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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⑧

“剛到底怎麽回事？”

傅星眠和曉倩上來，站在酒吧門口，吹着微涼的夜風。

“也沒怎麽回事......”曉倩嘟嘟囔囔。

丫頭眼眶還有點紅，聲音含糊不太清：“我就聽了幾嘴，他們吵架。好像是那個alpha追了那個omega三個月，但人家omega沒答應，他喝多了撒火。”

“嗯。”傅星眠點了下頭。

這他已經看出七七八八了。

他側頭看曉倩：“大周為什麽那麽生氣？”

傅星眠寫作十多年，還從小受父親教育，要養成心細眼細的習慣，在觀察人這一塊兒，他不說一針見血，但也不至于特別走眼。按他的感覺，大周面兒上有分寸，不像是那類動不動就爆信息素的暴躁alpha。

“就......”曉倩抿了抿嘴，“就他倆吵架的時候我剛好從牆邊經過，那個alpha扔酒瓶子，差點砸我腦袋上。”

傅星眠一聽就皺眉：“你沒受傷吧？”

“沒有。”曉倩癟下嘴巴，聳了聳肩，“但是吓我一大跳。”

傅星眠短暫地笑了下，他想了想，伸手拍拍曉倩後背：“已經沒事了。”

大周發那麽大脾氣，果然是為了曉倩。

不過......大周的信息素居然是葡萄酒味？本人分明一杯就倒......人體還真是奇妙，怪有意思的。

“今晚你和草木哥都在嘛，我就也想過來玩玩，誰知道遇見這麽個事兒。”曉倩被傅星眠安撫過，情緒好了不少，她呼出一口氣，仰頭瞅傅星眠，“我哥要是能像星眠哥這麽溫柔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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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星眠垂下眼睛：“我不算溫柔。”

他頓了頓，又說：“而且，溫柔的方式有許多，你哥也是個非常溫柔的人。”

曉倩睜大眼，安靜地看了兩秒傅星眠。這個漂亮大哥哥——她草木哥喜歡的大哥哥——他很俊，在月光下俊得不真實。皎白月光勻灑于他臉上，他白皙的皮膚發亮，像種高貴脆弱的瓷，似乎存在，就應當被人捧為珍寶。

“星眠哥，我發現你......”曉倩看人看愣了，稀裏糊塗就說，“你好像不知道自己的好。”

曉倩：“我的意思是，你不知道自己有多好，有多溫柔。”

“你是說，我有點妄自菲薄，不自信了？”傅星眠輕聲問。

他對上曉倩的眼睛。

鄉下少女的眼睛，似乎格外澄澈，幹幹淨淨，裏面裝滿了一股獨有的氣質，比大多同齡的眼睛有靈氣。

或許是在鄉下看多了山水，看多了風景如畫。比起城市的喧鬧，比起城裏孩子沉迷的手機電腦，山水有靈，自然能将雙眼滋養得更清亮。

傅星眠想，大概就是這個科學道理吧。畢竟曉倩也好，張一秋也好，雙眼都那樣明亮清澈，就連年邁的阿鄰奶奶，那眼中的渾濁也裹有微光。不過，張一秋和別人有點不一樣。張一秋注視來的時候，傅星眠不僅僅欣賞一雙漂亮的眼，他還會被吸進去，吸進張一秋的世界裏。

“你既然這麽問我了，那可能就有一點吧。”曉倩說。

傅星眠愣了愣，回過神兒：“什麽？”

“真正自信的人，是不會說大話，也不會懷疑或否定自己的。”曉倩認真地說，“這是草木哥教我的。”

傅星眠笑起來：“看來草木教過你不少東西。”

“對！”提到這個，曉倩立馬點頭，就差雙眼放光了，“草木哥比我哥像哥多了。”

曉倩：“我知道我哥疼我，但他這個人不善于表達，關心都是用脾氣來體現的。”

曉倩咧咧嘴：“比如剛才，我知道他是疼我才罵我，但我好歹是個美少女吧，哪能讓親哥大庭廣衆那麽兇。”

曉倩一臉向往：“但草木哥就不會。草木哥就算發脾氣，都是帶着寵溺的，特別會哄人。”

傅星眠張了張嘴，沒說出話來。的确是。張一秋這個人，他是陽光他是蜜，永遠都給人溫暖和甜頭。

“草木哥還教我學習，給我講題，什麽都會。他聰明，還帥！那麽那麽老帥！”曉倩一定超崇拜張一秋，數張一秋的優點，幾乎想蹦起來。

“我不高興了，被我哥罵了，每次都是他給我解圍。他可太好了！還帶皮蛋那些熊孩子玩，不管多熊，都被他收得服服帖帖。”

曉倩：“他手還巧，會做木工。還會炒股掙大錢。他怎麽那麽完美啊！”

傅星眠安靜地聽曉倩說話，他也想——是啊，張一秋怎麽那麽完美啊？像太陽，讓人不敢擁抱。

他看到了曉倩紅撲撲、興奮的臉。

猛地一下，毫無征兆地，心口似乎被什麽捂住，悶悶的。

話說出來，傅星眠非常驚訝：“你很喜歡他。”

語氣沉甸甸，明顯有不開心。

他這是怎麽了？傅星眠覺得自己玄了。他是在吃一個十幾歲小姑娘的醋？為了一個比他小八歲的alpha？

他語氣陡降下來，着實太明顯，就算傅星眠說完後悔，想遮掩都不行。

曉倩天生七竅玲珑少女心，cp腦聰明伶俐，當然一秒抓住關鍵。她捂住嘴巴，看着傅星眠後退了兩步，然後......竟然激動地原地跳起兩高。

傅星眠：“......”

傅星眠性子偏靜，甚至有時淡漠，對付這種跳脫小丫頭，最是棘手。

“你......”

“星眠哥你好可愛啊！”曉倩的笑聲從指縫裏鑽出來。

傅星眠：“......”

曉倩收回誇張的表情動作，湊來傅星眠跟前，眼睛帶笑，像說個秘密一樣，偷偷問傅星眠：“星眠哥，你剛是不是吃我醋了？”

“真沒想到，大帥哥會吃我醋。”曉倩小聲說，“你放心，我只是把草木哥當哥哥喜歡，當親哥的那種。”

傅星眠垂在身側的手指微微蜷縮。他有點窘，很臊。三十多的男人，被一個小姑娘戳破心事，這滋味怪異。

不過曉倩倒沒別的意思，她就是個靈性又活潑的小丫頭罷了。

“嗯......”似乎察覺出傅星眠的不自在，曉倩笑容斂了斂。她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直說，“星眠哥，我是不是太咋呼了？沒冒犯你吧？我哥總說我咋咋呼呼的......”

曉倩瞅傅星眠：“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就是平時野慣了，沒個把門兒......你沒生氣吧？”

傅星眠又怔愣住。

他今晚這是怎麽了？......居然在一個小丫頭面前來回鬧情緒。

不應該。

“不好意思，曉倩。”傅星眠說，“我沒有生氣。你也沒冒犯到我。”

“真的？”曉倩趕忙問。

“真的。”

曉倩長吐一口氣，然後甜甜地笑：“那就好。”

曉倩撇撇嘴：“我知道我有時候挺讨人嫌的，但性格......就......用我哥說話，就是沒啥分寸，被他慣壞了。”

“我有在注意的。”曉倩說，“但看到星眠哥你，就覺得特別親近。感覺你和我哥、和草木哥都是一類人，都是我最喜歡的大哥哥，所以就......胡鬧了一下。”

一類人？他和張一秋？和大周？他也有山茶花的生機潔白嗎？他也有風雨後的七色彩虹嗎？

他......真的有嗎？

“還有就是......”曉倩嘗試着伸出一根手指，戳戳傅星眠，“我就是覺得，你好像從酒吧出來，就格外不開心。”

小丫頭的直覺真的很敏銳。

傅星眠沉默一會兒，低聲問：“你是想逗我開心？”

“想啊。”曉倩認真地說，她的表情像那天真無邪的灰姑娘，在講童話故事，“我希望我身邊的人都天天開心。尤其是這麽這麽帥，這麽這麽溫柔的星眠哥。”

傅星眠心頭微微揪了起來。

他知道自己為什麽不開心。

從酒吧裏那個alpha說完那些話後——“天天涮我，吊我是吧？”，“你不就是仗着我喜歡你嗎？”

這些話狠狠點進了他心裏。

他也是仗着張一秋喜歡他。

他享受張一秋的溫柔，享受張一秋的寵愛，享受張一秋帶給他的神奇與驚喜。

他從小到大第一次被張一秋這樣人的人捧在手心裏，他在沉溺，他用張一秋的好治療自己，添補自己。

但他卻害怕改變，害怕擁有，害怕失去，害怕張一秋放棄。他擔心alpha和omega的不對等，擔心張一秋有一天會離開他，甚至讨厭他。就像他的父親，就像他某一些讀者。

忽然就變了。他受不了忽然的變化。

他是個慫人，他猶豫着，膽怯着，不敢完全地依附；他又是個貪心人，他想要張一秋在身邊。

他見過世事無常，見過歡喜消失，不敢過多期許。他一直都是逃避型人格。逃來了斜陽塢，逃不開張一秋。

只是......這對張一秋不公平。

“星眠哥？”

見傅星眠一直發愣，曉倩伸手在他眼前晃晃：“星眠哥，怎麽了？星眠哥？”

傅星眠微微後退一小步：“我......”

“你在想什麽啊？”曉倩嘟起嘴巴，不開心地說，“你看起來很難過。”

傅星眠看到了曉倩眼中最真誠的關心。

他在斜陽塢常遇見這東西——一股柔柔的溫暖，能将人包裹其中，忘記防備，本能地想要靠一下。

張一秋眼裏有，阿鄰奶奶眼裏有，現在，曉倩的眼裏也有。

她是個想逗他開心的女孩。她是個想身邊人都開心的女孩。活潑的，鮮活的，美好的。

“你說，剛剛那個omega，真的只是在吊着那個alpha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