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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她起初還以為自己燒迷糊了産生了幻視, 直到臉頰接觸到冰冷的雨水,這才發覺,眼前站在門口的真的是陸白天。
她好像是跑來的, 穿着雨衣,整個肩膀都是雨水。
被打濕的臉蒙在雨衣寬大的帽檐下,紅彤彤的。
許黎明把臉埋在她濕透的肩膀上,冰冰涼涼的, 很舒服。
“你別出來,快進去!”陸白天下意識扶住她, 又怕自己身上的雨将她打濕,只得在門外脫了雨衣, 小心翼翼将人扶進門。
許黎明顯然是燒糊塗了, 寬大的睡衣領子敞開到胸口,渾身上下染着不正常的紅色, 好像一只熟透的蝦。
只有眼睛亮晶晶的,因為含着淚。
陸白天将她穩在玄關處,待人不會再往前倒,這才回身收好雨衣, 放進随身的塑料袋裏。
又拿起門口涼透了的外賣,輕輕關上門。
可能因為外面一直在下雨,沒法開窗, 所以屋子裏透着一股悶熱, 空曠的房間沒有一點人氣,只有茶幾上還擺着昨天許黎明吃剩的外賣。
陸白天短短看了一眼,就扶着許黎明, 将她扶到沙發上坐好。
陸白天的手冰冰涼涼,像解暑的冰棍, 許黎明不自覺将臉貼在她掌心,汲取涼意。
“你怎麽來了?”許黎明聲音黏糊糊的,透着平日不會有的親昵。
一時間分不清到底誰更紅一點,陸白天偷偷将手收回來,軟聲道:“我看到了朋友圈。”
她這些天一直在照顧母親,情緒從早到晚緊繃着,除了請假那天以外,很少碰手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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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給你發消息,你也沒回我。”許黎明說。
陸白天頓了頓,沒回答。
那天将母親送到醫院後,她就看到了許黎明的消息,但那時她精神崩潰,不知道該說什麽。
“對不起。”陸白天輕輕道。
“別說對不起。”許黎明眼前又開始旋轉,她往靠背上倒去,腦子生鏽般地轉了轉,“你家裏出什麽事了?”
“沒什麽事。我媽媽生病了,在照顧她。”陸白天寥寥幾句回答,“你吃退燒藥了嗎?”
“吃了。”許黎明說,她指了指桌上的藥盒。
“那她的病好點了嗎?嚴重嗎?”
女孩帶着涼意的手抽走了,許黎明擡起朦胧的雙眼,察覺了陸白天身上的不對勁。
她看起來很疲憊,雙眼通紅,眼下青黑,臉色又是蒼白。
“不嚴重,快好了。”陸白天說。
陸白天回身在客廳裏轉了一圈,終于在茶幾下面找到了藥箱,于是沉默地拿出來,翻出體溫計,遞給許黎明。
許黎明沒動,她睜着充滿霧氣的雙眼定定看着陸白天。
陸白天被她這樣的眼神看得有些僵硬,手上的動作也開始雜亂無章,她拿着體溫計的套子甩了甩,發現不對,又摘下套子。
“你……”陸白天本想叫許黎明自己來,但眼看着對方病得嚴重,于是慢慢上前。
将手伸進了許黎明寬松的領口。
許黎明配合地将手擡起,陸白天移開眼睛,把溫度計放到她腋下,手迅速抽出。
但還是碰到了一片聳起的柔軟,心随着冷不丁的觸碰震顫。
許黎明沒穿內衣。
陸白天忙忙叨叨收起體溫計,囑咐她等五分鐘,然後自己轉身離開,在客廳角落看見了空氣淨化器,于是蹲下身子。
她起初不會用,擺弄了半天才打開,微微的風湧出排氣口,吹動了不知是汗濕還是雨淋的碎發。
轉過身時,許黎明已經歪在沙發上又睡着了。
陸白天松了口氣,她看着睡着的女孩發了會兒呆,然後上前給她披上毯子,走到廚房接了點水,又打開冰箱,拿出上次來冷凍的冰塊。
當時是想用來喝冰飲料,沒想到此時派上了用場。
将兩塊厚厚的洗臉巾打濕後疊在一起,時間也過去了五分鐘,陸白天走回客廳,喚醒了許黎明。
“許黎明,回房間睡好不好?時間到了。”
許黎明睜開眼睛,僅僅五分鐘,她好像昏睡了一個世紀那麽漫長,舉起酸痛的胳膊,拿出仿佛熱水燙過的溫度計。
“39度8。” 陸白天聲音緊張,“這麽高,你得去醫院。”
“沒事。”許黎明說,她搖頭,“去醫院也是吃退燒藥。我想睡會兒。”
外面還在下雨,這樣子出去,萬一淋了雨,恐怕會燒得更重,陸白天這樣想着,于是同意了。
“那如果睡醒後還是這樣,我們就去醫院,好嗎?”陸白天說。
她的聲音落在許黎明耳朵裏,好聽得讓人恍惚,許黎明心軟了軟,道了聲好。
許黎明躺在床上,聽着窗外雨聲,世界好像被這樣的大雨填滿,而在雨水組成的海洋裏,房間像一葉孤舟。
還好還有陸白天,許黎明昏昏沉沉地想,她在昏睡中聽到了陸白天的聲音,有人給她額頭放了一層冰涼。
有人給她幹裂的嘴唇滴了兩滴甜絲絲的水。
她陷入了無邊的昏睡,再醒來時,外面的雨聲小了些,但天空還是黑壓壓得沉,屋子也被暗色籠罩,看不出幾時幾刻。
有那麽一個瞬間,她以為屋子裏仍然只有自己一個人,像曾經無數次睜眼的夜晚,或是清晨。
直到聞見飄到鼻尖的香味,她才像傀儡喚回了魂魄,撐着身子爬起來,指尖多了幾分力氣。
“白天?”她輕聲說,但沒人回應,于是她艱難地爬起,穿上拖鞋走出門。
她身上全是汗,但燒似乎退了一些,因為雖然腳步仍是虛浮,但眼前不再天旋地轉。
客廳的香味比卧室還濃,她聞得出是湯的味道,濃濃的香味和熱氣填滿了空蕩的房間,茶幾上放了一些還沒來得及洗的水果。
還有一盆從陽臺搬過來的盆栽,這是唯一沒幹死的一盆,此時被做了緊急搶救,半幹枯的葉子上灑滿珍珠似的水滴。
許黎明覺得那陣熱氣順着鼻腔,一直湧進心底。
廚房是開放式的,她擡眼就能看到陸白天的背影,女孩正将頭發用一個鯊魚夾夾在腦後,低頭品嘗勺子裏的湯。
似乎對味道很滿意,輕輕蓋上鍋蓋。
她聽見了許黎明的動靜,忙轉過身:“你醒了?我做了魚湯,你等會兒喝一點。”
也許是生病令人脆弱吧,明明是溫馨的場景,許黎明眼眶卻有些發熱,她嗯了一聲,擦掉了額頭沾着的薄汗。
“你買了這麽多東西?”許黎明說,“我把錢轉你。”
陸白天搖頭:“不要。”
陸白天快步走過來,伸手要去拿桌上的體溫計,被許黎明先一步拿起。
“我沒事了,自己來。”許黎明說。
她真的好了很多,頭腦不再渾渾沌沌之後,就不好意思再麻煩陸白天。
燒确實退了一些,37度9,已經算是低燒了,許黎明放□□溫計。
“我來幫你吧。”她走向廚房,衣擺卻被人抓住,被拽着原地轉了個圈,重新面向客廳。
“別,你好好休息。”陸白天雙手扯着她衣服說。
現在清醒了,看陸白天眼下的烏青便看得更真切,許黎明忍不住伸手,在她眼睛下摸了一把。
突然的觸碰讓陸白天不知如何反應,竟任由她摸。
觸感溫熱綿軟,許黎明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伸手,她的指尖僵在半空,有點想把它剁了。
然後兩人同時松開手轉過身,一個去打理魚湯,一個低頭看花。
“你這幾天很累吧?”許黎明心懷歉意,陸白天已經夠忙的了,卻還要抽空來照顧自己。
早知道不發那個朋友圈了,她雖然是存了那麽點想引起白天注意的心思,但沒想到對方會直接出現在門口。
即便是家人,都不會吧……許黎明心裏有點亂。
她拿起手機,除了幾條室友群裏的問候外,就只有秦朝鶴的剛發的一條短信:“喂,剛看見朋友圈,你還活着嗎?”
她回複了一句淺活,然後點開朋友圈。
哦,她把薛怡和許昇屏蔽了。
那邊鍋子從竈臺上拿下的聲音清脆,一陣叮叮當當過後,陸白天才回答:“沒事的。”
“我不累,我媽媽她就快出院了,再過幾天,我就可以回學校。”
誰會信她不累呢?許黎明看着一半綠一半黃的葉子,明明臉色那麽差,像一碰就碎的枯葉,打眼一看,根本分不清到底發燒的是誰。
可她對此諱莫如深,許黎明不禁開始擔憂,她說她媽媽沒事,是不是也在隐瞞。
“白天,我可以看一眼你的手機嗎?”
“啊?”陸白天停下了手中的動作,似乎很在意。
“我手機關機了。我想看下天氣預報。”許黎明說,她舉起屏幕漆黑的手機,朝陸白天晃了晃。
陸白天沉默了一下,但還是沒有拒絕許黎明:“你,你看吧。”
“密碼沒變。”
許黎明拿起陸白天放在桌上的手機,上次幫她抓壞人的時候用了兩天,此時輕車熟路。
但她沒有過分窺探陸白天的隐私,只是瞥了一眼後臺軟件上顯示的,打車軟件的起點。
第三人民醫院。
“明天陰轉多雲。”許黎明說,她放下手機,來到廚房門口,“你今晚回去麽?”
“外面雨好大。”許黎明說。
“明,明天回也行。”陸白天回答得磕磕絆絆,她慢慢盛出魚湯,小心地端出來,看了眼許黎明。
女人其實兩天前就恢複得差不多了,安眠藥只是引起了她劇烈的嘔吐,并沒有進入體內太多。
她這些天日日守着,只是怕女人再……
最近只要一閉眼,眼前便會出現女人捧着大把藥片的場景,那些藥白得刺眼,會白得将她從夢裏驚醒。
醒來時看見病床的顏色,都會心有餘悸很久。
那些藥本來是醫院開給女人,讓她不再失眠的,不知不覺竟攢了這麽多,陸白天已經習慣收起家裏所有鋒利的東西,但沒想到她會進展到吞藥自殺。
自己确實很久沒有休息了,睡覺,也不能算作休息。
許黎明看着端着魚湯發呆的陸白天,伸手将沉重的湯盤接過,端到了餐桌。
陸白天此時才大夢初醒似的追上來:“你別動……”
“我沒事了,低燒而已。”許黎明笑笑,她回身走進廚房,去端剩下的菜。
陸白天甚至還切了一盤水果,擺成大大的圓形。
兩人對坐在桌前,沉默地吃着眼前的東西,許黎明胃裏腦子裏翻江倒海,口幹舌燥,本該是吃不下飯的。
但陸白天炖的魚湯出奇得好喝,一點腥味都沒有,只有淡淡的鮮香,她不自覺喝了兩碗。
胃裏有了東西,便覺得病也好了。
于是又忍不住開口:“白天,你家裏的事,我能不能幫上忙?”
“不用。”陸白天條件反射地回答,她沉默地喝了口湯。
在許黎明身邊坐一會兒就夠了,她不想讓許黎明知道她麻木,且混亂的人生。
雖然有那麽一刻,獨自一人坐在冰冷的病房外時,她好想許黎明。
真的好想。
許黎明沒再問,她喝完了剩下的湯,直到胃部出現脹痛,才放下碗。
擡手阻止了陸白天收拾,然後不由分說地拉她下桌。
“我……”
“你別管了,明天我叫人來收拾。”許黎明語氣輕松,腳步卻已然沉重,将人拉進了卧室。
陸白天手腕在她掌心似乎是軟的,輕輕松松便能完全握住。
“別,許黎明……”
她被許黎明輕輕一帶,就不自覺坐在了松軟的床上,許黎明的卧室很寬敞,有個很大的飄窗,上面放了兩個蒲團,和一個小桌。
桌上擺了幾本書。
身下的床軟得像棉花,但又不是完全沒有支撐,人坐下去,又會輕輕彈起來。
陸白天臉紅了,她往後躲了躲,手攥緊了已經褪去許黎明體溫的床單。
許黎明的眼神不自覺落在陸白天身上,女孩低着頭坐着,柔軟的發絲還夾在腦後,此時漏下幾根,搭在凝脂般的脖頸。
她今天沒有戴眼鏡,清隽的臉露在外面,露在暗暗的天光裏,眼底的憔悴無法掩蓋。
這樣将頭發梳起來的陸白天,少了幾分稚氣,有點像一位疲累的,真正的女人。
“睡一會兒吧。”許黎明說,她看了眼手表,現在是下午七點。
“我不困。”陸白天口是心非。
“那就當陪陪我。”許黎明說,她軟軟倒在床上,“外面打雷,我害怕。”
陸白天看了眼窗外,雨已經小了很多,玻璃已經能看得見外面的綠意,只剩下樹葉的沙沙聲。
“沒有打雷。”陸白天搖頭。
“等會兒會打。”許黎明佯裝篤定。
陸白天的呼吸漸漸急促,她手足無措地坐了會兒,發現許黎明态度強硬,只能移到床頭,靠在柔軟的皮質靠背上。
輕輕說:“那,我在這陪你,你睡着了,我再去沙發。”
許黎明沒反對,說了聲好,然後躺在了枕頭上,閉目等了會兒,再擡眼時,陸白天就已經閉上了眼睛。
還說不困,許黎明有點想笑她,但湊近了看時,心跳卻驟然變緩。
女孩不像是睡着了,倒像是累暈的,呼吸沉重,眼角隐約看得見濕潤。
心跳恢複正常,但每跳一下,都有點酸澀的疼。
許黎明覺得自己發燒似乎加重了,但是伸手摸時,又覺得還好,熱氣似乎是從另一個地方漫出來的。
她輕手輕腳地翻身站起,走到陸白天身邊,女孩正以一個難受的姿勢沉睡,頭歪在自己的頸側。
許黎明斟酌了很久,卻還是伸出手,将她腦袋撥正的同時,手穿過她腋下,輕輕捧住了那捧溫熱。
左手攬着她膝蓋,試探着往上一提。
意料之外得輕而易舉。
許黎明力氣其實不算特別大,但無奈陸白天太輕了,她即使生着病将她抱起來,都不算吃力。
陸白天的頭歪了歪,似乎想在她懷裏找一個舒服的所在,脖頸一片酥軟,兩人碎發糾纏。
許黎明慢慢走動,生怕将懷裏的人摔了,她越走臉越燙,等将人放在枕頭上時,額頭又生出汗滴。
她伸手解開陸白天的發夾,将她碎發揉開,即使這樣大的動作對方都沒有醒,仍然疲累地沉睡着。
像被獵人追逐的困獸第一次尋到了庇護所,酣然入睡。
她這是累成了什麽樣子,許黎明神色淡淡的,心卻始終像被小錘子敲打,一下一下疼。
她在越發急促的雨聲中,看了她很久,直到外面真的開始打雷,女孩像擱淺的蝦一樣猛然蜷縮的時候,她才猛地伸手捂住了陸白天的耳朵。
自己是不是燒糊塗了?這麽捂有什麽用?
但許黎明還是捂了很久才将手松開,她故意沒去看陸白天的睡顏,替她将被子蓋好,而後将屋外的音箱搬到屋內,放了輕音樂。
音樂聲柔化了外面的雷鳴,隔絕了大雨下的狼藉。
許黎明坐在地上,背靠床沿,拿出還有一半電量的手機開了機,給陳硯打了電話。
她知道這樣做不太好,但她真的,有點擔心陸白天。
“喂,黎明姐。”陳硯的聲音慵懶響起。
“我記得你新租的房子就在三院對面,你現在在家嗎?能不能幫我個忙。”許黎明說。
陳硯一聽就換了個稱呼,語氣得意:“在啊,我正要去店裏。許黎明,你又有什麽事求姑奶奶?”
“你能不能去三院的住院部走一走,幫我打聽個女人,姓陸,患有雙相情感障礙,應該是上周日住院的。”許黎明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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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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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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