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 時機

時機

李恪這才回神, 撐着濕漉的泥壤,快速爬了出來。

他的膝蓋受傷不輕,剛才被壓得麻木, 現在陡然松開, 灼燒感格外劇烈,強撐着想起身, 又再摔坐回地上。

李恪越是一副悶聲不吭的倔強樣, 沈北陌就越是來勁,扯着一邊唇角, 哼笑着将人拉起來,故意道:“記好了, 我救你,完全是看在大楚救了南邵雪災的面子上。”

李恪面紅耳赤被她架着胳膊, 男女大防何其要緊, 他這輩子除了母親, 沒還不曾跟個女人這般親近的距離過,一開口竟是有些結巴:“你成成成、成何體統?”

“你是二爺明媒正娶的夫人, 你、你你怎能與旁的男子、”兩人的身高壓根沒差多少,那眼睛稍稍對視便是相當近的距離。

沈北陌掃了他一眼,然後幹脆利落松手将人一丢,“那你自己體統去吧, 誰稀得管你。”

李恪腳下沒站穩直接給扔地上去了, 他踉跄一跤摔下去, 好半天才勉強又爬起來,但被血污浸染的褲腿裏錐心刺骨的疼, 根本就走不動路。

他咬牙硬撐着,緩慢吃力地邁動步子, 一瘸一拐跟在沈北陌身後,但平路尚且艱難,更別提有個什麽坡子或是水坑了。

如果鬼火刀還在手上就好了,起碼能借個力,不會叫這個女人這麽看笑話奚落。

腿受傷的李恪速度實在慢,不過半盞茶的功夫,前面的沈北陌就已經走沒影了,他疼得滿頭汗,精神最為恍惚的時候,忽然被人一拽胳膊。

是那個倒黴郡主不知什麽時候又折返回來了,拽着他直接轉身一頂一颠,李恪活了十好幾年,破天荒的竟是被個女人給背起來了。

“你??”少年的一張臉給臊得通紅,震驚盯着面前那深邃起伏的側臉,心裏翻江倒海,卻是久久發不出聲音來。

沈北陌也懶得再跟他解釋什麽了,一口氣背着人走出了這廢泥坑t,離開了可能二次滑坡的危險地帶後,便找了個相對背風的坡子後面,生了個火,準備将就着歇一晚上。

李恪從被她背起來的那一刻到現在為止,就跟被人點了啞穴似的,一聲都沒吭過。

他耳根子的殷紅退不下去,好半天才猶豫着憋出一個字來:“你……”

Advertisement

“草原人天生的力氣大,我母妃也背的起父皇。”沈北陌敷衍解釋着,把枯枝扔進火堆裏,“你也就跟沈北陌差不多的身量,我以前也背過他。”

“背……你背過……”李恪那幾個字在嘴裏繞不明白,向來巧舌如簧的人現在一時竟是分不清楚該先關注‘父皇’用詞不當,還是該關注二爺的王妃以前怎麽背過別的男人。

最後磕巴着說了句不相幹的:“啊……那草原人力氣确實大啊……”

沈北陌沒再接話,李恪忍不住悄悄往她側臉打量了一眼,撇開其他不說,這張臉生的确實是無可挑剔,皮相美豔,骨相卻是清絕,只是眉目間太過淩厲,全無女兒家該有的溫和端莊。

是草原上的女人都跟她似的這麽邪門,還是單就這個公主,與衆不同。

李恪開始細細琢磨從前未曾關注的過的一個問題,那南邵究竟是怎樣的水土,能把公主養成這個樣子。

沈北陌不知道這年輕将軍的心思,也沒什麽興趣知道,她慢慢折着枯枝,盯着那跳躍的火苗,心中成算着另一件事。

賀霄帶着人找過來的時候長夜已經過半了,見到火堆旁假寐的兩人,沈北陌卻是衣衫不整的,當即便直接命随行所有人都轉過身去。

“二爺、那個、”李恪這才意識到自己跟王妃孤男寡女的不合适,正着急開口解釋是她救了自己,賀霄就已經先一步擡手示意無妨,“天災無情,幸好你們都沒事。”

賀霄的眼神一直落在沈北陌身上,她還是那副面不改色的淡定模樣,好像并沒有覺得眼前的情形有多麽危急。

但除開終于找到她下落的喜悅之外,賀霄卻是更加在意剛才看見沈北陌時候那第一眼的感覺。

那種滿腹心事的深思模樣,讓他有種微妙的直覺。

她身上好像有種想一走了之的可能性。

或許是這一次突來的意外,讓她發覺,若是南邵郡主就這麽殒身在了天災之中,這也是無可奈何的事情。又或許,是那場雪災之後大楚對南邵的态度,讓她的心态有了些改變。

賀霄猜不透這種感覺。

“喲,你倒是來的比我想象中要快些。”沈北陌的笑打斷了男人的思緒,他的注意力重新回到她臉上,眼裏的戲谑映着些透亮的月華。

賀霄壓下那種莫名的患得患失,對她道:“有沒有傷着哪?”

沈北陌拿下巴指了指李恪,“你還是關心關心他吧。”

李恪連忙搖頭,悄悄又看了沈北陌一眼,“不礙事,王妃……幸得王妃搭救。”

出了這樣大的事情,這趟巫雲山之行算是徹底告終,楚乾帝又帶着衆大臣回到了楚京之中,下旨修繕受災百姓的屋舍,開倉赈糧。

接下來的日子便又好像回到了之前的索然無味之中,很快,便又是一年的酷暑時節。

沈北陌沒有那些個跟楚京貴婦逛園子打馬球的心思,誰上門來邀都是要吃閉門羹,久而久之,便也成了衆人口中眼高于頂性子孤僻的怪人。

沈北陌自己倒是樂得自在,偶爾在院子裏練武,更多的時辰還是在打盹睡覺,想要耐心靜待一個合适的時機。

随着時間的推移,‘南邵郡主’的存在感在逐漸弱化,那些個能夠優化善待南邵百姓生計的政改推行下去,沈北陌覺得,或許真的差不多到了她能死遁抽身的時候了。

盛夏時節,蟲鳴鳥叫之聲此起彼伏,賀霄剛出了一趟公事回京,進宮跟楚乾帝彙報之後,便急匆匆地趕回了府中來。

這些日子他跟沈北陌之間相安無事的,但也正因為太安靜了,幾乎都沒有鬧出過什麽很不愉快的争執,他覺得很不正常,就感覺這人的心思已經飛走了,保不齊哪天回到府裏,人就沒了。

可有些時候,賀霄自己心裏也很矛盾,他看着她的懶散模樣,好像對什麽事情都不上心,草原上的格蘭瑪莎被強行移植到了不适合她生長的地方,難免狀态恹恹,骨子裏就沒了生機。

賀霄一面舍不得人走,一面又在想着,不若放她走吧,難道真的要這樣困住鷹隼的翅膀嗎。

這兩個念頭總是一時一時的出現,各占上風許久,以致于賀霄自己在其中左右為難,反倒成了優柔寡斷。

陽光從庭院樹下照射過去,樹影斑駁,高大的異族壯漢熊圖魯正用草原話跟沈北陌小聲密謀着些什麽。

雖說都在楚京之內,但熊圖魯不常到沈北陌這來,一是軍營裏紀律森嚴幾乎沒什麽機會,二來沈北陌也從沒想過将熊圖魯直接撈到王府裏身邊來放着。

他們兩個打小一起長大,她自己不喜歡這地方,自然也明白熊圖魯的脾性,更加适合待在軍營裏。

但今日卻是不同,熊圖魯給她帶來了一個利好的消息。

“赫露莎,我這幾個月跟着大楚的軍隊挖水渠,他們将長河跟草原上的回回灣挖通了水路,估摸着再有一兩個月就能完成了,到時候我想辦法給你搞點金枯草來,裝死跑路得了。”

熊圖魯看慣了她戎裝的模樣,這樣穿着一身滑溜溜的綢緞裝束怎麽看怎麽不習慣,眉毛一皺,臉色顯得更兇悍了。

熊圖魯是個粗魯人,随了草原人率性的脾性,考慮事情向來不怎麽周全,沒有想過‘靈珑公主’身死會給南邵的民心帶來怎樣大的動搖,他只知自己的摯友被困在着矮矮的屋舍矮矮的牆院中,連天空都看不見。

沈北陌原本是有諸多顧慮的,但到了現在這個時候,卻又正好被熊圖魯歪打正着給卡上了時機,成了她悄然退場最完美的時機。

“金枯草不行,我這身體底子這麽好,騙不過中原人的醫師。”一旦開始真正密謀這件事,沈北陌就難以壓制自己的興奮,用草原話對他道,“我覺得吧,要不還是裝暈黴靠譜點,誰也不敢心存僥幸,誰也不敢鬧着玩。”

“靠譜,聽你的,有什麽需要的,你再派你手下那個傻小子去軍營裏尋我,現在那些個中原人的愣頭青都給我打服了,我們那個營,熊爺的地位還成。”熊圖魯把胸脯拍得梆梆響,正說着,忽地視線轉向院外的樹下,對她道:“你嫁的那個将軍回來了。”

沈北陌往回看了眼,賀霄身上的朝服還沒來得及換,顯然就是剛從宮裏回來的。

“赫露莎,你跟他,真的做了夫妻?你會跟他做那些夫妻間的事情嗎?”熊圖魯怎麽都想象不出來赫露莎這樣的英雄跟人做夫妻,還是做妻子的那一方,是個什麽樣的情形。

沈北陌淡淡掃了他一眼,“你別在這給我哪壺不開提哪壺。”

“聽不懂,跟壺有什麽關系?”熊圖魯一攤手,“算了,不管壺的事情,将軍回來,我先撤了,咱們回頭再合計。”

賀霄走近的時候熊圖魯已經離開了,他心裏有數,情緒稍有些沉重,面上卻還是故作輕松過來,“難得碰上你在南邵時候的舊友,怎麽沒多聊聊,我打擾到你們了?”

沈北陌沒答他的話,只微微揚眉,不置可否。

賀霄瞧着她這張豔麗的臉,和第一次見面時候沒什麽很大區別,只不過那個時候她裝成舞姬混在枕霞樓裏,現在則是披了南邵郡主的外皮,總之代表的都不是真正的沈北陌。

男人慢慢半蹲在她面前,仰臉瞧着,好像這一瞬間腦子裏争吵的兩個念頭彙聚了起來,他說:“沒事,跟他多聊聊,如果軍營那邊不好說話,我給你塊令牌,他便能在大部分地方自由出入了。”

沈北陌微妙揚起眉來,若真有賀霄的令牌,熊圖魯替她張羅這事,就更加容易了。

賀霄也不多啰嗦,話說出了口,就直接将腰間的令牌解了下t來,他胳膊搭在沈北陌的腿上,唇角笑意淺淡,遞給了她。

“拿着。”

沈北陌不跟他客氣的接了,若有所思打量着,覺得這人今天的狀态稍有些反常。

“別這麽看着我。”賀霄輕笑了一聲,“做男人麽,頂天立地,很多事情,還是要果決些。我不希望看到你變得不像你,我也變得不太像我自己了。”

同類推薦

娘娘帶球跑了!

娘娘帶球跑了!

新婚之夜,她被五花大綁丢上他的床。“女人,你敢嫁給別的男人!”他如狼似虎把她吃得渣都不剩。“原來強睡我的人是你!人間禽獸!”她咬牙切齒扶着牆從床上爬起來。她是來自現代的記憶之王,重生歸來,向所有欠她的人讨還血債。可這只妖孽之王,她明明沒見過他,卻像欠了他一輩子,夜夜被迫償還……

萌妻來襲:軍帥,壞壞寵!

萌妻來襲:軍帥,壞壞寵!

從她過完十四歲生日那天起,就跟她說了以後不準半夜偷爬到他的床上來,她小嘴一張一合,已經不知道跟他說了多少次最後一晚。孟祁寒真的是寧可相信世界上有鬼,也不相信孟杳杳這一張嘴。
“以後我要是娶妻了,你也這樣爬上來?”
“娶妻?人家都講你不舉,除了我孟杳杳誰要你?”
某男邪魅一笑:“我都不舉了,你還要我幹嘛?”
“暖床啊,你知道你身上有多暖和嗎?”話未落,已被他壓在了身下,“只能暖床,那豈不委屈了你?”
他是殺伐果斷的冰山少帥,唯獨寵她入骨,他說,杳杳,這輩子我不會讓你哭的,除了床上……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皇叔,不要了,潇潇疼。”“乖。”年輕帝王伸手,動作輕柔地拉住她受傷的小腿,聲音低沉沙啞,難掩心疼:“忍忍,塗了藥,一會兒就不疼了。”她是後宮寵妃,心狠手辣,惡名昭彰。新皇登基,她被殘忍賜死!重活一世,誓要一雪前恥,虐親姐,鬥渣男,朝堂內外所有人的生死,全在她倚姣作媚的一句話間。“皇叔,朝中大臣都說我是禍國妖妃,聯...

大宋将門

大宋将門

沒有楊柳岸曉風殘月,沒有把酒問青天,沒有清明上河圖……
一個倒黴的寫手,猛然發現,自己好像來到了假的大宋……家道中落,人情薄如紙。外有大遼雄兵,內有無數豬隊友,滔滔黃河,老天爺也來添亂……
再多的困難,也不過一只只紙老虎,遇到困難,鐵棒橫掃,困難加大,鐵棒加粗!
赫赫将門,終有再興之時!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試問這天底下誰敢要一個皇子來給自己的閨女沖喜?
東天樞大将軍文書勉是也!
衆人惋惜:堂堂皇子被迫沖喜,這究竟是道德的淪喪還是皇權的沒落?!
----------------------------------------
文綿綿,悲催社畜一枚,一睜眼卻成了大将軍的閨女,還撈到個俊美又多金的安南王殿下作未婚夫,本以為從此過上了金山銀山、福海無邊的小日子。
豈料......
府中上下不善理財,已經到變賣家財度日的地步......
人美心善的王爺一臉疼惜,“本王府中的金銀滿庫房,王妃随便花。

文綿綿雙目放光,“來人啊,裝銀票!”
從此...
“王爺,王妃花錢如流水,今日又是十萬兩。

“無妨,本王底子厚,王妃盡管花。

“王爺,王妃花錢無節制,您的金庫快見了底了!”
“無妨,本王還能賺!”
“王爺,王妃連夜清空了您的金庫!”
“什麽!”
富可敵國的安南王殿下即将裂開。
文綿綿款步走來,“王爺別着急,我來送你一條會下金蛋的街!”
----------------------------------------
【社畜王妃VS沖喜王爺】
文綿綿:一時花錢一時爽,一直花錢一直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