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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段騁雪又在包廂裏坐了一會兒才離開。

出包廂前，他手裏拿着不屬于自己的帽子，猶豫了一下，還是扣到了頭上。

付了錢出門，段騁雪往左一拐，餘光看到網咖窗上貼着的Collapsar的海報，停留幾秒，腳下鬼使神差地一轉，走了進去。

他壓低帽檐，拿出身份證遞過去。

“老板，開個機子。”

老板先是看見他的帽子，而後眼前一亮，這次學乖了，小聲說：“诶？你是剛剛跟co神一塊兒走的那個哥們兒吧？”

段騁雪擡手，食指在口罩前面碰了一下。

老板立刻意會，比了個ok的手勢，旋即又奇怪自己在遮掩什麽。

co神朋友而已，又不是co神本人。

“co神那個帽子，原來是拿去送你的啊？”老板問。

段騁雪頓了一下。

“走得急，拿錯了。”

老板也就随口一問，點點頭：“那也算我co神周邊了，哥們兒，給你減一小時網費啊！”

他拿着身份證一刷，證件照上，黑發少年劍眉鋒銳，微笑唇輕輕抿着，同一張照片裏，氣質在和善和核善之間極限橫跳。

總覺得長得有點眼熟……老板腦海裏閃過這樣的想法，稍縱即逝。

“段騁雪？”确認姓名後，老板笑道，“兄弟你名字都跟楚隊配着來的啊？一個夏一個雪。”

段騁雪似有若無地笑了一下，閑聊般問：“老板，你這兒什麽時候改成網吧的？”

老板有點驚訝：“就這兩年，這你都知道？哥們兒你挺熟啊。”

“高中和對象常來。”段騁雪說，“我附中的。”

桐花路分東西兩段。桐花東路上

有市一中，桐花西路上則是工大附中，兩所學校相隔不過五六道公交站，都是省重點，年年都在互相攀比，從競賽比到高考狀元花落誰家，火藥味兒很重。

老板訝然：“喲，我們楚隊可是一中的啊。你們這怎麽認識的？”

沒等段騁雪回答，老板先笑着說：“我懂了，帥哥之間有自己的磁場是吧！”

老板把身份證遞回去，又熱情道：“稍等下啊，給你免費升級個包廂。不然我怕你這帽子，一會兒可就不在你頭上咯！哈哈。”

段騁雪略一擡眉：“謝了。”

老板一邊操作機子，一邊好奇地八卦：“诶兄弟，你們重點中學的學生也早戀的啊？”

段騁雪拉了拉口罩：“重點中學的學生也是人。”

逗得老板直樂，手一揮：“兄弟你說話真有意思！以後有機會帶你對象來玩啊！”

“沒對象。”段騁雪雲淡風輕，“被甩了。”

“啊？？”老板張着嘴，“不是，我看你身份證上那麽帥，都能被甩啊？”

段騁雪口罩下的嘴角略微抽了一下：“誰知道。”

老板拍拍他肩膀：“也可能是你對象嫌棄你打游戲不理他，前兩天我還遇見一個呢……”

段騁雪沒接話，目光在右邊挂着的大屏幕上停留，上面正播放着世界冠軍賽奪冠後，Collapsar的單人采訪。

“請問我們的co神，每天大概訓練多長時間呢？”

“十到十二小時不等吧。”

被采訪的青年一頭長發規規整整地束在腦後，臉上帶着溫和的笑，聲音卻格外平靜，聽不出半點剛剛奪冠的激動。

段騁雪看了兩秒，忽然意味不明地輕笑。

“他自己打得比我還兇。”

老板笑着随口道：“那人家就是嫌你太菜了？”

段騁雪眉頭跳了一下。

包廂終于開好，老板給他指了個方向，突然說：“真羨慕你啊兄弟，跟楚隊是朋友……我co神在圈裏都是出了名的好人緣，跟co神做朋友肯定特舒服。今晚做夢有素材咯。”

段騁雪口罩下的嘴角無聲輕嗤，開口，聲音被淹沒下周圍玩家興奮的呼喊中。

“我跟你們……也沒什麽差別。”

-

楚別夏回家之後，簡短幾句話搪塞了湊過來八卦的楚媽媽失敗，最後只能說：“媽我先處理點工作，晚上吃飯再說，行嗎？”

楚媽媽面露遺憾：“你說說怎麽沒看上呢？媽好給你積累點經驗。”

這輩子還沒诋毀過誰的楚別夏抿唇，想了半天說：“性格不合。”

楚媽媽終于放過他，楚別夏得以進屋關門。

經理snapi已經把試訓選手的詳細資料全部整理好發給他了，裏面的素材有新有舊，楚別夏一個個點開看過，在文檔裏寫上批注才算結束。

處理完試訓資料，正好到了晚飯飯點，楚別夏把文件打包好重新發回去讓snapi存着，站起來的時候眉頭一皺。

長時間維持不變的動作，讓肩膀上的肌肉變得又酸又緊。

他自己擡手随便捏了兩下，痛感瞬間蔓延開，楚別夏皺着眉堅持捏按了兩分鐘，覺得肌肉好些了才松手。

手機震動兩下，snapi收到文件後，提醒他這個月直播時長還差不少，過幾天要忙試訓的事，建議他今晚能補的話，盡量補一下。

于是吃完飯，楚別夏一邊洗碗、一邊目送爸媽各自出門，兩人一個散步一個跳廣場舞，互不幹涉喜好。

按照楚媽媽的要求收拾完廚房，楚別夏打開直播的時候，已經是八點半多。

【您關注的主播TUG-Collapsar開播啦】

幾乎瞬間，大量彈幕湧進直播間，無數禮物特效充滿屏幕，開閘放洪的堤壩一樣。

[卧槽卧槽？Collapsar開直播了！！]

[考拉！我的超人！！恭喜奪冠啊啊啊——]

[恭迎co神歸位！！！]

[怎麽不開攝像頭怎麽不開攝像頭怎麽不開攝像頭！]

楚別夏調整了一下麥克風的位置：“在家，家裏電腦沒有攝像頭。”

“下次……好，回基地盡量開。”

[老公哄我了。姐妹們我先睡為敬！]

[？？呲醒你]

[你他媽，兄弟你資料卡是個男的啊？？]

楚別夏眼皮一跳，手起刀落，直接把屏幕上的彈幕助手直接縮小了一半，然後啓動游戲，不急不緩，過程全程靜音——指他本人。

[我co神的直播間還是一如既往的一片死寂呢。]

[考拉我的考拉——上天戳瞎了我的眼睛，總不能連句聲兒都不留給我吧！！]

[老公你說句話啊！]

[？？你們南通。]

[懂不懂？跟考拉你得主動聊天的。考拉回家都做什麽了呀——]

“……好像小學接我放學的我媽。”楚別夏輕笑，說，“去……見了個朋友。”

他沒提相親的事，反正雙方也沒有人當真。

“奪冠之後生活有什麽變化？”

楚別夏搖搖頭，忘了彈幕看不見，說：“按部就班。”

[據說Founder被你打退役了哥！真的假的！]

[哈哈哈哈操笑死了]

[說這個不合适吧？？]

楚別夏語氣平靜：“我問過了，沒有這回事。祝他前程似錦。”

[啊？你問過了？你問誰了？？Founder？]

[官方不是還沒發消息嗎？Collapsar這就已經開始貸款人家退役了？]

[冠軍隊長的格局就這？]

[？黑子滾]

[考拉啊你是真火了……後面忘了]

[楚隊有小道消息？]

看見陡然炸開的彈幕，楚別夏才想起來，Founder未來職業規劃的事兒确實還沒有任何一方官宣。

至于他……

确實是意外有了消息渠道。

“無論他退役與否，都祝他前程似錦。”楚別夏語氣波瀾不驚，淡淡問，“沒問題吧？”

[我算是知道為啥人家19就能當隊長了]

[沒、沒問題哥……]

[聽說韓昌言沒去慶功宴？楚隊不哄哄？]

楚別夏：“慈母多敗兒。”

[？？草哈哈哈哈神他媽慈母多敗兒！]

[誰說我考拉沒有直播效果的！]

[好好好！男媽媽好耶！]

[我他媽笑瘋了……新粉，原來以為Collapsar會是那種溫柔好欺負的小帥哥來着。]

[沒有吧哈哈哈TUG隊內都挺尊重他的诶]

“尊重嗎？”楚別夏輕笑，“你這個用詞，年齡感一下就上來了。”

[超級加輩！]

楚別夏點了單排。

“前段時間準備比賽，這個號的排名掉了……得在教練檢查之前打回來。”

《無畏契約》，英文名VALORANT，國服沒有上線之前，玩家們都音譯為瓦羅蘭特，戲稱“打瓦”。

無畏契約的排位段位，分黑鐵、青銅、白銀、黃金、鉑金、鑽石、超凡、神話，神話之上是游戲頂層的輻能段位。除了輻能以外，每個大段位又細分為三個小段位。

楚別夏上賽季準備比賽，基本沒怎麽打，段位停留在神話3的316分，上到400分，就能從神話3升段到輻能。

[賽季末上分……還得是你co神。]

每到賽季末，排位各段位裏都是腥風血雨的比拼。在黃金局遇到鑽石哥，在鉑金局遇見神話大佬的事兒比比皆是。菜一點的、沒什麽夢想的，這個時間段根本不會碰排位一下，生怕自己道心破碎。

楚別夏說：“低段位比較亂……三百多這個分段還好，什麽時候都差不多的。”

[真差不多嗎？隔壁好幾個職業哥也開森*晚*整*理始沖賽季末排位了。]

[co神薄紗！]

[今天指揮嗎co神？]

“看情況。”楚別夏話說的很有餘地，“輸太狠的話會考慮。”

[笑死……]

[驚！冠軍隊長竟排位連跪！只為給水友表演開麥指揮。]

話雖然這麽說，但一晃兩小時過去，楚別夏連勝三局，把把mvp，每場的擊殺都在20以上。

[讓煙位殺瘋了……突擊反思一下hhhhh]

[突擊：反思nm，跟fmvp掰手腕？你行你上]

三把連勝一共加了83分，但天公不作美，楚別夏現在卡在神話3的399分，只差臨門一腳。

“連勝三把了……下把可能會匹配的久一些。”

[翻譯：下把會被匹配到彩筆隊友和神仙對手，難贏]

[要不找個人雙排呢？]

楚別夏正有此意，點開好友列表。

中午嚷嚷着讓他帶上分的隊友王叡不見蹤影，剩下的都是些其他戰隊的選手，一圈下來，沒有單打獨鬥的，不是在雙排就是在三排。

而楚別夏的性格，也決計說不出加入的話。

忽然，好友列表裏亮起來一個賬號。

【Yan帝】

是TUG今天剛轉會離開的第一突擊位，韓昌言。

轉會的事還沒公布，彈幕毫不知情，開始狂歡。

[哦哦哦隊友上線了！]

[楚隊跟言神一起排吧！！想看！]

楚別夏抿唇，心裏正想着該怎麽處理，忽然，左下角的對話框裏冒出一條私聊。

【清純男高被渣後封心鎖愛：本人？】

不認識，不是好友的人的私聊，楚別夏是一概不回的。

彈幕提醒他。

[诶！是剛剛對面的mvp一突！]

[這個清純男高我眼熟啊，國服輻能哥，巨他媽強，路人局裏人稱小Founder。]

[沒事兒，我們是大Collapsar，哈哈哈哈哈]

[對面該不會是認出co神了吧？想求組隊？]

楚別夏自己的賬號id，看過他直播的人都知道，也是他從高中用到現在的，叫[Collapsa2]，當時Collapsar這個單詞被占了名字，于是他就把r改了個諧音2.

楚別夏又掃了一遍好友列表，除了【Yan帝】之外，不是在游戲中，就是已經有組排隊友了。

[跟迪迪他們排嗎？]

[要不去找麗哥他們？已經7-12快結束了。]

[蝦仁豬心啊hhhh]

楚別夏笑：“不太想加入別人的家庭……”

[考拉純社恐我笑死……]

也有彈幕開始疑惑。

[不跟自家一突打嗎？]

[言神都上線啦——隊長看看你家隊友呀]

楚別夏無聲嘆口氣。

他原本打算今天直接上分到輻能，這是戰隊教練組的硬性要求，完成之後，直播時長能不能補完的事兒，就随緣了。

他還有試訓的事情要忙。

不想跟韓昌言排，楚別夏正準備想一個借口下播，就看見對話框再次跳動。

左下角無人理會的【清純男高】先生默默又發了一條。

【清純男高被渣後封心鎖愛：楚隊？】

【你帽子拿錯了。】

【給你送過去還是來我這取？】

彈幕空了一下，然後瞬間被滿屏的問號塞滿。

楚別夏先是愣了愣，旋即意識到這個【清純男高】是誰，拿過手機，點開那個叫snow的新聯系人，在光禿禿的聊天框裏，發出第一條消息。

[Colla：清純男高？我在直播。]

對面“正在輸入”了兩次，回複。

[snow：哦。]

[snow：沒事，國服小號，沒人認得出來。]

[snow：剛好排到你了，就游戲裏問一下。]

[snow：你的帽子，還要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