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負重五斛米走二十步,這一項不難,兩人皆完成得很輕松。
倒是場外的不少人見秦淮那樣瘦,完成後卻只是微微喘氣而不見疲累,心中有些意外了。
接着便是兩人對決。
壯漢不遑多讓,在司儀官喊過開始之後凝神運氣,擡手擺出招式。
秦淮右腳後撤,弓步穩健,雙眼定定地看向對面。
那壯漢低喝一聲,以極快的速度沖到他面前,他的體态健碩,擂臺的地板随之顫動,不少人看得膽戰心驚。
他揮出雙拳,拳風如山壓,以雷霆萬鈞之勢襲向秦淮的腹部。
後者急速仰身,上半身與地面水平,呼嘯而過的拳風從他的身體上方掠過,與此同時,秦淮則閃身到一旁,飛快地後退兩步,再次和壯漢保持一定距離。
場外發出各種聲響,有替秦淮感到慶幸的,也有替那壯漢可惜的。
見第一招被躲過,壯漢不滿地撇撇嘴,轉了轉脖子,很快發動了第二次進攻。
随着身體一躍而起,壯漢在半空之中擡腳踢向秦淮頭部,贲張的肌肉将下褲的布料撐得鼓鼓的,力道比方才更強了幾分。
秦淮見勢先後撤一步,穩住下盤,雙手借着那股沖來的力道,最終抓住了壯漢的腳踝,用盡全力一扭——
半空中的人難以維持身形,腳部被控制住之後便有些動彈不得,秦淮回推撒手時他才回身落地,踉踉跄跄地往後兩步,險些摔倒。
看到這一幕,場外人議論紛紛,有人竟一改先前的态度開始叫好起來。
衛霍摩挲着掌心的汗,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臺上的人。
兩次猛攻都以失敗結束,壯漢臉漲得通紅,怒瞪着秦淮,心裏也暗叫不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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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方看着精瘦,不比自己高也不比自己壯,可內力卻不弱,應對也很有章法,并非平平無奇之輩。
兩番來往,他不敢大意,也變得謹慎起來,用袖子擦去額頭上的汗,尋找着下一次進攻的機會。
可這一次,秦淮主動發起了進攻。
他速度奇快,幾瞬之間便移動到壯漢的身前,右臂高高擡起如刀斧般劈下,壯漢立刻擡手格擋,下一瞬秦淮卻突然撤手,蹲下身,雙手十指張開牢牢地扒住地面,左腿旋轉橫掃過去,将塵土帶起,鞋子在地面劃出一道痕跡。
這一招掃堂腿直直地打在了壯漢的小腿肚上,他痛得“啊”了一聲,只覺小腿酸麻脹痛,膝蓋無力,差點便要跪在地上。
但他還是勉力穩住身形,怒火沸騰下全力回擊。
兩人在擂臺中央赤手空拳地交手,一攻一守,一擊一擋。
十幾個來回之後,秦淮終于尋到了對方的一個破綻,揮肘而下,重重地頂在了壯漢的頸部。
這一擊毫無保留,壯漢痛呼一聲,神思停滞,暈死過去。他的身體砸在地板上,發出沉悶的聲響。
四周岑寂半晌。
“好!”有人突然出聲喊道,“太厲害了!”
如石頭入水激起層層漣漪,衆人也紛紛直呼精彩。誰都沒有想到,這個年紀看上去不大,身高體形都毫無優勢的少年能夠擊敗那熊健的壯漢。
秦淮站在原地大口喘氣,轉頭望向看臺。
人山人海,他卻能夠一眼分辨出衛霍。衛霍站在人群之中,帶着志得意滿的笑容看着這邊,那模樣倒像是他自己親自擊敗了對手一樣。
秦淮忍不住也笑了,平複了氣息之後走下臺。
衛霍不止一次見過秦淮舞槍弄棒,并不擔心他過不了槍法那一項,看得很輕松。
圍觀的人見識過秦淮的武藝,輪到他上場時不再是滿場哄笑,而是喝彩不斷。
當秦淮從場內走出的時候,衛霍走到他身邊,輕快道:“回吧。”
秦淮嗯了一聲,将手擡起,手掌攤開:“完璧歸趙。”
衛霍一笑,手指撚起玉墜,看了看,又戴到了自己的脖子上。
兩人一起慢慢地走了回去。
快到宋府門口時衛霍才一拍腦袋,有些懊惱地道:“我差點忘了。”
“什麽?”
“今日告假,夫子雖然應允了我,但要寫一首五言詩,明日就要交給他。”
秦淮不由翹了翹嘴角。
衛霍看他笑,不滿地道:“你這人忒沒良心,笑什麽,還不是為了你。”
“那我幫你寫?”
衛霍連連搖頭,一點不給他留面子:“讓你給我寫,十成十要被罰再寫三首。算了,我自己琢磨吧。”
這一琢磨就從飯後琢磨到了夜間。
說起來,衛霍在詩詞歌賦這一塊并不至于生怯,陳束就曾不止一次誇過他寫詩作賦很有靈氣。
只是常榮一直覺得他用詞過于輕浮,辭藻華麗,得收着點。他的要求比陳束更為嚴苛,也不是随意作一首就能糊弄過關的。
字字句句斟酌推敲,一直熬到戌時,衛霍撐不住了。
他強撐着将寫在本冊上的五言詩最後看了一遍,打着哈欠洗漱睡覺。
次日一早到了書院,他從師兄元暢那裏得知常榮因事下午才過來,沒有功課要求,衛霍就去了書館。
館內擺放着不少古籍典冊,供書院的學生閱讀,東邊設有桌椅,此時沒有什麽人,書館內靜悄悄的。
衛霍坐着又看了看自己昨日的詩,窗外的日光慢慢投射進來,照在他的身上,沒一會兒衛霍就困倦了。
他将本冊推到一旁,趴着閉上眼,很快便睡了過去。
書館外的一條小徑上,兩個男子并排走着。
“哎,汪遠,你覺得吳楠怎麽樣?”
“什麽怎麽樣?”汪遠懶懶地回。
“我覺得他太死板了,這也不讓做那也不讓做,簡直是個老古董,當初咱們是不是拜錯師了?”
汪遠從鼻子裏哼了一聲:“确實,所以哪怕他當年中了進士,照樣只能在這長吟書院當一介白衣。沒有眼力見,是不可能做成什麽事的。不過我倒覺得沒必要換,師傅領進門,修行看個人,能不能成事,看我們自己喽。”
“那你當初為什麽還要來書院?”
汪遠白他一眼:“長吟書院名氣那麽大,多少世家子弟也在這裏讀書,可以了解京城裏發生的各種事,總有出頭的機會,你懂不懂啊?”
說話間,兩個人已經走到了書館門口。
汪遠嘆口氣:“吳楠讓咱們來借書,一起進去找吧。”
不多時,他看到了趴在桌子上睡得香甜的衛霍,走了過去。
看到攤開的書冊,汪遠低頭一瞧,心中一動,将書冊拿了起來。
片刻後,同伴已經找到了需要的書籍,喊了汪遠一聲,後者立刻做了一個噤聲的動作,小聲嘀咕:“沒眼色。”
他瞄了一眼睡着的人,将書冊放下,低笑一聲,輕步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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