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褪下的華服

第23章 褪下的華服

覆着黑紗的手停留在自己面前, 手的主人提着裙擺,微微彎身,面具底下的眼似乎蓄着笑意, 在昏暗迷離的燈光下, 眸光清透亮如鑽石。

沈憐沒什麽好猶豫的,将自己戴着白手套的右手搭了上去,然後借着許知月的力,站了起來。

遠處, 兩位騎士裝扮的人頓住了腳步, 還有一位女扮男裝的公爵則重新坐回了自己的位置, 似乎是放棄了尋找舞伴。

許知月指尖輕擡, 勾着面前人的下巴讓她微微擡頭,然後捏住了面具的下颌,輕松将那玫瑰叢生的面具取下。

是熟悉的面孔, 但從一張清麗不加點綴的山水圖變成了色彩濃烈的油彩畫,卷翹如蝶翼的睫毛,紅潤的唇瓣,輕輕垂眸間眼皮上如銀河般的細閃, 無不緊緊抓住許知月的眼神。

從不濃妝的人第一次如此豔麗, 像妖精化為的人形,帶着絲不真實感。

許知月微微屏息,兩人間沒有交談, 只是緊盯着對方,周圍的一切也好像寂靜消失,只剩對方存在于自己的世界。

沈憐同樣朝着許知月的面具伸手, 對比許知月的輕佻暧昧, 她伸出了兩只手, 近乎莊重的從她臉上小心摘下面具,露出底下真容。

昏暗燈光下,被黑紗半遮的面龐神秘又帶着玫瑰那樣纏繞荊棘具有危險性的美麗,讓人不敢輕易靠近。

“我是你心中想選的那個舞伴嗎?”

許知月盈盈笑着,勾着的紅唇風情萬千。

沈憐沒回答,反問道:“那我是嗎?”

“不好說。”

給出一個似是而非的答案後,許知月又拿過了沈憐手上的面具,将兩張面具都丢在了沈憐的椅子上。

意思是,不準備再戴上面具尋找新的舞伴了。

“你是徑直朝我走過來的。”沈憐目光沉靜,可嘴角是輕松的,說出了這一事實——許知月就是為了找她而過來的。

“為什麽找我當舞伴?”

不應該是江笙,又或者是宋星寒嗎?

許知月熟稔的攬住了沈憐的腰身,帶着她進入音樂,腳步輕晃,身姿搖曳。

她語氣十分随意道:“誰知道呢,可能是想留給某個即将離開的人一個還不錯的回憶吧。”

兩人意外的成為了舞池中第一對起舞的人,接着,剩下的面具人也都慢慢找到夥伴,有人兩廂如意,也有人別扭萬分,總之,最後八個人都湊成了對。

沈憐搭着許知月的肩,不适應的厚重眼睫加上那層黑紗,讓她在此刻并不明亮的燈光下看不清許知月臉上意味不明的笑,也猜不透她的心思。

所以,給她投遞情書,也是出于她即将離開節目的原因嗎?

“那如果這個人不離開了呢?”

話音剛落,沈憐明顯感覺到許知月的腳步慢了半拍,差點讓正常節奏的她不小心撲進許知月懷裏。

許知月又勾起笑容,黑眸沉沉,注視着沈憐問道:“你要繼續錄制下去?”

“嗯。”

“為什麽?”

沈憐沉默着沒回答,微微擰起的眉頭似乎在表示她自己其實也說不出具體原因。

就是下意識不想離開了,就像當初即使得知安排她進戀綜是因為宋星寒後,由于有許知月的存在,她也下意識的沒提出立即離開一樣。

繼續錄制節目這個結局仿佛在一開始就已經注定了。

“是因為宋星寒嗎?”許知月笑笑,斂眸看着沈憐,似乎有一絲嘲弄的意味:“是沈家讓你繼續下去的吧,又或者,一開始讓你纡尊降貴參加戀綜的原因就是他,對吧?”

作為背後操手的人,在此刻仍敬業的表演着,真實到讓沈憐似乎一點兒懷疑都沒升起。

“不是,那只是家裏的安排,并非我個人意願。”

“那難不成是為了我而選擇的留下?”

确實就是這個原因,但沈憐卻有些不好意思的垂下了眼,她并不擅長這種場面。

說到底,她其實是個極其內斂的人。

不過面前的許知月卻好像會錯了她的意,笑容愈發的假模假式起來:“就知道不會是我,這第三次當,我可不會再上了。”

兩人之間剛還有些微妙的氣氛一下變得沉默起來,沈憐忍不住想起那天在停車場裏自己的拒絕,愧意和後悔頓時湧現。

誰會一直喜歡一個多次拒絕自己的人呢?

許知月也是有自尊的。

沉默了片刻後,沈憐主動開啓話題:“你舞跳的比以前好了。”

“那當然,人都在進步,沒有人會停留在原地不動。”許知月笑着,意有所指,複又道:“如果那場車禍沒傷到我的腿,或許我能将舞蹈學的更好呢。”

她軟軟笑着,态度卻強硬的像一只展開了渾身尖刺的刺猬,一句話就将沈憐紮了兩遍。

沈憐只能又是沉默,覺得或許兩人安靜跳完這支舞會更好。

但安靜沒多久,許知月又忽然沒頭沒尾的問她:“那只小三花,你收養它沒?”

她翻閱遍沈憐那些“無厘頭”的朋友圈,卻在後面再也沒看見那只小貓的身影,只有最開始的那幾張躺在小窩裏的照片。

沈憐愣了一會兒,疑惑過後才想起來許知月說的應該是自家院子裏的那只小流浪貓。

“沒有收養,只是帶它醫治後照顧了兩天……”

“我就知道沒有。”許知月打斷了她後面的話,笑容淡了幾分:“也是,整日忙碌的沈總哪兒有空照顧小貓呢。”

知道小貓沒被收養的許知月此刻倒是真有了幾分不開心,嘴角放平,牽着沈憐的手也不再使力,懶懶散散。

在她心裏,她覺得自己就像是那只小三花,只是沈憐瞧着可憐,就被撿回去照顧了兩天而已。

可是,放松的手卻忽然被沈憐握緊。

“不是我沒有收養它,是它更喜歡待在外面,對一些流浪動物來說,自由是它們的天性,不過它也沒有離開,依舊生活在那一片,有很多人喂養它,它也經常回院子裏玩。”

沈憐耐心解釋,絲毫不見急躁:“你放心,它生活的很好。”

意識到自己多想了,許知月面上微窘,剛剛那一瞬的心酸剎那間消失不見,嘴角不自覺勾起,依然是輕佻的弧度,但又莫名帶上了些可愛。

“哦。”

她重新回握住沈憐的手,緊緊地,沒再故意松開。

“我可以帶你去看它。”

沈憐目光帶着期待的看她。

“不用了,我只是随口問問而已。”

許知月輕聲回絕,她能從沈憐詢問的話語中感受到那一絲讨好,不過她并不準備如此輕易地就“原諒”沈憐。

拒絕了她兩次,想要兩人關系恢複如初可沒那麽容易,而且,輕易得來的永遠最不讓人珍惜。

“這一曲完了就要交換舞伴了哦,沈總。”

随着許知月笑盈盈的提醒,沈憐心懸空了一下,然後便注意到舞池裏其他的人。

在她們身邊,最近的便是宋星寒和江笙,她望過去時,兩人的目光都向着她們這邊而來,表情溫柔而客氣,但眼裏又好似暗藏着幾分淩厲。

沈憐略感無奈,看向其他人,紀楓摟着景沐禾的腰,陳也被陳識牽着,陶啓澤與周摯兩人僵硬而對。

陶啓澤看都不敢看周摯,手也沒牽,只是站在他面前,随着音樂節奏尴尬的搖晃着。

只不過是反應慢了一點,身邊的人就都找到了舞伴,只剩他一個三十多歲的大叔沒人選。

哦,也不是沒人選,周摯從一開始就選了他。

但這讓他更尴尬了,上次約會時,他就已經誠實告知周摯自己是直男了。

節目組在最初提醒過他,節目不分性向,不過他想着自己這麽一個純硬漢應該也不符合gay的審美,于是就放心大膽的來了。

誰曾想……果然,朋友們提醒的過度健身吸引同性一點兒沒錯。

“你喜歡許知月?”

久久無言的兩人中,周摯率先開口。

“啊?”陶啓澤回過頭看他,臉上還挂着絲茫然,尴尬道:“沒有了……”

之前确實對人家許小姐有好感,但今天約會後,明顯能感覺到這位漂亮的許小姐是他追不到的人,所以他也就不敢想了。

“跟我過來。”

周摯沒理會他的回答,冷着一張臉,在音樂節奏中帶着他慢慢移動到了許知月她們身邊。

一只手臂的距離,恰逢音樂結束,換下一曲,他将面前還呆愣着的人輕輕推到了許知月面前。

而沈憐此刻正好轉身,好似無意般将宋星寒他們隔了一下。

對比這兩人,還不如讓許知月成為陶啓澤的舞伴。

舞伴的交換在這推讓之中快速完成,沈憐則站在了宋星寒面前。

溫潤公子并未在意她剛剛有意無意的阻攔,只是頗含深意的笑了笑。

“沈小姐好。”

他的目光看了眼許知月,仿佛征得同意後,才沖沈憐伸出手來邀請她。

沈憐沒拒絕他,兩人客氣的湊成了一對新舞伴。

另外一邊,陶啓澤牽着許知月的手,滿臉的不好意思,十分拘謹。

音樂聲過半,宋星寒在許知月時不時的注視下,禮貌的向沈憐提出了休息,松開手,回了座位上。

随後,陸陸續續也有人選擇停下休息。

紀楓沒再邀請邀請陳也,繼續牽着景沐禾的手,陳也放開陳識,兩人去了一旁休息。

至此,節目裏大部分人的心思在這場舞會裏暴露個幹幹淨淨。

燈光變得明亮,幾人喝着節目組提供的酒,簡單的聊起天來。

沒人提剛剛舞伴選擇的事情,尴尬的事情,大家都不約而同的避免了它,轉而去讨論她們的裝扮,以及即将開始的旅行約會。

直到深夜,一群人才散場回各自的房間。

景沐禾作為美妝博主,還不忘貼心的告訴幾位男生該如何卸妝,以及大方的分享自己帶來的卸妝品和護膚品。

陳也沒搭理她的話,沒等她說完就一個人提着裙擺默默回了樓上。

她是在和男生們說話,另外幾名女生便也沒久留,都告辭離去。

許知月的行李還沒來得及收拾好,于是讓沈憐先去洗漱,自己倒騰起那兩個行李箱。

衣帽間,沈憐扯下頭發上的各種飾品,微卷的長發傾瀉而落,到了脫禮服的時候,她側過身看了看鏡子,有些犯難。

禮服繁瑣,而且背後為了嚴絲合縫,沒用拉鏈,用的鈎子樣式的扣子扣着,又緊又麻煩,自己一個人想要解開,委實有點難度。

衣帽間的簾子被拉開,沈憐立在門口,看着面前收拾東西的許知月,琢磨着應該怎麽開口。

求人幫助也是她最不擅長的事情之一,尤其此刻許知月對她印象還不是很好。

或許是背後的目光太過關注,蹲在箱子邊的許知月轉過了身,擡眼望向沈憐。

“怎麽了?”

沈憐看着她,攥緊了簾子,然後才低着聲音說出來一句:“幫我解下扣子……”

說完,她的眼神便立刻離開了許知月,不敢再看,心裏竟有一絲忐忑。

“行。”

許知月利落起身,拍了拍手心不存在的灰,提起裙擺,繞過了地上堆着的各種物品。

衣帽間的簾子拉上,隔絕了外邊攝像頭的拍攝視野。

并不寬敞的小空間裏,兩人華麗的裙擺就占了大半的地方,沈憐轉過身去,将後背留給了許知月,同時拿了支簪子将長發挽起,露出脖頸和後背,方便許知月的動作。

餘光看去,身側鏡子裏,許知月目光下垂,透着認真,擡起了手。指甲蹭過皮膚,随着她的動作,沈憐瞬間感覺胸口的束縛感消失了一大截,她下意識用手捂住衣領,以防裙子全部掉下。

身後的一排鈎子很快全部解開,衣服敞開,露出大片的脊背,只有純白的緊身胸衣遮住了背後的小塊肌膚,包裹着一半的蝴蝶骨,被撐開,與背部露出一絲縫隙。

稍顯瘦弱,但又十分漂亮的線條呈現眼前,許知月目光流連,當觸及到鏡子裏沈憐微微瑟縮着肩膀捂住胸口的動作時,她眸光微沉。

沈憐穿衣向來包裹嚴實,這是她第一次見到這樣的沈憐,在以往,哪怕是兩人一起去泡溫泉,沈憐的泳衣也不會比普通短袖短褲露的多。

“好了。”

她低着聲音道,雙手忍住觸碰的欲望,垂在了身側。

“嗯。”沈憐輕聲回應,低下了頭,有些緊張,閉了閉眼,然後松開了拽着衣領的手。

華麗的衣裙立刻便層層疊疊鋪散在了她腳下,堆積的高度都到了她的小腿處。

光潔,白皙,沒有遮擋的小腿。

想想之前在衣帽間裏許知月是如何拿着那件短小的衣服在身前比劃,還有她不停在自己面前展露的性感,沈憐咬牙,忍住亂跳的心髒,動作自如的擡腳走出了衣裙堆成的圈。

她沒敢轉身,只是背對着許知月,在自己的衣櫃裏拿出整套的家居服,強裝自然的給自己套上。

許知月曾經在她身上用過的伎倆,此刻倒叫她學了個完美,甚至青出于藍。

在她身後的許知月忍不住屏息,在衣裙散落時有過微小的轉頭的動作,可餘光掃到鏡子裏沈憐緊握成拳的手,還有略低下的頭,這一切和她此刻做出的“自然”截然不同。

明明是在害羞,卻還是故意裝作無所謂的在自己面前展露身軀,雖然露的也并不多,就像是穿着運動內衣和短褲即将要去練習瑜伽一樣。

可這暴露程度顯然已經到了沈憐的極限,所以連頭都不敢回。

許知月停下了轉頭的動作,噙着一抹笑看着面前人的背影,眼眸微眯。

所以……她可以理解為,沈憐這是故意在引誘自己嗎?

沈憐很快套上了短袖和長褲,面上一派鎮定自若,依舊冷清,似乎絲毫不在意剛剛被許知月“看”了身子。

可緊繃的脊背卻将她的緊張心思暴露無遺。

自己在看許知月對着自己做出那些似有若無的撩撥時,會不可抑制的心亂,那麽,此刻許知月看自己會是怎樣呢?

她不是個主動的人,但此刻,她試圖稍稍主動那麽一些,不求能讓許知月像自己那樣臉紅後亂了方寸,至少希望能讓許知月看出她有在主動。

轉過身,她想要看清許知月面上的表情,但眼前的畫面卻是許知月對着鏡子扯開了禮服胸前比鞋帶更繁瑣的抽繩。

她的衣服和沈憐的正相反,是從前面解開,而且更方便容易,松開抽繩,将衣服扯下來就行。

不過,對于她豐滿的身材來說,也算稍稍有點難度,往下扯的過程顯然廢了番力氣。

擠壓,按住。

沈憐立刻轉過了頭,不敢看人,亦不敢看鏡。

直到傳來許知月的輕笑。

“看你剛剛的樣子,我還以為你不在意這些呢。”

随之而來的是衣服落地的聲音,繁重的禮服終于脫下,硬挺的束腰讓她難受了許久,此刻終于能松松筋骨。

“我裏面穿的裙子,你別不敢看我。”許知月繼續道。

沈憐這才轉過了身,許知月誠不欺她,禮服下面果然穿着一件白色的薄布長裙,只不過為了配合禮服,領口開的很大。

她背靠鏡子,無骨般的慵懶撐着,宛若一幅精致又朦胧的女性油畫。

雖不言語,但一雙眼卻成熟而風情撩人。

對于撩撥的手段,沈憐自愧不如,喉間急促的幾個呼吸後,她鎮定的抱起地上的禮服。

“我先出去了,你換衣服吧。”

這領口太大,稍不留神都能裸.出一個肩膀來,更不提別的了。

“好。”

許知月勾唇,站直了身子。

沈憐轉身離去,但拉開簾子時,卻還是忍不住稍稍偏頭,拿餘光去看鏡子裏的人。

許知月将手從衣領裏穿了出來,然後,寬大的衣領便順利的被地心引力帶着往下墜去,露出一具讓沈憐的目光剛剛觸及便趕緊收回的姣好身軀。

心髒的快速砰跳在沈憐将禮服放進紙箱後才終于恢複正常,她逃一般的去到浴室,不過在看到面前的梳妝鏡後,剛剛的畫面仍舊又清晰可見的浮現在了腦海。

衣帽間裏,許知月欣賞的看着鏡子裏的自己,然後将手撫到了背後凸起的蝴蝶骨上,閉上眼,緩緩舔舐唇瓣。

不知道輕輕咬上一口,會是什麽感覺。

【作者有話說】

今日份沈總:模仿老婆,試圖成為誘受,但最終還是紅着臉逃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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