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徒弟

徒弟

“用元嬰期的修士當主祭品，”堂主停下了血祭，“倒是可以換個陣法。”

還活着的人被關進了糧倉，君忘川奄奄一息，封鎖靈力的陣法讓他根本無法動彈。

“君忘川！”君九天擠到他身邊，驚恐地看着他身上猙獰可怕的傷痕。

“咳咳......”君忘川氣若游絲地咳出幾口血，“沒事，死不了。”

他掀起眼皮看了一圈被繩子捆上的衆人，目光移到君九天身上，冷靜道：“九天，他們有沒有教過你如何引氣入體？”

君九天下意識點頭：“有，但只告訴了我口訣和竅穴丹田的位置......”

“足夠了，”君忘川聲音平靜，仿佛冬雪中屹立的青松，永遠從容不迫，“你先調整呼吸，摒除雜念。”

“你是要我現在引氣入體嗎？！”君九天震驚道。

“對，”君忘川笑了一下，臉上的血蜿蜒而下，滴在地面，顯得凄慘狼狽，可他眼中的笑意卻絲毫不減，“你做得到的。”

君九天雙眼緊閉，心裏緊張得要命，按照引氣入體的步驟感知周圍的靈氣。

“靜心凝神，固元歸一，下至丹田。”

君忘川的聲音溫潤清冷，讓君九天不由自主放松下來，靈氣順着經脈沉入丹田，複又在體內運轉一周。

身體隐隐發燙，骨骼經絡好像都在變化，雜質污垢随着吐氣排出體外，待君九天回過神，已經日落西山。

睜開雙眼，君九天感覺自己看得更清晰了些，他試着掙了掙身上的繩子，似乎完全能夠用蠻力扯開。

“我引氣入體成功了！”君九天激動地看向君忘川，卻見本就傷痕累累的青年不知何時閉上了雙目，仿佛沒有一絲呼吸地倒在地上。

君九天的大腦一片空白，恐懼攝住了心髒，令他一瞬間無法呼吸，仿佛被拖入無盡的黑暗吞噬殆盡。

君忘川的眼皮顫了一下，一道冰冷凜冽的目光落在君九天身上，漠然又無情，卻好像能看透世間萬物，讓君九天不由自主打了個寒顫。

他感覺君忘川有哪裏不一樣了。

君忘川沒有說話，只是冷淡地打量了他片刻，随後低聲道：“明日正午，是血祭的時間，我留在原地解開血祭的陣法，你解開繩子，用手上我的神識去拿我的佩劍。”

“不會被發現嗎？”君忘川問。

君忘川斂了下眼眸，淺聲說：“接下來我會教你一個術法，可以掩蓋身影和氣息。”

“血祭的發動需要那個化神期集中精力，很難分神觀察周圍，你是有機會的。”

君忘川努力記住君忘川說的口訣，等到自己能熟練使用後，已經是後半夜了。

和過去無數個日日夜夜相同的黑暗充斥在眼前，君九天往君忘川的方向挪了挪，小心地注意不碰到對方，好像這樣就能讓君忘川的體溫傳到自己身上。

君忘川的呼吸就落在自己耳後，清淺的，讓君九天無端覺得安心。

他很清楚死亡就在眼前，但自己似乎沒有想象中那麽害怕。

“你害怕嗎？”君九天小聲地問。

君忘川注視着君九天一直顫抖的肩膀，“有點。”

“我們會死嗎？”君九天閉上了眼。

“不會，”君忘川平靜地說，“我不會讓你死的。”

“不會讓這裏的每一個人死的。”

熾烈的陽光照下時，所有人被集中在血跡斑斑的巨大陣法裏，布置祭品的是金丹期手下，那名化神期并不在這裏。

君忘川面無表情地看着自己被放置在中央，在對方離開陣法的剎那，他忽然閉上雙眼，周身氣場驟然變冷。

那是太上忘情心法。

心法運轉，因陣法聚集的靈氣盡數湧入君忘川的身體，沖擊竅穴，洗刷經脈，被壓制的修為開始攀升。

君忘川任由心法占據自己心境，手指蘸着自己的血在地面上移動。

晦澀深奧的符咒漸漸成型，血祭陣法似乎受到召喚，竟是自行縮小圍住君忘川一人。

血祭陣法和壓制修為的陣法轟然碰撞，血祭陣法吞噬了後者，瘋狂撲上君忘川。

可就在壓制解除的一瞬，君忘川睜開雙眼，釋放出冷然威壓對抗起陣法。

那名金丹期修士轉身就逃，君忘川五指張開掌心下壓，對方瞬間肉.身泯滅，魂飛魄散。

君九天順着手心的神識無聲無息地奔跑，看到佩劍時心中一喜，伸手就要拿起。

“你終于來了，”陰冷的聲音響起在身後，君九天被捏着脖頸提起，“我可是等了你很久啊。”

呼吸不暢的窒息感讓君九天掙紮着舉起劍，揮劈向抓住自己的手臂。

堂主随意兩指夾住，一個用力就打落在地，嘲笑道：“區區引氣入體，就敢以下犯上，你和你爹還真是一個德行啊。”

君九天用力掰着那好似鐵鉗的手指，從嗓眼裏擠出斷斷續續的聲音：“你最好.....別動我......不然......我師父......一定會殺了你......”

“你師父？”堂主像是聽到了什麽笑話，大笑不止，“你是說那個太上教？他教你引氣入體，你就以為他收你為徒了？”

“那可是太上教！你覺得太上教會收留無極府的人嗎？”

“你，”君九天一驚，“你怎麽知道......”

“知道你是府主要找的人？”堂主接過話，冷笑一聲，“怎麽，挖掉印記我就認不出了？”

“別想了，看到你的第一眼我就認出來了。”

“你和你那個狗爹還真是一模一樣。”

“那你......還不放開我......”君九天想起什麽，費力地說話，“他說了活捉......你難道要違抗府主的命令？”

“府主？”堂主的眼神登時冷下，手指猛地收緊，暴虐的情緒盡數發洩，“他也配？！”

“府主明明就該是我的，他那種只會靠雙修和血祭的賤種算什麽府主！”

“你以為我會讓他得到你嗎？”堂主兇惡地說，“我之所以過來，就是專程來殺你的！”

“你就不怕......他殺了你......”君九天眼前發昏，意識開始模糊。

堂主把君九天扔在地上，咧開嘴，“這就要感謝你所謂的好師父了。”

“本來我只打算說沒有找到你，然後讓你死在血祭裏。”

“這麽複命多少會少層皮，但現在我就可以告訴府主，你死在了太上教手裏。”

說完，堂主撿起君忘川的劍，對準君九天的脖頸。

“放心，我會替你殺了他，把你們兩個的屍體都帶回去見府主的。”

就在劍尖刺入皮膚的前一刻，那柄佩劍懸在了空中，任堂主怎麽用力也推進不了分毫。

一道清冷絕塵的身影出現在君九天眼前，擡手一翻，還在堂主手中的劍竟直直飛出，被一只冷白修長的手握住劍柄。

“誰準你動我徒弟了。”

淡漠冰冷的聲音落進君九天耳中，讓他瞬間紅了眼眶。

這就是他的師父。

一見救命，二見賜名，三見認徒。

他救了他整整三次。

堂主冷冷轉頭，“來得還真快。”

血祭的陣法變作黑紅符咒纏繞在君忘川身上，吸食着他的靈力和魂魄，但君忘川的目光好似萬年不變的極北冰川，無知無覺地起手劍招。

堂主又一次降下威壓，驚懼發現君忘川的動作絲毫未滞，不僅如此，他的劍招從緩到急，最後化作看不清的殘影攻上防禦陣法。

君忘川能感覺到太上忘情劍法和太上忘情心法相互影響，靈力瘋狂地進入身體，撕裂周身的經脈，丹田中疾速旋轉的元嬰正在一寸寸碎開。

氣勢攀登到頂峰的剎那，從未有過的玄妙感悟梵音般震響，回蕩不絕，神魂在一瞬間抽離出身體，徹底融入大道。

“這不可能！”堂主驚慌大喊，拼命後退，“化神！！”

劍嘯長虹，繁複的陣法破碎在原地，一招砍下了堂主目露恐懼的頭顱。

君九天從地上爬起，被這飒沓流星的一劍震撼得久久回不了神，欣喜地奔到君忘川面前。

“師父！你——”

君九天愣愣地看着君忘川的眼睛，那雙眼睛無悲無喜，仿佛俯視着天地衆生，眼中再不複一絲一毫的情感。

那不是君忘川的眼睛。

這雙眼睛看得君九天發冷，比被瀕臨死亡時還要恐懼，他不知道那雙眼睛的背後是什麽。

“師父！師父你醒醒！！”

君九天努力克服瑟縮着的身體，拼命拉拽君忘川的手。

君忘川的眼神變了，清冷的氣質盡數退去，洶湧的情浪翻滾過驟然赤紅的眼眸。

他一把扳住君九天的肩膀推倒在地，低下頭吻住君九天的嘴唇。

腥甜的血随着動作流入君九天唇間，君忘川兇狠地掠奪君九天的呼吸，用力吮咬他的兩片唇瓣，探入口中攪過君九天的每一處。

這突如其來的親吻讓君九天呆住了，他知道君忘川的狀态不對勁，大概是剛才威力極強的一招的反噬。

但他一點也不想推開，反而莽撞的回應起君忘川，更深更重地纏繞着、碰撞着，熱烈地索取和依賴着。

這是一個忘情的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