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情意綿綿

情意綿綿

“爹爹,我走了。”淩筠挎着個籃子,裏面裝了些東西,踏出門的一刻對屋裏的于小林說了句。

于小林正在打掃櫃子,聽見淩筠的聲音,應了好。

淩筠才走了一會兒,淩大夫才從裏屋走出來,探頭往外看了一眼,于小林見了,笑道:“你做什麽?”

淩大夫皺起眉頭:“筠兒又去找池家小子了?”

“去送枸杞子了。”于小林替他家哥兒圓了一句。

“就不能差人去,三天兩頭的往那裏跑,哼。”淩大夫哼了一聲,坐下喝了杯清茶才勉強将心中的不快壓下去些:“就是定親了也該矜持些。”

是了,淩筠同池鼎三日前已定下親了。

于小林搖搖頭:“這話說的,你年輕時候也不是常借口往我家裏跑,怎麽,只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啊?”

說親這事,淩大夫老臉一紅,咳了兩聲才嘀咕道:“那能一樣麽。”

“這有什麽不一樣的,”于小林淺笑:“好了,我知道你擔憂什麽,怕咱們筠兒太主動了鼎小子不懂珍惜?”

“我可沒說,”淩大夫不承認。

于小林卻心知肚明,他走到相公身邊:“如人飲水,冷暖自知。再說了,不是還有你這阿爹在身後麽,要是鼎小子辜負了咱們筠兒,”

“他敢。”于小林才說一半,淩大夫已氣得吹胡子瞪眼睛了,那可是他捧在手心裏的寶貝,自己尚且舍不得傷半分哩,哪裏能容別人放肆。

“好了,好了,我這不是随口一說,瞧你氣的,今日不是還要出診,快些去罷,早些回來吃飯啊。”

“嗯,你在家也別太勞累了,喝喝茶,賞賞花,回來給你帶糖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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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了。”

夫夫倆恩愛了一會兒,淩大夫便背上藥箱出診了。

今日豔陽高照,是個難得的好天氣,但也苦了人,熱得很,才走一會兒就叫人汗淋淋的了。

等淩筠到雲上粥鋪的時候,鋪子裏已坐滿了人,天熱,比起飯食幹餅子,大家還是更願意花上幾文錢買完粥吃。

既清淡爽口,又消暑解膩,更重要的是,今日雲上粥鋪又出新品了。

“我喝了幾日,果真有用。”

“好似是清減了幾分,那我今日也要一份荷葉粥。”

淩筠才踏進鋪子,便聽角落的兩位女子這樣道,店小二忙得滿頭大汗,見有新客上門,快步過來招呼,可一擡頭見是淩筠便笑了。

“筠公子來了,快請進,池老板在後院。”店小二知道面前哥兒是老板貴客,一般上門都是老板親自招待,他只需引路就好。

淩筠輕輕點頭,随後将籃子遞給小二:“”小青,這是你家老板要的枸杞子,煩你拿去放好。”

小二聽了淩筠輕輕柔柔的聲音,笑容更開朗了:“好嘞,多謝筠公子。”

松青很小便出來賺錢養家了,什麽活都幹過,他人機靈又會說話,在鎮上算混得不錯的,只是不巧,跟的東家不行,好幾個都賠了本關了門。

得知鎮上開了個新粥鋪,松青第二天便上門毛遂自薦,他見池鼎的第一面就覺着自己找對了人,這回的東家準是能成事的,沒想還真叫他押對了寶,生意蒸蒸日上,倒是真不愁沒客了。

得益于這份機靈,淩筠上門的第二回松青就發現自家老板對待他的與衆不同,尤其在撞見自家老板親自給筠公子剝蝦殼之後,松青對淩筠那叫一個尊敬客氣。

開始确有讨好的意思,可是很快松青就是真心對淩筠尊敬了,因為淩筠的性子實在是太好了,溫和不說,對松青也十分客氣,且從來沒有因自身如何或是池鼎的關系,對松青呼來喝去。

松青見過的太多,自然知道,這是很難得了。

淩筠撩起簾子去後院的時候,池鼎正在拿着大鐵勺攪粥,裏面正是先前那兩個女子點名要的荷葉粥。

“去壇子裏撈些酸黃瓜來,桌上沒有了。”池鼎聽見聲音沒有回頭,吩咐了一句。

淩筠笑了笑,沒有應,但是拿着個木盆朝牆邊的壇子去了,牆角三個大壇子,裏面裝的是各樣的腌菜,都是池嬸子在村裏腌好了拉上來的。

本來池鼎說自己在鎮上買些來腌就好了,但是池嬸子說家裏種了那麽多,自家也吃不完,與其賣了,還不如腌了拿到鎮上來。

來鋪子裏吃粥的人可是有好些都是沖着雲上粥鋪的腌菜來的,池嬸子的手藝是沒得說的。

沒聽見回應,池鼎轉頭看了一眼,淩筠正好将蓋子打開,見池鼎看過來,對池鼎笑了笑。

“怎麽過來了,桌上有你愛喝的花茶,這事放着我來。”池鼎放下勺子就要朝淩筠過去。

淩筠連忙開口:“仔細粥熬糊了,我很快就撈好了,你忙你的。”

被淩筠這麽一說,池鼎只得重新拿起勺。

淩筠這才偷偷笑了笑,等将手裏的木盆裝滿,淩筠才把壇子重新封好,他剛要擡着木盆出去,松青就過來了,見淩筠已經把腌菜撈好了,忙過來接住。

“筠公子怎麽撈上腌菜了,”松青有些慌張,這是他分內的事情,沒想到麻煩了淩筠。

“只是順手,放心,若是你們老板扣你的工錢,我補給你。”淩筠難得玩笑,倒叫松青更慌張了,搖了搖頭,都不敢看池鼎的臉色忙出去了。

淩筠見松青走了,過去找池鼎,剛過去,池鼎便擡頭道:“我就是這麽刻薄的東家?”

“玩笑而已,三哥怎麽較真了。”淩筠眨眨眼,不過還是去給池鼎倒了杯茶賠罪:“喝了茶,可不準惱了。”

池鼎沒說話,就着淩筠的手将茶喝了。

淩筠本是想遞給池鼎的,沒想到最後變成了他舉着茶杯喂池鼎喝,臉上升起熱氣,有些熱了。

見淩筠紅着臉轉身,池鼎的唇角陷下去一點。

一大鍋荷葉粥總算熬好了,池鼎将粥舀出來,這幾日點荷葉粥的尤其多,這麽一大盆,沒一會兒就能賣完,不過最忙碌的時辰已經過去,馬上就能歇息了。

池鼎舀了一碗出來晾着,淩筠近日也愛吃這個。

這荷葉粥其實還是淩筠出的主意,這時正是荷葉碧綠的時候,淩筠原本是拿着一包過來給池鼎泡茶的,荷葉清新消暑,又能養胃。

池鼎開了鋪子之後因為忙碌,總是很晚才吃飯,夏日炎熱,又吃不下油膩,淩筠才想到這樣,誰知那日煮了一碗荷葉粥之後叫來鋪子裏的客人看到了,點名也要嘗嘗。

正好熬的有餘,便舀了一碗給客人,誰知嘗過之後那客人很是喜歡,一連幾天都點名要這個,後來池鼎便把荷葉粥加進了每日的要做的單子裏。

沒想竟成了鋪子裏最受喜歡的粥,尤其是哥兒姐兒,好似還有輕體的效用,好些在粥鋪吃了段日子的哥兒姐兒都說今日瘦了些,真是好不歡喜。

淩筠本是跟在池鼎身後,誰知才跟了幾步就被池鼎勒令在桌子上等着粥涼,回回來淩筠都想幫着池鼎多做一點,但是池鼎偏不讓他做。

池鼎的原話是:“你又不是請來的小二,你要做那我就給你工錢。”

淩筠怎會要池鼎的工錢,那池鼎自然也不要他做鋪子裏的活。

池鼎在鋪子外招呼客人,淩筠在後頭喝粥,順便澆一澆牆角的花草,這是淩筠種在這裏的,他想着池鼎既做吃食生意,那這院裏必得看起來幹淨整潔才是。

可夏日裏蚊蠅多,煩人不說,若是叫客人見了,以為吃食就是在這般境況下做出來的就不好了。

于是淩筠栽種了一些防蚊蟲的花草在院裏,不僅夏日裏看着清新,院子裏也少了蚊蠅的煩擾,實在一舉兩得。

可惜池鼎實在忙,顧不上這些花草,只有淩筠過來的時候,才好生侍弄一番。

澆完了花,粥也喝完了,哪怕淩筠不算是愛出汗的,此時也熱得不行了。

池鼎送走最後一個客人,就叫松青也去歇息,鋪子裏有個放雜物的小屋,松青嫌家遠,就在雜房裏支了張小床,午後歇息一會兒,起來才有勁兒做事。

淩筠見池鼎過來,手裏還拿着一柄蒲扇,他巴巴的看着,本想叫池鼎給他扇一會兒,誰知池鼎坐下便自發給他扇起風來。

“我自己來,”池鼎都忙活一早上了,即便沒說手酸,淩筠也舍不得叫他再勞累。

“玩兒你的。”池鼎擡了擡手,沒叫淩筠拿過去。

淩筠自知搶不過池鼎,便沒有再搶,而是将自己做的釀皮子端出來,讓池鼎吃。

“這是什麽?”池鼎還沒吃過這東西,看着晶瑩剔透,用辣子拌了,聞着還有醋味。

“這是釀皮子,将陳年大米浸泡過夜,石磨成漿,放入桶中靜置,倒了水撈出來放在蒸籠上蒸出來就是在這個了。”淩筠說着,将盤子往池鼎那個方向推了推:“我放了好多辣子,你快嘗嘗好吃不好吃。”

池鼎于是拿起筷子,往嘴裏挑了一大筷子,入口酸辣,釀皮子又是冰冰涼涼的,很有嚼勁。

“如何?”淩筠很是期待。

池鼎點頭:“好吃。”

夏日裏,再沒比這更開胃的了。

“好吃就好了。”淩筠點頭,他自己是吃不了這麽辣的,若是他吃,便倒入蜂蜜、酸果子的汁水等,酸酸甜甜的,也爽口哩。

池鼎吃得幹幹淨淨,淩筠見狀,覺着池鼎應當是很喜歡,想着明日再做了送來。

可池鼎卻好似看穿他的想法,不讓淩筠再送,淩筠不解:“為何,三哥不是愛吃麽?”

池鼎是喜歡的,但是并不想淩筠再勞累。

“在家裏坐着涼快不好,非要出來曬?”池鼎看着淩筠額頭上的薄汗皺眉,若他沒記錯,淩家院子應當是很涼快的。

淩筠卻因池鼎的語氣有些不快,原本明媚的笑也收斂了,淡眉微蹙:“三哥是不要我來這兒麽?”

“沒有。”池鼎當然不會不想。

淩筠卻還是不滿意,當即站起來:“那我先回去了,午後還要開鋪子,三哥也歇息會兒罷。”

免得因他耽擱了時候,連歇息時間也沒了。

小哥兒高高興興的來,池鼎怎麽可能放他皺着眉頭走,攔住了人,可有人鬧了脾氣,是不肯再留了。

淩筠被人握住了手腕,走不了,可身子卻是犟着不肯轉過來。

池鼎也沒想到,有一天,自己會被這麽一個才到他下巴的小哥兒拿住了,想起小時候,那些個小跟班成日裏說他厲害,日後娶了夫郎或是娘子,在家裏定然也是說一不二的,現在可是反過來了。

話不敢說重,就是拉一下,都怕把人手腕攥紅了。

“沒不要你來,你可是這粥鋪的小老板,誰敢不讓你來,”池鼎的聲音很溫柔:“再待一會兒,現下日頭太辣,歇一歇再走?”

淩筠受不住池鼎這樣子,耳根都紅了,依舊坐下。

可他嘴上還是道:“誰是小老板?”

“誰應誰是。”池鼎道。

“我不是,這是你的鋪子。”淩筠輕哼一聲。

池鼎卻道:“既然如此,那只能重新改名字了,雲上粥鋪怕是要變成無名粥鋪了。”

淩筠皺眉:“雲上粥鋪好聽。”

“可你不喜歡,”

“喜歡。”淩筠急急道,怕池鼎真改了名字。

“好罷,看在小老板的份上,還照舊叫這名字。”池鼎輕笑。

淩筠這才回過神,池鼎又在逗他,真讨厭,壓住上揚的嘴角,淩筠在心裏輕哼一聲。

淩筠這一待就到了夕陽落山,鋪子關門。

池鼎收拾好鋪子裏的事,把明日要用的米泡上,便送淩筠回家。

晚飯是在池鼎這裏吃的,池鼎親自下廚,做了一道酸辣雞絲,很是下飯,淩筠多吃了半碗飯,現下肚子還撐着。

兩人走在街上,晚飯過後,許多人都願意出來走一走,因而街道上的人不少,熙熙攘攘的,可此時太陽落了山,即便人多也不覺得悶熱,夜風一吹,反而涼爽。

走上拱橋時,淩筠注意到橋下流水中的河燈,飄飄搖搖的,将河水都映成了五彩的顏色,潋滟流光,很是好看。

橋上的人有些多,池鼎擋在淩筠身前,因而人雖來來往往,但是沒有一個能碰着淩筠的半分衣角,更別說有碰摔的可能。

端午早過了,可小鎮上還餘熱鬧。

池鼎的手腕上有一根五彩的紅繩,是淩筠贈的。

過了橋,在拐個彎就到淩家藥鋪了,淩筠放慢了步子,偶爾看看天上的星河,忽然道:“還是村裏的星星多些。”

村裏的夜空好似更低,星星也更亮,淩筠心血來潮數過,也數越多,可也越數越高興。

“想看星星?”池鼎低聲問,以為淩筠想念平安村了。

淩筠卻搖頭:“只是鎮上的星星太遠了,好似沒有村裏的亮。”

池鼎嗯了聲,随後無話。

兩人就這麽慢慢的走,可再慢,這路也有盡頭,更別說這路根本不長,淩筠只覺得還沒走一會兒就到了。

“回去罷,早些歇息。”池鼎将淩筠送到家門口。

淩筠輕輕點頭卻沒轉身進去:“三哥也早些歇息。”

“嗯。”池鼎高大的身影幾乎将淩筠整個都籠罩了。

兩人相顧無言的又站了會兒,直到牆後傳出兩聲咳嗽,淩筠才如夢初醒般回過神,不舍的進了門。

池鼎見淩筠進了門,收回了手,小哥兒眼中的不舍太過明顯,叫他想揉揉他的頭,捏一捏他的臉,可是為着淩筠的名聲,池鼎還是沒有動作。

淩大夫本就在屋裏焦急等候,若不是于小林勸着,早出門尋人去了,好不容易等到哥兒回來,誰知兩人在門外你侬我侬,半天不見進來,淩大夫坐不住了,只得挨着牆咳嗽兩聲。

“回來了,用過晚飯沒有?”淩大夫上前,生怕小哥兒被拐走的模樣,惹得一旁的于小林搖頭。

淩筠點頭:“阿爹在院裏納涼麽,”

“你阿爹啊,”于小林意味深長,淩大夫咳了兩聲,他又道:“是了,這年紀大了,怕熱。”

淩筠聽了,便道:“那明日我給阿爹熬荷葉粥喝。”

淩大夫一聽,高興了,可随後又收斂了笑:“明日不去哪裏了?”

淩筠嗯了一聲,淩大夫這才又咧開嘴:“好好,快去歇息罷。”

等淩筠走了,于小林才道:“這回放心了,能安心歇息了?”

不知道的,還以為池家三小子是什麽洪水猛獸,叫淩大夫如此忌憚,淩大夫嘴硬道:“我有什麽不放心的,我們筠兒有分寸,我這當爹的不就是關心關心嘛。”

于小林挑了下眉,剛才一直急得在院子裏轉圈的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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