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中秋宮宴(1)

中秋宮宴(1)

真的好看。

但他對着一個男人誇不出口, 那幾個字眼在喉嚨裏打轉,最後還是咽了回去。

這話說出口了不止膈應自己,指不定還要被她罵一句有病, 何必呢。

“我什麽?”沈北陌見不得這種吞吞吐吐的做派, 蹙起眉頭來,警告道:“天熱, 這衣裳頭發都不好弄, 晚上還有正事,你要找茬給我晃散了饒不了你。”

“我忙的很, 誰有功夫找你茬。”賀霄收回了自己偷看美人的花花腸子,沉聲正色道:“就是來給你提個醒。”

“提什麽醒?”沈北陌揚眉反問。

“……”賀霄張了張嘴, 覺得就她這德性要注意的地方實在是太多了,一條條竄上來反倒不知從何說起, 說多了她不可能記得住, 還要罵他啰嗦。

于是撿了最要緊的一條:“宮裏不比其他地方, 處處都是眼睛,你……莫要由着性子瞎說話。”

沈北陌稍稍一動眉眼, 那神情裏嘲諷的情緒就藏也藏不住,賀霄覺得以‘前公主’的身份高傲些倒也沒什麽,只是她那口無遮攔字字珠玑動辄就怼人的架勢,得收一收。

“總之, 進了宮之後, 陛下問什麽你就答什麽, 旁的其他的,能少說就少說話吧。”

最好是別說話了, 不說話的時候那身氣質看着還像個郡主,能唬得住人。

“怎麽, 你們大楚是有什麽了不得的規矩,皇宮裏是不讓人說話的?賀将軍,你還是管好你自己的事吧。”沈北陌似笑非笑盯着他,嗤聲道:“我怎麽說話輪不到你來教。”

賀霄原本就覺得自己這巴巴上趕着的行為太不男人,結果對方還這麽不領情,本就糾結的情緒一來二去的也變成了惱火,“罷了,你自己好自為之吧。”

良言難勸該死的鬼。

該有什麽造化,都是她應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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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傍晚時分,車架和儀仗将南邵郡主接進了帝宮之中。

賀霄穿着一身玄色的武将朝服,騎馬經過玄武門的時候,勒住缰繩遠遠眺望了一眼。

漫天紅霞籠罩,畫卷一般,下面的車架挂滿了綢緞簾幔,金鈴輕響,緩緩行駛在宮道之上。

如此和諧美麗的畫面,但一想到裏面坐着的是個牙尖嘴利又兇神惡煞的男人,虛凰假鳳,賀霄就忍不住一聲冷哼。

也不知最後是哪個倒黴宗親攤上這麽個玩意,既然她絲毫不在意自己的處境自己的路,一天到晚覺得自己能耐的要上天,那他還顧忌什麽?

讓她去撞南牆吧,會不會露餡,新婚夜又會吓死誰,這些都跟他沒關系。

他今天就要跟陛下說明白,他必不可能娶下這位南邵來的郡主。

賀霄神情冷漠,騎在高頭大馬之上,凝視着那緩慢移動的車架,面無表情走了。

此番宮宴,三品以上的宗親貴眷都應旨前來,再加上後宮裏的那些娘娘妃子,林林總總上百人,聚集在了帝宮銅雀臺中,成了一幅盛世繁華觥籌交錯的畫卷。

中秋年年都有,而今日這場面,話題中心無疑便是這位兵敗而來的南邵郡主了。

賀霄心裏明白只要沈北陌一露面,立刻就會吸引整場所有人的注意力,暴露在如此多的成了精的天潢貴胄的目光之下,就她那一點就着的潑辣性子,要吃多少暗虧。

若是下午她能跟他好好說話,他或許還能給她多提點幾句,這些皇親之中哪些是人,哪些是鬼,哪些能相處融洽,哪些根本無需理會。

結果她倒好,脾氣比天高。

賀霄一口悶下烈酒,入喉辛辣,刺激了所有感官。

就在這時,太監高聲的通傳打破了整場的熱絡氛圍:“南邵嘉寧郡主到——”

一時之間,百來雙眼睛齊刷刷投向了銅雀臺的入口處,高低錯落的雜亂目光來自四面八方,毫無疑問,能給人帶來相當強烈的壓迫感。

不多時一位身着湖藍華服的女人昂首闊步而來,容貌冷豔绮麗非常,卻是神情冷峻,目空一切,對這滿場沉甸甸的注視無動于衷。

仿佛是她自己的主場似的。

短暫的寂靜之後,緊接而來的便是好一陣竊竊私語,所有人都在對這位郡主的初印象品頭論足,出現最多的詞,除了美豔,便是傲慢。

賀霄的目光随着沈北陌的步子落座之後,方才慢慢收回了自己的思緒,他又再喝了一口酒,強迫自己不要總是拿餘光去掃她的方向。

結果眼睛看不着,耳朵卻是靈得很,聽着的話全是在說要去會會這位南邵郡主。

這些宗親之中不乏見色起意想去調侃往昔高嶺之花的,也有滿心家國抱負要助陛下一統山河想去耀武揚威的。各懷鬼胎,個個都不懷好意。

沈北陌面無表情端坐在案桌前,像一株傲然生長的格蘭瑪莎,卻是引來了前後左右一大群蒼蠅臭蟲靠近。

“聽聞郡主一直養在深宮,都沒怎麽出過宮門,此行山高水遠舟車勞頓,可真是辛苦了。”

李恪盤坐在案前,聽着着道貌岸然的假意關切,毫不掩飾地嗤了一聲,見色起意的老淫賊,大把年紀了還在這對年輕姑娘獻殷勤。

他最見不得這些酒囊飯袋,嫌惡背過身自己喝酒眼不見為淨。

沈北陌狹長的眼尾掃向那越界的中年男子。

那中年男人不滿李恪那小毛孩毫無規矩的嗤笑,但到底是沒跟他計較,只裝做沒聽見,他這輩子都沒見過這麽好看的女人,即便是看得見吃不着,但聞着味靠近游玩一番也是賞心悅目。

沈北陌坐在那分毫未動,就光是一道凝視的目光,盯在男人身上,就似有千斤重。

這世上好色的男人有很多,有枕霞樓裏那些色欲熏心以致于不長眼冒犯的,也有老奸巨猾明白她的處境,根本就只是虛張聲勢罷了,再如何的盛氣淩人,無權無勢,不過只是紙老虎。

眼前這一個便是後者,除非真的看見實質性的威懾力,否則輕易不會被唬住。

沈北陌安靜地端坐着,隐在衣衫下的拇指有節奏地單手按動着自己的骨節,那副巋然不動的冷淡模樣,好似根本就沒将其他人放在眼裏,也不準備作任何回應。

這時又是一個武将興致勃勃而來,也不知是真魯莽還是故意不尊不敬,撐着案桌夠着脖子,大聲朗笑問她道:“诶,我聽說你們南邵那個叫什麽的,叫沈什麽的……哎呀,就是那個千機傘!那個将軍,也算是皇親是不是?我齊老三對別的不感興趣,唯獨是對那神兵神将那叫一個癡迷啊,诶,郡主啊,你跟他熟不熟?我聽說你們湘州府君親筆信撈人,應該地位還成吧?你見過他沒有?”

齊老三将莽夫二字展現的淋漓盡致,也不管自己是否有所沖撞,着急想得到回應,往前跨了一大步:“诶郡主你倒是說話啊,那個千機傘我可是抓心撓肝想見識見識,你給我說說,是個怎……诶诶诶誰啊!!”

“哪個王——”

賀霄面色不善将人撥開後擲地有聲怼臉道:“我。”

“二爺,喲,二爺啊。”齊老三對賀霄也是打心眼裏佩服,換成別人今天他就要發飙了,一看竟是賀霄,雖然被沖撞了也頗有不快,但到底心虛,賣他個面子。

一個莽夫被撥開之後來的又是個莽夫,色迷迷的中年男人心裏腹诽着。

賀霄一到,周圍那些肆無忌憚的試探腳步到底收斂些,心裏微妙揣度着他的态度,有的默默便自己轉回去了幹脆不湊這熱鬧,有的則是紛紛先叫了幾句:“二爺。”

高大的男人站在沈北陌的正前方,也處在了人群中心的視線上,但是卻連他自己也不清楚是怎麽就一下沒忍住沖下來了。

那個不可一世的人在他面前跟t個刺猬似的,連他賀霄這樣頂天立地的男兒都不放在眼裏,反倒是現在被這麽一群歪瓜裂棗的渣滓欺負了去,真是豈有此理。

“嗯。”賀霄冷淡應了一聲,連個餘光都不屑于多給,視線盯着沈北陌那張精致冷豔的臉,覺得這裏人太多說話不方便。

“本王與郡主有話要談。”

就這麽一句話,周圍的那些個人精便明白了賀霄此番意圖,便是來給這破落郡主撐腰的。

人群懂事的自己散開了,紛紛轉移陣地,相談甚歡去了別處,但那耳朵和眼睛掃的方向,卻仍是仔細觀察着想探聽些許這疾風将軍葫蘆裏賣的到底是什麽藥。

“你……”賀霄跟沈北陌對視着,隔着一段距離,他們私底下單獨争吵過太多次,以致于現在這種情形賀霄都覺得說話不痛快,微妙的氛圍在二人的視線之間流轉,男人心道去他媽的注意影響吧,大步上前直接便将人拽了起來,“走,換個地方。”

這兩個人原本就都是視覺中心,人高動靜也大,衆目睽睽之下毫不顧忌雙雙離場,徹底将銅雀臺中那些紛纭猜測一錘定音坐實。

那中年男人心裏悄悄呸了一聲,那賀霄平日裏裝的多道貌岸然,看不上這個瞧不起那個,自己不也還是個色中餓鬼,看那郡主漂亮就什麽面子也顧不上了,德性。

賀霄将沈北陌拉到了後面的花園裏,一路上都有宮娥太監行禮,還有散開透氣的宗親在朝這邊注目着,這烏泱泱的地方根本就沒有真正的僻靜處,到處是人,差不多就行。

“你怎麽回事?”賀霄将她帶到了一處稍微安靜些的山茶樹後,氣不打一處來,“跟我嚷嚷的時候一套一套的,現在啞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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