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再見林聘

再見林聘

孩子的媽媽似乎對孩子任性的要求習以為常，很是無奈地走上前說：“那個帥哥，能不能把你這個氣球賣給我？”

似乎是怕林聘覺得她想要白嫖，立刻補了一句：“我給你轉三十。”

這樣的一個氣球，在網上買，但是能買一包，少說得有五十，一百個，可以說是很劃算了。

林聘沉吟了片刻，視線落在小孩滿是期待和喜歡的眼睛上。

看得出來小孩兒很想要，胖乎乎的小手一下一下地攪着衣角。

“小朋友看着好像很喜歡這個氣球。”林聘說。

“卧槽！”陳阿淵緊張地一下子就坐直了身體，不要這麽搞啊！

林聘這小子知不知道他這可不是送出去一個氣球，這是送了一個活生生，哦不對，是死透透的鬼啊喂！

但不管陳阿淵再怎麽緊張都很難去左右林聘的決定。

“麥芽，你快龇牙，兇她們！”阿淵指揮麥芽，務必要搞黃這不正當的交易。

再說了，這是麥芽的氣球，怎麽就輪到林聘做決定了。

陳阿淵氣鼓鼓地對着林聘的後腦勺隔空狠狠揮了幾拳。

林聘偏頭看了眼小孩兒心心念念的氣球。

片刻後，唇角很輕地勾起，牽着麥芽的手不輕不重地扯了下，剛剛有些躁動的麥芽立刻老實下來。

阿淵不可置信：小狗這就投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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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

聽林聘這麽說，孩子媽媽覺得有戲，立刻笑道：“是的，小孩子被我們寵壞了，給你添麻煩了實在是對不起啊。”

林聘淡淡笑了下：“沒關系的，反正我也沒打算賣。”

“讓你忍痛割愛，我也覺得很不好意思……”女人話說到一半，“啊？”

她剛剛是聽錯了還是産生幻聽了？

陳阿淵也：啊？！

林聘神色如常地說：“孩子寵壞了一定要及時糾正，教育從娃娃抓起，千萬不能馬虎，什麽都遷就只會害了他，咱們做家長的就是要狠心，根據專家數據，殺人犯裏90％都是家庭教育沒做好。”

女人還什麽都來不及說，後話就被堵死了，一口氣哽在胸口上不去也下不來。

不是，就一個氣球嗎？怎麽就扯到殺人犯了？？

小孩兒也懵了。

我就要一個氣球，怎麽就殺人犯了？

林聘說完，緩了臉色，從口袋裏摸出一只玩具毛絨小狗遞給小孩兒，用溫柔的語氣說：“氣球不能給你，因為小狗很喜歡，我送你一只毛絨小小狗做交換可以嗎？”

稍頓，他補充道：“這只小狗花了叔叔三個月工資才買到的，叔叔特別喜歡，叔叔看你可愛才送的。”

小孩兒下意識看向自己最先要的氣球，想說什麽，但腦子裏立刻響起要氣球長大就是殺人犯的魔咒。

半晌，他一臉懵逼地收下了據說非常貴的毛絨小狗：“謝謝叔叔。”

林聘略帶心痛地問：“你喜歡它嗎？”

頂着帥叔叔期待的目光，小孩兒沉重地點點頭：“我好喜歡。”

“很好。”林聘滿意地點點頭，看向同樣一臉懵的家長，“你真是一個很好的家長，把孩子教育得很好，很懂事，真羨慕你有這麽優秀的孩子。”

孩子媽媽愣愣點頭：“哪裏哪裏，多謝誇獎。”

“那我們先走了，”林聘微一颔首，牽着全程乖巧的麥芽，“希望天下每一個孩子都像你們家孩子一樣聽話懂事。”

孩子媽媽阿巴阿巴，目送着人和小狗離開。

等人走出去好遠，孩子媽媽才想起來自家聽話懂事的孩子，低頭一看，小孩兒兩眼淚汪汪地看着氣球飛走。

“寶貝還想要氣球嗎？”

孩子猛猛搖頭：“我不要。”

不要做殺人犯。

孩子媽媽：“………”

——突然懂事就是說。

孩子和媽媽的身影逐漸被抛到後面，直到人影模糊了，阿淵才反應過來，自己剛剛經歷了什麽。

——差一點，差一點她和麥芽就要鬼狗分離了！！

麥芽不知道經歷了怎樣的危機，尾巴一甩一甩的，還在為出門遛彎感到高興。

大概對小狗來說，帶着牽引繩雖然被束縛，但也是它在城市特有的安全感，說明它是有主人的小狗。

“真是一只單純的傻狗。”阿淵小聲嘀咕。

根本不懂主人的憂愁。

這個林聘也是，沒看出來還是訓狗的高手，把麥芽治的服服帖帖的。

哪怕是小城市，遛狗也不算少，但遛的狗身上綁着氣球的還真是不多見。

一人一狗一氣球的組合一路上吸引了不少路人的注視，好幾次阿淵都看到旁邊的小孩躍躍欲試，但都被家長拖着手給攔住了。

此情此景，阿淵忍不住感嘆，別說這城市的家庭教育還挺好的，在她生活的城市，“媽媽我要”簡直就是小孩子的口頭禪。

有些孩子得不到想要的東西還會滿地亂爬，嗷嗷大叫，簡直是不堪其擾。

正這麽想，在經過一個小男孩和奶奶的時候，阿淵聽到小男孩和奶奶說：“奶奶，我想要那個氣球！”

倒不是縣城的孩子沒見過氣球，但他們沒見過小狗的氣球啊，所以看到了自然就心癢癢。

奶奶拎着菜籃子，聞言連忙捂住自家孫子的嘴，小聲道：“我不是跟你說了嘛，這個叔叔的東西不能要。”

“氣球又不值錢。”小男孩有些不服氣。

奶奶瞅了眼牽着狗的年輕男人：“這個叔叔的東西要了是要坐牢的，要了氣球也坐牢。”

小男孩本來還噘着嘴，不高興的樣子，聞言嘴巴立刻拉平了。

陳阿淵：？

她還以為林聘這樣的性格應該會很招小孩兒的喜歡，溫柔又細膩，只看外表，但這風評怎麽感覺好像不太對勁的樣子。

許是要開店，林聘帶着麥芽轉悠了半個小時就返程了。

回到“小動物之家”，昨天天黑看不清楚，陳阿淵已經很欣賞這棟房子了，現下陽光正好去看，這房子和周圍樸素傳統的樓房襯托下，簡直美出了新高度。

“藝術品啊！”阿淵感嘆。

如果這個店是開在她的城市，她少說充個會員，隔三差五就來這裏洗滌一下靈魂。

倒不是大城市沒有這樣精巧的設計，只是大城市裏生活節奏太快，多是人心浮躁，很少有停下來休息的時候。

雖然這麽想，但也許這家店真在她家附近，她至少不會是現在這樣用一種純粹欣賞的目光去看待。

她的第一反應很有可能是，看上去好貴，進去問價的勇氣都沒有，消費不起還問，多丢人啊。

“老板，這誰家的狗啊？”一道陌生的聲音吸引了阿淵的注意。

這人看着挺年輕的，穿着藍色的無菌服和白色大褂，阿淵有印象，是店鋪簡介裏的醫師助理邵楷，別看他年輕，但從業經驗已經有七年了。

林聘彎腰給麥芽脫掉牽引繩，讓它自由活動：“走丢的。”

邵楷習以為常地哦了一聲，做他們這行的撿到走丢的狗簡直不要太常見。

“那我發個朋友圈問問？”他問。

林聘沉吟了下，颔首：“發吧。”

“這小狗帶着名牌嗎？”邵楷剛問就意識到自己問了個很多餘的問題。

如果狗狗帶着名牌，那肯定會有主人的聯系方式，哪裏還需要發朋友圈問。

“來來來，小狗，跟我來，”邵楷對着麥芽招招手，“給你拍個照。”

麥芽坐在原地，不搭理他的招呼。

“這小狗看着這麽可愛，”邵楷笑道：“沒想到還挺高冷。”

林聘睨着看似高冷的小狗，點了點下巴說：“你給它開一袋零食就不高冷了。”

邵楷笑嘻嘻地去摸麥芽的小腦瓜：“記店裏的賬？”

林聘：“記你的賬。”

邵楷捂着心口，痛心疾首：“老板，你好狠的心。”

林聘挑了下唇，輕笑道：“這小狗的主人可不好找。”

言下之意，這狗還得在店裏待挺長一段時間。

要是不處好關系，有得你頭疼的。

邵楷：“好好好，我上輩子一定是屠夫，這輩子才來還債。”

他在櫃臺看了一圈，最後拿了袋最貴的牛肉幹。

“來，小狗，拍照咯。”

這下不用他招呼，看到零食的麥芽眼睛跟開了燈一樣亮，立刻屁颠屁颠地跟上去了。

陳阿淵：“………”

真是好糊弄的小狗啊。

林聘走進更衣室，腳步一頓，回頭叮囑了一句：“不要動它的氣球，小心它咬你。”

邵楷“嚯”了一聲，伸手拍了下氣球：“我還以為這氣球是老板你給它綁……”

他的話還沒說話，麥芽已經“嗷嗚”一聲，露出了犬牙。

正如林聘所說，誰動它的氣球那就得妥妥得罪它了。

邵楷這一巴掌得罪的可不只是麥芽，還有氣球裏的陳阿淵。

陳阿淵猝不及防遭遇了這一巴掌，雖然隔着氣球打不到她身上，但她卻是被摔得七暈八素。

要知道她現在可是生活在水裏，這一巴掌對于氣球裏的水來說，簡直是天翻地覆，翻江倒海。

陳阿淵差點嘔出來。

“你幹嘛！”林聘臉色一變，擡手穩住亂飄的氣球，然後按住麥芽的後頸。

邵楷被一人一狗的态度吓了一跳，連忙舉起手：“啊，我就是下意識，對不起啊，那個，我給小狗道歉。”

差點撲上去咬人的麥芽被林聘一只手制住，仍不死心地“汪汪汪”狂吠。

邵楷哪裏想到，看上去溫順可愛的小狗就是被拍了下氣球，突然就暴起了，一副要撕了他的架勢。

“沒事，”林聘捏了捏小狗的後頸，安撫般說：“你的氣球好好的呢，你看。”

他把氣球挪到麥芽眼前，一臉兇相的麥芽瞬間溫順下來，對着氣球“嗷嗚”地哼唧一聲，跟收了什麽天大的委屈一樣。

陳阿淵好一會兒才從眩暈中緩過來，見小狗這麽委委屈屈的樣子，本來還有點生氣，但一想，算了，這人也不知道氣球裏還有個鬼。

阿淵嘆了口氣，不原諒又能咋滴，讓麥芽咬他一口出氣，然後一阿飄一狗被掃地出門嗎？

現在麥芽是典型的吃人嘴短，拿人手軟了。

至少在這裏麥芽還是吃着人家的飯呢，陳阿淵自我安慰到，本來也不是多大的事情。

在阿淵的安撫下，麥芽的情緒立刻平靜下來，只不過還是看邵楷有那麽一點不順眼，連零食擺在面前都不肯吃上一口。

“嘿，這小狗氣性挺大。”邵楷感嘆。

“你還有理了？”林聘換上工作的衣服，把工作證卡在上衣口袋上。

他的工作服和邵楷一樣是淡藍色的無菌服和白色大褂，只不過因為他的個子很高，加上常見運動健身，這衣服穿在他身上顯得格外板正，上半身把無菌服撐得很滿。

陳阿淵捂住差點流出口水的嘴：“草，這哪是工作服，這是制服誘惑啊！”

林聘腳下一個趔趄，幸好反應快伸手扶住了旁邊的服務臺。

“老板，你這是咋啦？”邵楷也被他吓了一跳。

林聘擺擺手，正神色如常地說：“沒事，剛剛被絆了一下。”

邵楷納悶地看過去，地板又沒有水，還是防滑木地板，怎麽就能絆倒人了。

“那我去拿拖把過來拖一下。”他說。

“嗯。”

阿淵略帶狐疑地打量林聘，接連兩次，這也有點太巧了。

難不成林聘真的能看到她，聽到她說的話？

“喂，林聘？”她試探性地叫了一聲。

被叫到名字的人神色不動，低頭在簽到板上寫上自己的名字，字體和那個牛肉幹二十塊一樣好看。

“林聘是狗。”阿淵又說了一句。

林聘轉身從櫃臺上拿下一瓶礦泉水，倒進水盆裏，推到麥芽面前讓它喝。

陳阿淵略帶遺憾地咂咂嘴，看來果然是她想多了。

這人顯然是看不到她，更不可能聽到她聲音的。

“阿淵，這個是人類。”麥芽甩着尾巴，不懂這個人明明就是人類，怎麽主人還會認錯。

它們狗狗界可沒有這種兩條腿直立行走，還會說人話的狗。

阿淵：“我知道。”

麥芽懵懂地睜着大眼睛：“那為什麽你要說他是狗？”

阿淵面無表情地說：“因為他帥。”

麥芽似懂非懂地點點頭：“原來在人類世界，帥和狗是一個意思。”

小狗高興地搖搖尾巴，今天又是學習到人類知識的一天呢。

另一邊。

林聘低頭做店鋪的用品登記，在一阿飄一狗不曾注意的時候，不動聲色地捏了捏眉心。

一開始他其實沒有注意到聲音是從氣球裏傳出來的，只聽到聲音，當時他還以為他在能聽懂動物說話後，又領悟了另一個能力——

能聽到鬼說話。

後來發現，對方住在氣球裏。

到底是不是鬼，這還有待商榷，說不是鬼，在燈光和陽光下，對方身體都是透明的，不仔細看甚至不會注意到。

但說是鬼，偏偏又能行走在眼光下，透明的氣球，陽光毫無阻礙地穿過對方的身體，将那一小片水照得晶瑩剔透。

看着似乎沒有什麽害人之心。

在突然能聽懂動物說話後，林聘對自己遇到“鬼”也變得非常淡定了。

這個世界本身就存在很多人類無法理解的東西，但不能理解不代表不存在，或者說就是一種錯誤。

只不過——

這個“鬼”說話實在是有一點過于大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