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洛遙

洛遙

想起那個吻，君忘川不自在地抿了下嘴唇。

他當年還真是夠過分的。

大概從那個時候起，修煉無情道就已經留下了反噬的隐患。

好在後來他也沒對君九天做什麽，親了一會兒就昏過去了，醒來後獨自回了太上教，把事情禀報了一遍，就被太上教趕出去了。

畢竟他是不能收徒的，何況他也不能讓太上教知道君九天是無極府的人。

雖然君九天不說，但君忘川很清楚，在無極府待了十六年的人，清白不到哪兒去。

他帶着君九天流浪了一段時間，期間還時不時被無極府追殺。

聽說在廬山隐修的木頤出關，想要在揚州建立宗門後，他第一時間趕了過去，拜入木頤門下，這才得了庇護。

其實進入頤天門後，君忘川就沒再修煉無情道了。

他知道這門心法有問題，不僅是對自己心境的改變，更是因為這是真正斬斷因果的大道。

一旦無情道大成，他與修真界的一切都不再有關，自然可以飛升成仙。

不過到那時，得道飛升的還是不是原本的君忘川就很難說了。

但在木頤離逝、門內客卿長老全都跑路後，頤天門幾乎無法在揚州立足，君忘川只能重新撿起無情道的修行，直到晉升合體，才勉強讓頤天門存活下去。

“還好九天晉升合體了，”君忘川嘆了口氣，“至少以後可以放心把頤天門交給他。”

但接下來怎麽辦呢，君忘川又一次運轉無情道心法，果然還是毫無反應。

如果可以，他當然想搞清楚為什麽自己的無情道破了。

總不可能真是因為喜歡君九天吧？

這個答案冒出來的時候，君忘川自己都覺得荒謬。

喜歡個人，無情道就破了？

這無情道會不會有點太脆了？

他六百多年的修為，因為喜歡個君九天就沒了？

要不要這麽狠啊！

這算什麽？師徒戀的懲罰嗎？

君忘川想了半天也沒想明白問題出在哪裏，腦海中又一次浮現古修田的提議。

要不，去太上教問問？

糾結了好幾天，君忘川還是下定決心，找到古修田。

“這麽快就回去了？”古修田有點意外，“好不容易來一趟，我還想讓你多指點指點這些弟子呢。”

“自己的徒弟自己教，”君忘川冷漠回答，“我決定去一趟太上教，等九天出關後，讓他直接回頤天門等我。”

“知道了知道了，”古修田擺擺手，忍不住吐槽，“他一個合體期大能，還要被你這麽叮囑，這無情道你不破誰破。”

君忘川自動忽略了這句話。

走下歸元宗，君忘川意識到一個問題。

他又沒有靈力，怎麽禦劍去太上教？

總不能真走過去吧......

就在君忘川思索之時，一道沙啞的聲音在他身後響起：“這位道友，我家少主邀您過去一敘。”

君忘川回頭看去，只覺眼前一片暈眩。

在意識消失的前一刻，他認出了面前的人，和拍賣場結束襲擊自己的人有着一樣的裝束。

無極府......

等到君忘川醒來，入目的就是一衆正盯着自己看的傀儡，皮肉外翻、死狀慘烈，配上綠油油的燈光，模樣很是滲人。

君忘川：“......”

這無極府府主這麽惡趣味的嗎？

不過他檢查了一遍自己身上，倒是沒有絲毫術法陣法留下，甚至沒有被綁縛的痕跡。

就像真的是恭恭敬敬把自己請過來敘舊一般。

盡管君忘川并不記得自己認識無極府的什麽人。

珠簾碰撞的清脆聲音讓君忘川擡頭看去，此時的他正處在一個黑紅祭壇面前，祭壇之上還有一段極長的階梯，頂端是層層疊疊的殷紅紗幕，落着幾串溫潤玉珠時不時觸碰地面。

“君門長，”那道聲音邪魅惑人，“久仰大名，唐突邀您來無極府做客，還望不要見怪。”

君忘川平靜問道：“閣下何人？”

說着，君忘川撥開那些傀儡，繞過祭壇，打量了幾眼就往臺階之上走去。

那聲音頓了一下，随之大笑：“好膽識！不愧是府主賞識之人！”

府主？君忘川皺了下眉，說話之人不是府主？那他是誰？府主又在何處？

君忘川悄無聲息握住佩劍，兩指微并，絲絲縷縷靈氣纏繞在上，順着竅穴進入君忘川的身體。

這是——引氣入體！

此時的君忘川并沒有動用無情道心法，只是單純牽引靈氣自經脈進入丹田，完成周天運轉。

長階已然過半，再一次完成小周天後，丹田漸漸向外開拓，體內靈氣開始自行運轉周天，如日升月落。

這是——築基！

靈氣不斷凝實，逐漸形成靈丹，在靈力中反複打磨煉化，當君忘川踏上最後一層臺階時，靈丹金光外放，徹底脫胎換骨。

這是——元嬰！

長階已過，君忘川從袖裏取出一張符，左手虛空畫陣，右手握住劍柄蓄勢待發。

就在劍鋒出鞘的前一刻，君忘川的動作停住了。

紅紗中搭下了一只手。

那只手凝白如玉，手指修長，骨節分明，手背經絡青縱其上，赫然是一只男人的手。

君忘川：“……”

他好像聽到了什麽聲音。

隐秘的水聲、隐忍的低喘，還有晃動的碰撞，這些都讓君忘川……忍無可忍地翻了個白眼。

什麽玩意。

什麽癖好。

裏頭的人有病吧。

但他動作也就停了一瞬，沒猶豫地拔劍出鞘，一劍斬斷了那道紅紗。

繁複厚重的紅浪交錯落下，鋪蓋在身後的床榻上，遮住了一雙人影。

一張妖冶昳麗的臉帶着餍足的笑，戲谑地撫摸身下人潮紅的臉龐，“師尊，你看，你要的人我給你找來了。”

君忘川鮮少會露出這種震驚的表情，但當他看到伏在對方身下，汗鬓貼面、雙目失神的人時，真的有一刻懷疑自己是不是進了什麽幻陣，不然怎麽會看到這麽荒謬的一幕。

“洛遙？！！”

君忘川盡可能繃着臉，不去細聽隔壁屋傳來什麽聲音。

“師尊！嗚！我錯了！沒有下次！絕對沒有下次！”

“不要了、師尊！我真的錯了！”

“……我不要了，輕點、啊！”

君忘川伸手給桌上的茶熱了又熱，終于看到散發的洛遙從裏屋赤腳走出，不甚在意地攏了攏敞開的衣襟，遮住那個一閃而出滲血的咬痕。

“那個是我徒弟，盧三疑。”

洛遙坐到君忘川對面，端起茶一飲而盡，潤了潤沙啞的喉嚨，語氣毫無波動，“讓你見笑了。”

君忘川：……我還真是笑不出來。

“你……怎麽會在這裏？”君忘川艱難地問。

洛遙像說起一件無關緊要的小事，“渡劫失敗，被他帶到這裏的。”

君忘川不能理解，“你不回太上教嗎？”

“他不讓我回去，我也沒資格回去。”洛遙似乎不覺得這是什麽不可說的事實。

君忘川頭痛地捏了捏眉心，終于還是問出了那個難以啓齒的問題：“你和你徒弟……你們倆？”

洛遙又倒了一杯茶，連目光都沒有絲毫變化，“不是道侶，雙修而已。”

君忘川：……

救命啊，你真的還是我認識的洛遙嗎！！

他記憶中的洛遙別說冷酷無情了，那根本就是無情道本道，下一秒就能看着他飛升那種。

現在他竟然在和自己說，他在和他徒弟雙修？！

還甚至就發生在自己面前！

還特麽兩場！

君忘川真的要罵人了。

“為什麽？”君忘川目光複雜地看着洛遙。

洛遙擡起看向他，“為什麽請你來？”

君忘川：“……嗯。”

雖然他想問的為什麽有點多，但這個确實是最重要的。

而且他很不理解，這到底是哪門子的“請”？

你不會就是這麽教你徒弟的吧？

“藍焰玉。”洛遙淡淡道。

“藍焰玉？”君忘川完全沒想到會是這個答案，但他很快意識到什麽，“天罡劍陣？”

洛遙的動作頓了一下，“你知道？”

我何止是知道，我幾天前才剛剛用過。

……雖然沒用就是了。

“你無情道……”君忘川話說了一半就停了。

人洛遙都大大方方和自己徒弟雙修了。

這無情道破沒破還用問嗎？

君忘川換了個問法：“你想重修無情道？”

洛遙沒說話，盯着君忘川看了一會兒，忽然開口：“你用過天罡劍陣了？”

君忘川點頭，“對，但是沒有用。”

洛遙似乎是扯了嘴角，大約是想笑一下，盡管在他那張萬年不變的冷硬臉上顯得有些違和，“自然是沒用的。”

君忘川剛想問為什麽，洛遙的下一句話卻差點讓他嗆到。

“你和你徒弟上床了？”

不是，且不論你為什麽這麽篤定我和人上床了……那個上床的對象為什麽一定要是我徒弟啊！

你不要拿你自己的經歷照搬到別人身上啊！

……雖然事實也沒錯就是了。

君忘川臉色變了又變，最後擠出一個字：“……是。”

洛遙微微颔首，“那就不奇怪了。”

“但是我确定無情道沒有破，”君忘川皺眉，“心法和心境都沒有任何問題。”

洛遙沒有質疑，平靜道：“我知道。”

“因為你的無情道已經修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