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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兩日,衛霍從張勝那裏得知了一件事。
“你說探花郎派媒人來咱們杏花村求親?”衛霍睜大了雙眼,“不可能!”
張勝興致勃勃道:“怎麽不可能?我是聽人親口說的。”
“就是我們上次去鎮上見到的那個書生?”
“正是,而且求娶的不是旁人,就是馬叔家的馬小玉,想不到吧?”張勝一本正經地晃了晃腦袋,“這裏面還有一段佳話呢!”
“什麽佳話?”
張勝将他道聽途說得來的話一股腦抖落給衛霍。
說是那名為蔣成的探花郎一年前曾和馬小玉在渝河旁見過一面,從她手裏拿回了不甚弄丢的玉墜。
少年人情窦初開,只是來不及表明心意便要去京城參加科舉,金榜題名,榮歸故裏,方才告知家人前來求親。
衛霍聽完,也有些訝然,想了想道:“蔣家是大戶人家,沒想到倒沒什麽門第觀念。”
張勝白他一眼:“你怎麽管那麽多啊。”
“只不過評論一番,夫子不是經常說要我們多思多想,常議時事嘛。”
“……那你還經常連課文都背不過……”
兩日之後,馬家有當年探花來提親的事情便在村子裏傳開了。
課間休息時,學堂裏的孩子都圍在馬家的兒子,馬小玉的弟弟馬天身邊,争着問他話。
“喂,馬天,你姐姐真要嫁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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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天的臉上有幾分得意:“想知道啊——那得賄賂賄賂我才行!”
“嘿,你小子,”對方不太情願地從自己的兜裏取了一顆紙包的方糖遞給馬天,“給你,這下可以說了吧。”
馬天将方糖放進嘴裏,甜得砸了咂嘴,含糊地說道:“确實有人來提親,我爹娘說是将來要做大官的,撺掇着我姐姐趕快答應。”
衛霍問:“你姐難道不願意?”
馬天撓了撓頭:“她……我不太清楚,但還沒答應呢。”
“如果是我姐,肯定要讓她嫁了,那可是探花啊!“
“不知道我姐怎麽想——”
“都坐到自己的位置上去!”陳束板着臉,拿戒尺敲了敲木桌,“課文都背熟了嗎?吵吵鬧鬧,成何體統!”
一群人紛紛收斂神情,乖乖散去,各自坐回自己的板凳上拿起書。
下學後,衛霍挎着布包正要往回走,陳束叫住了他。
“老師,怎麽了?”
陳束将一張草紙放到他面前:“這詩是你自己作的?”
衛霍一看,點頭:“是學生的詩。”
“尾聯可圈可點。”
衛霍彎唇一笑:“謝老師誇獎。”
陳束将衣衫整理好,看他一眼:“別翹尾巴,你的詩詞歌賦還算不錯,經義也尚可,但這兩樣在科舉考試中占分可不高,你的論和策都差強人意。”
衛霍扁了扁嘴,低聲說:“我不喜歡長篇大論,太枯燥。”
“想做官嗎?”陳束斜視着他道。
衛霍愣了愣,誠實地答:“想。”
“要做官,做好官,就要關心國家大事,關心政/治,讓你寫所謂的長篇大論,是讓你親民生,悟國事,從而有自己的政論與見解。誰人都想‘朝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但是沽名釣譽容易,真正為國為民的少。”
衛霍打了個哈欠,眼眶濕濕地點了點頭,陳束看他心不在焉,也不多說,擺擺手道:“回去吧。”
“老師再見!”
又過了兩日,村裏人皆知蔣成與馬小玉的親事已經定了下來。閨女有了絕好的歸宿,馬元見了誰都笑呵呵的,一臉的春風得意。
很快人們又得知馬家要随着蔣家一起遷往京城江無,各家都是議論紛紛,大多由衷地羨慕。馬家也是世世代代務農,這一朝随親家入京,從此以後怕是榮華富貴享不盡了。
搬家并非一件易事,更何況是遠赴他地,馬家臨行前将家具等都散給了村民,多年情意也在,臨走時大多父老鄉親都去相送,衛霍也拉着秦淮去看熱鬧。
初夏的日光熾熱,衛霍仰着頭看幾個家丁來回搬着東西,也看到人群中笑容滿面的馬元。
秦淮草草看了幾眼,皺着眉道:“我們回去吧。”
衛霍抱着他的手臂不放:“再看看。”
“搬家而已,有什麽好看的?”
衛霍鼓着嘴,還是堅持讓他陪自己看會兒熱鬧。
東西搬得差不多了,馬元擡頭看了看天色,道:“時候不早了,我們也該上路了,各位鄉親們要多多保重。”
衆人紛紛道:“保重保重,你也是啊,一路順風,以後發達了別忘了我們這些人。”
“哈哈,哪裏會忘,得記一輩子呢。”
和村民們道完別,馬元讓家丁去叫妻子和兒女出來,俨然已經和往日的姿态有所不同。
衛霍看着馬元的妻子帶着馬小玉和馬天走出來,立刻拍了拍秦淮的肩膀:“哎,把你當作心上人的人要走了。”
秦淮沒作聲,看着一家人坐上了馬車。馬小玉上車後轉身,朝他這邊看了一眼,随後掀開簾子鑽入了車廂。
車輪滾滾,卷起塵土于空中飛揚,塵埃落定時,遠遠的只能望見一個黑點了。
衛霍心中有微微的惆悵感,說不清道不明,只知道不完全是因為今後無法再與馬天一起玩耍。最後他故作老成地嘆了一口氣,和秦淮回了家。
吃飯時,劉大娘在他面前放了一碗面。
衛霍怔了怔,才憶起這一日是自己的生辰,他自己都忘了。每年這時候,劉大娘都會給他做一碗長壽面。
衛霍吸了吸鼻子,感動道:“謝謝大娘。”
“趁熱吃吧,”劉大娘摸了摸他的後腦勺,“面不能咬斷哦。”
衛霍重重地點頭,拿起筷子夾起面的一頭慢慢地吸着。劉大娘的長壽面做得很硬,面硬就是命硬,衛霍知道她的用意,乖乖地将面吸溜到嘴裏,吃完之後又悶頭将湯喝完,打了好幾個飽嗝。
一碗面吃完,肚腹飽暖,人心也暖了。
半夜時分,衛霍隐隐約約聽到了有人敲門。
他迷糊着起來,打開房門,一陣混着潮濕水汽的晚風撲面而來,瓦檐不斷地墜着串串銀珠,夜雨滂沱,澆注而下,衛霍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貓着腰穿過院子,衛霍打開房門,恰逢一道閃電劈下,他看清了來人的面孔。
張勝渾身濕透地站在門口,臉上是他從未見過的惶恐,他伸手抓住了衛霍的手臂:“霍霍,我爹和我娘都突然昏迷了,我該怎麽辦?”
衛霍怔了怔,立刻道:“我去叫伯伯和大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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