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①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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瞪了張一秋老半天,傅星眠頂一張滾熱的臉,轉身走人。
他摟緊懷裏的小白兔,低聲喃喃:“沒大沒小。”
他一走,張一秋立馬跟上,擱後面抻出顆同樣滾熱的腦袋,瞧他的臉。
張一秋微沉下嗓音:“第一次看你臉紅得這麽厲害......跟煮熟了似的......”
傅星眠頓了下腳,沒能轉頭看張一秋,擱心裏埋怨——
那還不是你瞎叫?亂撩人?再說......你倒是抽張鏡子看看你自己,你才煮熟了!
瞧傅星眠不搭理他,張一秋琢磨一會兒,伸出一根食指,曲起來敲敲傅星眠肩膀,跟敲門似的:“星眠哥,你生氣了?”
傅星眠抿着嘴唇,繼續往前走。
張一秋一愣,有點着急,下意識一把抓住傅星眠肩膀:“你真生氣了啊?別啊!”
傅星眠:“......”
傅星眠真服了這踢直球的憨貨。
他沒得辦法,只好站住,轉過眼看張一秋。
憋了好一陣兒,憋出一句:“我沒生氣。”
“那你幹嘛不理我?”張一秋緊跟着問。
傅星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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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一秋絞盡腦汁,總算開了點竅,但也只是開了條縫而已:“是覺得不好意思嗎?”
傅星眠:“......”
“我也不好意思。”張一秋說,“我一看你就心髒跳很快,還容易臉紅,但我還是很想看你。”
張一秋:“我得看你,你別不理我。”
“......”傅星眠張了張嘴,沒擠出話,感覺更熱了。
“那你要是覺得吃虧了......”張一秋垂下腦袋,将一顆臊紅的狗頭遞去傅星眠眼前,“要不你揉回來?”
傅星眠嗓子裏特別癢,像有許多不安分的東西在搔。
他喉結滾動兩回,手心也開始癢。
真癢啊。
傅星眠右手掌在毛絨兔子上搓兩下,更癢了,最後只能擡起手,狠狠揉了把張一秋腦袋。
傅星眠啞聲說:“怎麽有你這樣的人啊?”
張一秋被呼嚕一把頭,直起身來,笑得可開心,虎牙尖兒發亮:“世界之大,無奇不有嘛。”
傅星眠挑了下眉梢,将右手揣進兜裏,單手摟兔子,繞開張一秋一步,繼續往前走。
張一秋跟上,還不依不饒地纏着人:“你确定沒生氣吧?真沒有?”
“我哪那麽容易生氣啊......”傅星眠無奈。
“生氣也沒什麽啊,你好哄。”張一秋說。
“......沒有。”
“哦。”張一秋紅着臉小聲問,“那以後......能叫星星哥嗎?”
“......不行!”傅星眠瞪他。
“啊,好吧。”張一秋眨眨眼睛。
要是能形象化,他現在身後一定有條毛茸茸的大尾巴在亂晃。
“星星哥,我餓了。”張一秋說。
“......說了不讓你亂叫的?”傅星眠忍不住擡腿,要踹張一秋。
腿掄出去他才愣住——在商場裏和人打打鬧鬧,這不像他會做的事情,就算十來歲最傻的時候,他也從沒做過。
張一秋那邊身手敏捷,傅星眠這一腳當然撲空。就見張一秋蹦到一邊,微微歪頭,帶笑和傅星眠說:“星眠哥,你知道麽,你有酒窩。你笑得很開心的時候就有,真好看。”
傅星眠頓了頓,擡手摸了下臉頰。
“好了不鬧了,我們去吃飯吧,說真的,我餓死了。”張一秋說。
“好。”傅星眠......笑了。
總感覺變傻了。或者說變得幼稚了。大概......戀愛就是這樣的?生活裏愛情最多的模樣,不是什麽波瀾壯闊、刻骨銘心,它是傻乎乎,甜絲絲的,幼稚得令人驚訝。
。
出來這麽久,的确是餓了。二人去了地下一樓美食城,卻被烏泱泱的人群給鎮住。
張一秋薅出手機看眼時間:“正好是飯點兒,周末就是誇張。”
他觀察傅星眠的表情:“你要是嫌人多,我們去外頭吃?”
張一秋:“我知道附近幾家小店,很幹淨,味道也不錯。”
“行。”傅星眠點了頭。
兩人便從人山人海裏擠出去,走出商場。張一秋取來小電驢,穩穩載着傅星眠,大概十來分鐘,他擱一條小街邊停下。
“就這裏。”張一秋長腿支地,“這條街的幾家店都挺好吃的。前面有個初中,是我母校,我小時候經常來吃。”
傅星眠翻身下車,張一秋繼續給他介紹,從左到右依次是:“面館、炸雞、咖喱飯、馄饨、羊肉湯,還有燒烤。”
張一秋:“尤其那家燒烤,巨好吃。”
傅星眠探頭瞧過一眼,樂了。這燒烤店非常善于結合地理特點,開在初中附近,就起名“考神考霸”。
“那就去吃‘考神考霸’。”傅星眠說。
“好嘞。”張一秋明顯也更想吃燒烤,推小電驢往前走,“今天天氣不錯,我們在外面吃?”
燒烤店外頭支了個簡易棚子,裏頭擺放五六桌,小風一吹,煙縷明滅,燒烤的煙火香汩汩往外湧,吸進鼻子,刺激得人饑腸辘辘。
“好啊。”傅星眠點頭。他并不是多麽窮講究的人。
“好叔!好叔在嗎?”張一秋将小電驢鎖一邊,也不進門,站在原地喊出一嗓子。
“哎來了!”裏頭立刻傳來回應。
張一秋轉頭和傅星眠說:“這家燒烤店老板姓郝,我們都叫他好叔。”
好叔很快小跑着出來。五十多歲的大叔,微胖,臉上是善笑,頭發黢黑,皮膚也黢黑,圍着一條樸素的格子圍裙,手上還擎了一大桶冰鎮雪碧。
“聽聲音就知道是你。”好叔過來,把大桶冰雪碧往張一秋懷裏一怼,看到傅星眠,“呦,今天還帶朋友來了。”
“嗯。”張一秋說,“我強烈安利您的羊肉串。”
“好叔。”傅星眠禮貌地打個招呼。
“哎。”好叔指向旁邊一空桌,“你們先坐,坐這桌就成。”
“還是老一套?”好叔問張一秋。
張一秋就扭臉問傅星眠:“有什麽特別想吃的?”
傅星眠搖頭:“你點就好。”
張一秋回好叔:“就老一套,雙份。”
“成。”好叔點頭,轉身就進屋烤吃的去。
“坐吧。”張一秋用腳勾出一只凳子,先一屁股坐下,将懷裏的大桶雪碧放桌上。
傅星眠在他對面坐下,又給懷裏的小白兔安排在旁邊坐好。
夕陽了。
滿天的紅紫撲灑浸染,絲絲縷縷柔和成自然馥郁的色澤,富有神性一般的壯闊。世界似乎一剎那溫暖起來,連帶着燒烤味的風都變得濕潤,仿佛被暈成夢幻,吹過來,撩撥心髒的每一次跳動。
傅星眠深吸一口氣,忍不住說:“真美。”
“斜陽塢嘛,夕陽最美。”張一秋随口說。
“夕陽無限好......”傅星眠下意識脫口,說一半覺得有點煞風景,便咽下後一句。
張一秋眨眨眼,手肘撐着桌面,手掌托下巴看向傅星眠。
對于傅星眠的許多悲觀,張一秋向來會哄:“那沒關系啊。明天還有夕陽,明天的也很美,而且會和今天美的不一樣。”
張一秋:“我小時候爺爺跟我說,天上的雲彩都是有生命的,每一天會根據自己的心情,變換形狀、顏色、位置,就像人一樣。”
張一秋:“今天高興了,變成一朵花,明天不開心,幹脆變得奇形怪狀。但是不論它們變成什麽樣子,地上的人一擡頭,還是會覺得——哇,天空真漂亮。”
張一秋的語氣很輕,他眼裏微微閃爍,有光在動:“我就在看雲彩,覺得怎麽都漂亮。”
——我就在看你。像地上的人,看天上的雲。怎麽都漂亮。
傅星眠久久地注視張一秋那雙眼,看了很久都沒說話。他緩緩靠到椅背上,又過了幾秒,才低不可聞地說:“......謝謝。”
漂亮的其實不是雲彩,而是那雙看雲彩的眼。
氣氛第一次有了某種明确的變化——能完整摸到的變化。
這張被夕陽籠罩的小桌子陡然安靜下來,又燥熱起來,一股強烈的暧昧烙燙在空氣裏,每一顆細小分子都裹上燒烤的煙火氣以及夕陽的暖意,細細簌簌地蹭着桌上二人的皮膚。
人被蹭得蠢蠢欲動,很想做點什麽沒有邏輯卻合情合理的事情。
這種事情非常沖動,放肆大膽,但勾人的魂,以至于懦弱的人也想要去做。比如傅星眠想站起身,湊近張一秋......
傅星眠還是咽下了這份感覺,他強迫自己錯開視線。
張一秋淡淡笑了下。
正好好叔端着一盤吃食從屋裏出來,張一秋擡起胳膊朝好叔招手:“辛苦了好叔。”
除了被夕陽燙紅的臉頰,自然地無跡可尋。
一盤子燒烤放來桌子中央,濃郁的香氣撲面而來。
“先吃個羊肉串。”張一秋遞給傅星眠一根羊肉串,“不是我吹牛,好叔的羊肉串天下一絕,我在上海念大學那四年最饞這一口了。”
很大的肉串,肉塊飽滿,油光晶亮,一口咬下去微微有點辣,富足的汁水最大程度取悅味蕾。
“真好吃。”傅星眠說。
“是吧。”
“我跟你說,大城市沒什麽好的,老遠了,你去了我們就不能一起玩了!”
稚嫩的聲音突然從後頭傳來,傅星眠扭臉看了眼,是兩個男孩兒,都十三四歲模樣,應該是初中生。今天周末,他們沒穿校服,一個穿運動服,一個穿牛仔衣。
穿運動服的是剛說話的男孩,他繼續說:“真的,你好好考慮考慮,外頭人生地不熟,一個人可難受了!”
他說完,跑進屋去,應該是去找好叔點餐。
而剩下那個穿牛仔衣的擰起眉頭,滿臉糾結,一屁墩兒坐去傅星眠和張一秋對面那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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