一橫,抿了抿嘴,問,“你剛才和誰視頻啊?你......你要不想說,可以揍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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