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 ②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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曉倩被揭了底,自個兒臊過好一會兒,才漸漸放慢腳步,讓傅星眠跟上來。
傅星眠和她并排走,沒再說什麽,一口一口吃着棉花糖。
不是很好吃,太甜了,而且口感有點粗糙。糖球太大,咬起來也挺費勁,一不小心就要粘在臉上。
曉倩從兜裏掏出一張濕巾遞給傅星眠,傅星眠接過來,擦了擦臉,然後扔進路邊的垃圾桶。
“好吃嗎?”曉倩問傅星眠。
味道是一般的。不過這份滋味特別。
“不錯。”傅星眠這樣評價。
曉倩笑了。剛才的臊勁兒算是徹底過去。
兩人慢悠悠沿着小路走出去幾米,傅星眠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
傅星眠掏出手機一看,是張一秋的電話。
“草木,都處理好了?”他接通電話問。
“放心吧。”張一秋說,“你們人呢?我出來怎麽沒看到啊?”
傅星眠想了想:“我跟曉倩有點無聊,就随便走走。”
電話那頭的張一秋笑了。他的笑聲夾雜電流,尾音微微上揚:“棉花糖好吃嗎?”
張一秋哪能猜不到,曉倩會買棉花糖哄大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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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星眠咬了口棉花糖,甜蜜在舌頭上化開:“還不錯。”
“你少吃點,那個太甜了,別齁到。”張一秋說,“我過去迎迎你們。”
“不用了,我倆慢慢走回去,晚上的風很舒服。”傅星眠說。
“那行。”張一秋也沒堅持,“那你倆快點回來。還有,告訴曉倩,大周很生氣,讓她等着挨訓。”
“知道了。”傅星眠笑着挂斷電話。
他扭過頭,對上早就盯他看的曉倩。
曉倩眼珠子轉悠:“是草木哥?”
“嗯。”傅星眠說,“草木讓我們趕緊回去,說你哥還在生氣。”
曉倩撇嘴:“我知道他在生氣。他以前就不讓我去酒吧,說我不到年紀。這回我偷偷去了,已經忤逆聖旨,更別提還碰上‘戰亂’,差點被開瓢。”
曉倩盯眼前的棉花糖,然後鬥了個雞眼兒,并吐口舌頭。
傅星眠:“......”
這丫頭真皮呀。
曉倩擡頭瞅傅星眠:“星眠哥,我們抄小路回去吧。”
“小路?”
“嗯。”曉倩伸手指個方向,“從這裏穿過去,有路燈,就是路窄點兒,還要穿小巷。不過快,十分鐘就能回去。我手裏還擎着棉花糖呢。”
“好。”傅星眠應下。
曉倩帶領傅星眠走小道。路是挺窄的,小巷曲溜拐彎,有些地方傅星眠甚至不能和曉倩并排過。
兩側都是廢舊的小矮樓,一棟樓不過三五層高,牆體斑駁老舊,燈下照過,像因年歲生出的老年斑,一塊一塊,顯示着小樓的羸弱。
“這些小樓許多年了吧?”傅星眠問。
“是很多年了。”曉倩說,“好像比我外公年紀都大。”
兩人走進一條細長的小巷,視野被兩側樓房擁擠,這路上沒有人,路燈沿着路,扯出去老長。
“虧你能走明白這麽彎繞的小路。”傅星眠又說。這要不是本地人,絕對折裏頭,轉不出來。
“我打小就在這幾條路轉悠了。”曉倩說,“小時候放學,最愛玩的游戲就是在這裏捉迷藏。”
曉倩:“我小時候這裏還有人住,不算特別熱鬧,但也沒現在這樣冷清。現在這片小樓大部分都被廢棄了,等着扒了重建,也沒什麽人了。”
“不過你放心,危樓在另一邊,這邊挺安全的。”曉倩加一句。
“嗯。”傅星眠點頭。
小巷裏吹進來一陣風,曉倩忙盯自己手裏的棉花糖,小聲嘀咕:“加油!你要挺住。”
傅星眠笑起來:“我們快點走。應該不會化吧?”
“應該不會。”曉倩說,“它會加油的。”
不知不覺間,傅星眠已将自己手裏那顆棉花糖吃下大半,這會兒說話都齁嗓子。
他不太舒服地吞咽兩口唾沫。
傅星眠低頭看了眼手表,愣了一下。竟然八點多了?
這一晚上的時間真是,快得跟晃得一樣。
“星眠哥,等會兒回酒吧,你得給我美言幾句。”曉倩朝傅星眠不好意思地說,“草木哥求情,我哥都聽起繭子了,效果已經大打折扣。但要是你能......你幫我說好話,我哥估計能快點饒了我。”
她說着,看傅星眠手裏的棉花糖示意——看在帶你吃了棉花糖的份子上。
“你可真是個鬼靈精。”傅星眠晃晃棉花糖,“放心吧。肯定幫你。再說,你哥能多嚴厲啊?”
“那你是不知道,他呀......”曉倩露出一張便秘臉,“他太兇了。我覺得他總那麽兇,以後絕對找不到媳......”
“砰!——”
突然一聲大響,截斷曉倩的話,給曉倩吓一哆嗦,她猛縮肩膀,手裏的棉花糖脫手砸去地上。
“怎、怎麽了?”曉倩一只手抓住傅星眠衣角。
“在前面。”傅星眠聽見自己的聲音打顫。
他們前面,幽幽的路燈下有一個黑色的東西。應該就是“它”,剛從樓頂“被扔”出來。這東西不小,鼓起來,像個巨大的垃圾袋子,風吹過來,“它”像是被吹動的,抖擻兩下。
“那是個......什麽?”曉倩往後退兩步,“誰扔的?這麽缺德......”
“我們出去吧,我們不走這條路了。”曉倩快速說,下意識拽傅星眠往回走,卻拽不動傅星眠。
“......星眠哥?”
曉倩看見傅星眠臉色煞白。
“曉倩。”傅星眠的心髒發瘋一樣跳,他手一抖,自己的半個棉花糖也掉了。
傅星眠深吸一口氣,卻覺呼吸困難。風裏送來了一股子血腥味。
“曉倩......”傅星眠聲音幹澀,顫得厲害,“曉倩......那是個人。”
“......人?”曉倩瞪大眼,她緩緩轉過頭,面露驚恐,“......跳樓了?”
前面那小矮樓一共才三層。摔下來也許不會死。就是還沒死——因為那人又在地上動了一下!
曉倩閉上眼睛,緊咬後槽牙,逼自己定神,然後她睜開眼,邁步往前走!
她還是沒能拉動傅星眠,傅星眠就像腳下長了釘子,定在原地。
曉倩一步一步,每走一步就覺得一股寒氣從腳底下冒上來,鑽她兩條腿,鑽得她雙腿發軟。
很快,蜿蜒的血跡流淌到她腳尖,曉倩像被燙到,猛地一高蹦起,同時發出一聲短促的尖叫:“啊!”
地上那人像一只大號蛆蟲,身下的血如同黏液,膠着流淌,他在茍延殘喘地蛄蛹着,四肢間或地抽搐。
曉倩這才發現,他流出的血居然是黑色的。
“報、報警。”曉倩快速轉頭,拖着暄綿的腿跑回傅星眠跟前,抓住傅星眠,“星眠哥,報警!叫救護車!”
曉倩回來,似乎把更濃的血腥味帶了過來。傅星眠被這血腥味迎面一撲,登時眼前一黑,身體搖晃兩下。
“星眠哥?”曉倩大喊,“那個人還活着!”
仿佛被當頭打一棒槌。傅星眠從兜裏摸出手機,手竟抖得不成樣子,抓不住手機。
曉倩接住他掉下的手機,先打電話叫救護車:“喂,120,我......我在文化小巷,有、有人跳樓......”
血的腥味那樣激烈,像鋒利的錐子,刺痛身體每一個細胞。地上那人每抽搐一下,傅星眠就仿佛被鞭子抽打一下。
心底生出劇烈的恐懼。
這就是死亡。人最大的痛苦之一。
掙紮、再掙紮,掙那一口氣,怎麽都咽不下去。
無數破碎的畫面,腦海變成一塊八花九裂的玻璃。喉嚨處掐了一只大手,無法出聲,無法呼吸。
到處都是血的味道,視線是黑紅色。
不能待在這。不能待在這!一個驚恐的聲音,在歇斯底裏地尖叫。
傅星眠不知哪來的力氣,猛地轉過身,拔腿就跑!
“星眠哥!”曉倩剛挂掉電話,瞪着傅星眠,傻了眼。
“星眠哥!”她扯嗓子喊,傅星眠卻頭也不回,消失在她視線裏,“星眠哥你去哪......”
曉倩當即就想跟傅星眠一起跑,但地上那人又抽動了一下。曉倩眼眶通紅,她腿一軟,靠牆禿嚕到地上。
“別留我一個人在這兒啊......”
逼仄的小巷子,掙紮将死的人,滿地黑紅的血,星眠哥還跑了。
曉倩再也憋不住,大聲哭起來:“別留我自己在這等救護車啊......”
她抓着手機,把電話打給了大周。
好在大周那頭接通很快:“喂?”
“哥......哥!......”聽到大周聲音那一刻,她就像溺水的人在大海上看到浮板。
劫後餘生一般。曉倩哭喊:“哥,哥你快來,你快來啊!......”
……
。
每跑一步,五髒六腑都割裂一般生疼。
小巷彎繞,傅星眠不知道自己在哪裏。他甚至看不見一點路燈的光。
腳下被什麽突然絆住,傅星眠身子一歪,摔到地上打兩個滾兒才停下。
兜裏的小藥盒滾落出來,但傅星眠渾然不知。身後有死亡——這讓他拼命想要逃離。
逃離死亡,逃離血的味道。
傅星眠幾乎連滾帶爬,手腳并用地繼續往前,他扶着牆站起來,又昏天黑地跑出去一段。
信息素早就開始不正常了。傅星眠能感覺到。他的呼吸越來越緊,頭也越來越暈,血脈中似生了刀片,血液流淌讓他渾身劇痛。
“115、116、119……”信息素手環在不斷閃爍,發出警報。
“120、123……”
跑過一個轉角,傅星眠膝蓋一軟,“噗通”一聲跪下,他摔倒在地,四肢輕微地抽搐。
這讓他想到剛才地上那個人。那人也是這樣,爬不起來,在地上抽搐,在生死間掙紮。
逃離死亡。他沒逃開嗎?......他也要死了嗎?
身上疼痛加劇,受刑一般,骨肉像被一刀一刀剜下來。傅星眠微微張開嘴,疼得發不出聲音。他渾身上下被冷汗浸透,像剛從水裏撈出來一樣狼狽。
意識越發模糊,眼睛徹底黑下來,看不見任何東西。
手環上數值繼續飛快地跳動。
“121、125……”
濃郁的檸檬苦橙味道立時爆炸,如洶湧潮水般,從小巷湧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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