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随人進了齊王府的大門,抵達前廳之時,王府的主人已經在候着了。
衛霍行過禮,被邀上座,備好的茶點也端了上來。
三皇子劉钰着一襲紫衫坐于案幾對面,含笑道:“聞說衛翰林才學了得,又聽皇弟們言語間十分欣賞,便冒昧地請你來我這邊坐坐,還請衛翰林見諒。”
衛霍忙道:“齊王殿下客氣了,臣年紀尚輕,才疏學淺,當不起那麽高的贊賞,能來王府是在下的榮幸。”
劉钰但笑不語,放下茶杯,朝身邊的人使了個眼色。衛霍瞄到了他那一眼,也只當沒看見,斂眉低頭抿了口茶水。
很快便有一位侍女端着漆盤款款而入,走到衛霍身邊跪倒,将手中的東西呈遞給他看。
漆盤中央擱着一支銀杆毛筆,杆尾鑲着一顆圓潤通透的墨玉,托座以金制成,首端的毫毛挺立,稍微懂些路數的人一見便知是值得珍藏的精品。
衛霍一見,心中已有幾分明了。
每年科舉結束,朝中官員都有一番不小的變動,有老人辭別朝堂,也有新人邁入高殿。黨争激烈,為自己一方注入新的力量會十分必要。
但這也只是他先前的猜測,齊王請他去府上究竟是為何意,也得去了才知道。
此時已十分确定,齊王有拉攏之意,這支毛筆便是試探。
衛霍面上不露,作出驚訝的樣子。
劉钰順境況而下,道:“請人作客,如何能不備禮物,這支筆便是為衛翰林準備的。”
衛霍很快從席上半坐起,拱手行禮:“實在慚愧,在下只是普通的小小翰林,當不起殿下的厚待。”
劉钰說:“他人誇獎,衛翰林說當不起,我送點薄禮,也說當不起。雖說為官做事應謹言慎行,但衛翰林也未免太謹慎謙卑了些。”
此話中還有他意,衛霍只裝作聽不懂,低頭笑道:“臣慚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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默了一陣,在劉钰的示意下,第二件東西端了上來。
是一把色澤深沉的劍。劍身挺直,劍刃鋒利,劍的顏色很深,發射的光卻亮晃了人眼。
劉钰說:“聽說衛翰林還有位兄長,沒記錯的話暫時在兵部做城門領,我想這把劍或許他能夠用得上。”
衛霍這次直接從席上站了起來,擡袖道:“殿下的心意在下心領了,只是無功不受祿,平白接受大禮心中着實不安,還請殿□□諒。”
聞言,劉钰微微斂起笑容,前傾過身:“先受祿後建功,也可。”
“……臣惶恐,不敢接受此禮。”
話已至此,彼此都明白對方的意思。坐了片刻,衛霍便起身告辭了。
來齊王府一趟,他只覺心力匮乏,腳腕處的扭傷仍隐隐作痛,攔了輛馬車回去,勉強吃了些東西就躺在了床上。
将登記冊交至兵署,秦淮準備回去之時遇到了來詢事的宋宇,兩人一道回府。
路上,宋宇問:“手上的事做得還算順手麽?”
秦淮微微颔首:“嗯,這些事情做起來不難,普通人也能應付。”
武人大多直來直去,不繞彎子,宋宇不費什麽力氣就聽懂了他的意思。
“是覺得這差事太簡單?”
秦淮望着前方客棧外飄飛的酒旗,低低地應了一聲:“□□逸了。”
宋宇笑道:“只見過嫌過得忙碌的,倒少有你這樣不适應安逸日子的。”
秦淮轉過頭道:“将軍,邊關近來的情況是不是更嚴重了?”
宋宇收斂起臉上的笑意,點了點頭:“是啊,高應狼子野心,近幾年在邊境搞出了不小的動靜,數年前簽訂的交好文書怕是不久就要作廢了。”
“朝廷打算如何做?”
宋宇看了看車外,聲音放低了一些:“林将軍在上朝時同皇上,希望能加派些兵馬加固兵防,但皇上并未表态。”
秦淮嗯了一聲,沒有再多說。
進了院子,問過下人,得知衛霍在屋中睡着,進門時秦淮放輕了聲音。
衛霍面朝裏睡着,呼吸輕淺,鞋襪都脫了去,比往常擺放得淩亂了些。
秦淮俯下身,視線瞥過那鼓起的腳腕時視線頓住,擡手撫了上去。
這一撫摸,衛霍睡得并不穩,立刻就醒了。
一睜開眼便見秦淮立在床榻邊,他閉了閉眼,翻了個身,正準備說點什麽,秦淮問他:“腳怎麽回事?”
衛霍以腳被握着的姿勢坐起身:“退朝後不小心扭着了。”
秦淮試着碰了碰,就聽衛霍嘶了一聲。
“疼?”
衛霍嘟囔道:“當然了,你別碰那裏。”
秦淮說:“我用內力幫你推推。”
他一動手,衛霍便覺腳腕處又痛又麻,連忙喊:“停停停……”
秦淮沒停,只是将內力運得緩了些,順勢傾身,噙住了那喊停的嘴。
衛霍被親得頭昏,倒也不覺得多疼了。
等吻夠了,秦淮也停了手,衛霍低頭一瞧,踝處的腫消下去不少,暖融融的殘韻還留着。
他忍不住靠到秦淮的背上,牙齒在秦淮的耳垂上咬了咬,又将臉埋在他的肩頸處。
“怎麽了?”秦淮握住他搭在自己肩上的手。
衛霍将去齊王府的事同他說了,悶悶地道:“對不起。”
劉钰送的第二件禮物,其實衛霍很中意。他記得宋宇之前提過,秦淮那把承襲自恩師的佩劍并不算特別好,他需要一把更好的劍。
但衛霍也知道劉钰提及秦淮的意思,他們是兄弟,是相互依存的關系,沒有人比他們對于彼此來說更值得依靠。一人得道,雞犬升天,劉钰想借那把劍告訴衛霍,他可以給他想要的,也可以讓他在意的人得到更多。
“我沒法接受,”他在秦淮耳畔低聲道,“但如果接受了,或許你就能實現心願,不只做一個小小的城門領。”
他知曉秦淮的抱負,但武将的升遷比之文臣來說要緩慢得多,也難得多。
如今的朝局,文有刑部尚書胡然,翰林學士承旨吳叢原,官至三品以上的文臣十個指頭都數不過來,但武人之中只有林震站在了高處,其餘人的勢力都很薄弱。如不是依附于太子,文武之争是形不成氣候的。
衛霍剛說完,秦淮擡手将他從背上拉起,然後抱在懷裏。
他的動作太快,衛霍吓了一跳,被攬着仰躺下去後還未回過神,吻就壓了下來。
如果說方才那一吻像是春風細雨,這一吻便如狂風驟雨一般,秦淮的舌尖探進了衛霍的口中,含着那柔軟的舌尖嘬弄,甚至帶着點噬咬的意味,衛霍被迫仰高脖頸,口中的氣息被掠奪着,感覺呼吸不過來了。
秦淮終于松口時,衛霍擡手往他身上打了一下,但因為沒什麽力氣,一點氣勢也沒有。
他面色潮紅,喘着氣道:“你瘋了……”親得這麽猛,像是要吃人一樣。
秦淮又捏着他的下巴親了親衛霍紅紅的眼尾,低低地道:“霍霍,你不要和我說對不起。”這種話讓他覺得有些心悶,自到了江無,許多事都是衛霍在做,上次的牢獄之災也是一樣,他什麽也沒做,甚至需要衛霍替自己做打算和籌劃,不能說不難受。
更何況,以他們的關系,也不必這麽說。
衛霍怔了一下,用手抱住了秦淮的脖頸,靠在他肩上嗯了一聲:“好,我不說了。”
秦淮最後道:“黨争之事,能不參與就不參與,我也這麽認為。”
衛霍低聲回他:“我是覺得,一旦踏入其中,有什麽東西就變了。”
“你是對的。”
兩個人達成共識,心情平和地說了陣話,然後一起躺下相擁而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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