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黴運buff

黴運buff

莊重華麗的龍椅旁, 程芷雙眼緊閉，面容安詳，但只有她知道此時自己的內心裏是多麽地波瀾起伏。

“這李太醫平地摔得好突然, 給我吓了一大跳。”她暗暗想道。

程芷平複了一下自己的呼吸，好在她現在所處的位置，只有走到旁邊的人才能看清她的臉，要不剛剛就露餡了。

“月月好厲害, 說的事情全都應驗了。”

從晉王爺朝前一步站到百官最前面時, 程芷就意識到室友夢中看到的場景就是發生在今天, 所以她忙打起了精神，在查看折子時, 當機立斷開始裝昏迷。

果然，晉王爺認為自己的計謀生效後，開始出招了。

“原來他的計劃是買通太醫當場揭穿我女扮男裝的事。”程芷聽到李太醫的答話時，腦海裏立即冒出分析, “那個安德侯可能也是和他一夥的。”

她本打算裝作悠悠醒轉，來拒絕李太醫把脈。這次裝暈, 能揪出一個有異心的太醫和一個可能有問題的安德侯, 已經賺到了。

誰知她的眼睛才睜到一半，那李太醫居然被驚得摔倒在地, 腦袋還撞到龍椅上, 竟直接摔暈了過去。

她吓得立即又閉緊了眼睛。看來, 這戲還可以再演一會。

果然, 大殿裏很快又響起了晉王爺和德運對峙的聲音。

……

“陛下向來是由吳t院判親自看診的, 既已派人去尋, 便等吳院判過來吧，就不勞煩王爺了。”德運走下臺階, 伸手攔住了晉王爺，他聲音陰柔，卻帶着不容小觑的銳利和堅定。

晉王爺腳步一頓，他的目光如利劍般直刺過去，眉頭微擰，這個德運在防着他。

但他并未發怒，語氣反而更加關切，“吳院判此時還不知在何處呢，陛下身體要緊，不若本王先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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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邊說邊拂開德運阻攔的手。

但卻沒拂動。

德運還站在原地，表情不變，拒絕的态度很明顯，甚至在他的眼神示意下，旁邊的侍衛還朝前一步，以防晉王爺強行靠近。

晉王爺臉色一沉，看來玩軟的是行不通了，他當即一甩袖子，渾身氣勢一變。

“你不過一個宦官，卻屢次三番地阻止本王救陛下，是何居心？”晉王爺眉毛一橫，厲聲道，“莫非想謀害陛下不成？”

“奴才不敢。”德運雖嘴上用詞恭敬，但身形卻半分不動。

兩人之間的氣氛越發緊張，周圍的大臣們都屏住呼吸，不敢發出任何聲響，晉王爺的眉宇間積聚着怒氣，德運也面色冷峻。

但數道異樣的目光還是移到了德運的身上，禦史臺的人甚至開始琢磨着事後是不是要參上這宦官一本。

左相林俊郎打破了這令人窒息的寂靜。

“王爺慎言。”他出言道，“德公公此舉也是為了王爺好，畢竟王爺并非專業醫士，若是誤診了又當如何是好。”

此話在理，不少大臣跟着點頭應和。

晉王爺卻沒有接他的茬，而是直接一頂大帽子扣下來。“怎麽，林相與這個宦官也是一夥的，也想謀害陛下？”

“不過是提前診脈一番，文武百官都看着，本王實在不懂你們為何千方百計攔着。”他一句接一句，竟透露出些不容置疑的威嚴。

說到最後，晉王爺唇邊甚至泛起一抹冷笑，“兩位是認為本王膽大包天到敢公然謀害陛下，還是你們相互勾結有什麽見不得人的秘密怕被發現？”

林俊郎聞言心中一驚，他還是第一次見到如此咄咄逼人的晉王爺，看來這次她們是把他徹底逼急了。

他望向德運，卻發現德運的眼底并沒有太多憂色，他的心中隐隐多了些猜測。

于是，他看着晉王爺，不慌不忙地回應道：“都是為陛下效力，何來勾結一說，本相本也是為王爺考慮，既然王爺不領情，便罷了。”

說完這句後，他也不再言語。

但在其他人看來，這就是林相也退步了。

也是，勾結宦官，謀害陛下，這個污名可沾不得。一時間，其他大臣也無人敢站出來。

甚至，僵持片刻後，德運也朝旁邊讓了一步。

有些大臣垂眸陷入沉思，之前都以為陛下身體已經大好，如今看來還是有些問題的。

雖晉王爺如此執着要為陛下診治也有些怪異，但此時站出來阻止不僅會擔上與宦官合污、謀害當今聖上的名頭，還會和極可能成為下一任皇帝的人對着幹。

傻子才會站出來呢。

……

晉王爺也是這麽想的，所以他瞟了旁邊的德運一眼，便步伐穩健有力地提步準備朝臺階上邁去。

一步尚未踏出。

“王爺，且慢。”有聲音自身後響起。

晉王爺眼角微微抽搐，他今天是走背字了麽，怎麽做什麽都不順利。

他轉身看向那個冒頭的“傻子”。是禮部侍郎宋修遠。

宋修遠喊住晉王爺後，卻沒繼續看向晉王爺，而是朝德運拱手道：“德公公，陛下身體要緊，不一定要等吳院判，先讓其他太醫來看看也好。”

德運看了他一眼，微微點頭，輕輕一揮手，旁邊的小太監立即領命而去。

正好，他倒要看看太醫裏還有沒有晉王爺的人。

“王爺，此處既無藥物也無器具，即使診脈後也無法進行診治，不如安心等待一二。”宋修遠看向晉王爺，聲音不卑不亢，“陛下是看了王爺的折子後突然昏迷的，臣以為王爺該避嫌。”

晉王爺的步子邁不出去了。

對方幾乎都指着鼻子說他用心不純了，他若執意上前，豈不是坐實了這一點。

不過，辯白的話未必需要自己親自來說，只要讓他診脈的行為變成其他臣子的意願，宋修遠的這個指控不攻自解。

所以，他看向了那些曾和自己有所牽扯的大臣。

陛下莫名昏迷，必然引起那些大臣的思慮，那柳賢妃肚子的孩子還不知是男是女，甚至不一定生得下來，這些人的立場必然松動。

……

晉王爺先看了一眼韓晉鵬，韓晉鵬心虛地撇過頭去。他如今有了長公主這個保命符，犯不着在這個時候出頭。

但其他以前和晉王爺有牽扯的人，這會就沒這麽沉得住氣了。

昨日方才把畫送還回去，今日居然就形勢反轉了，他們想到晉王爺之前所言，或許他沒騙他們？

不少人心中苦澀，此時不表态，日後怕是未必有好果子吃了。

承務郎朱利就扛不住晉王爺眼神的壓力，哆嗦着開口道：“陛下身子要緊，臣以為王爺先看看也好，待會也能和太醫交流一二，多一份保障。”

歷王府世子蕭唯熙也附和道：“王叔不過是擔憂陛下，能有什麽壞心思呢？”

德運眼睛一眯，又是個他沒想到的角色，他今日倒要看看這朝臣中還有多少心懷鬼胎之人。

龍椅旁，程芷也閉着眼睛認真聽着。

……

下一個站出來的人也出乎德運的意料，竟然是禦史中丞柳湘晖。

柳湘晖挪步到晉王爺和宋修遠的中間，勸解道：“要不就讓晉王爺看看吧，陛下可千萬不能出事啊。”

剩下的半句話他還沒說出口，他女兒才懷上皇嗣，還不知道是男是女呢，陛下可千萬要多撐幾年。

德運看了他一眼，心中暗罵了一句“蠢貨”。

果然，有柳湘晖這個最關心陛下安危的人出言，晉王爺的立場一下又變得正當起來。

他再次邁步踏上臺階。

閉眼裝暈的程芷聽到動靜，提起了精神，她不能讓晉王爺當衆揭穿身份，所以，她是時候“醒過來”了。

一步，兩步，三步。

晉王爺的嘴角隐隐勾起，他的目光掃過龍椅，眼裏閃過一絲貪婪，這個位置，很快就是他的了。

下一秒，他的笑凝住了。

因為一陣疾風從他身邊掠過，白發白須的身影竟搶在他之前走上了臺階，因為動作太快，甚至差點撞得他一趔趄。

是滿頭大汗、氣喘籲籲的吳院判。

匆忙趕到的吳院判在龍椅旁和程芷對上了視線，兩人眼裏都是驚詫。

吳院判率先反應了過來，他用力眨了一下眼，程芷意會，立馬再次閉上眼睛。

診脈、掐人中、行針……陛下悠悠醒轉，一切如同行雲流水般發生，讓站在吳院判身後的晉王爺差點沒回過神來。

他實在不解，這吳院判來得未免也太快了，難道安德侯那邊沒按他們說好的來？

他不甘心地試探：“吳院判不是出宮去安德侯府麽？難道太醫院的人竟是胡說？”

程芷也投來疑惑的目光。

吳院判抹了抹額頭的汗，答道：“本是要去安德侯府的，走到宮門口時臣卻突然發現針囊不在醫箱中，便立即趕回太醫院去取。”

“誰知在太醫院得知陛下昏迷一事，臣便立馬趕過來了。”吳院判邊說邊把剛用過的東西放進一旁的醫箱。

他起身時，還低聲自言自語了一句，“說來也是奇怪，以前從不會忘了這些的，今日也是巧了。”

晉王爺聞言臉色發黑，又是巧了，今天這巧了的事未必也太多了。

……

程芷重新坐回龍椅上。

晉王爺只好退回到百官當中。

這時，跟着吳院判而來的幾個年輕太醫們終于趕到了，他們扛着木制的擔架，沖進殿內，口中還呼喊着：“陛下，陛下在哪？”

程芷疑惑地看過去。

年輕太醫們這會也看到了陛下，一時愣住了，不是說陛下昏迷，要準備擔架的嗎？

他們好不容易才趕上健步如飛的吳院判，結果，陛下居然都醒了？那這擔架應該用不上了吧。

幾人終于反應過來，放下擔架躬身行禮，而後又扛起擔架準備出去。

“等等。”程芷喊住了他們，伸手指了指龍椅右側的空處，“這上面還躺着一個人呢，你們擡回太醫院去，看還能不能救。”

年輕太醫怔愣t點頭，狐疑上前，才發現這地上橫躺着的不是早就出門的李太醫麽，李太醫怎麽暈在這兒了？

不過，此時明顯不是詢問的好時機，他們手腳麻利地把李太醫擡上擔架放好，又一陣風似的出去了。

大殿裏終于恢複了原有的秩序。

晉王爺低着頭，思索着下朝之後的計劃，他覺得自己今日過于倒黴了些，不僅計劃全被打亂，底牌還丢了好幾張，如今更要好好謀劃了。

“退朝。”德運尖利的聲音讓許多大臣都松了一口氣。

晉王爺也是如此。

只是他剛要随着朝臣們往外走，就聽到程芷的聲音自上方傳來。

“朕覺得皇叔今日呈上的折子中有關宗學建設的想法甚好，退朝後，皇叔便來崇德殿單獨再議吧。”

晉王爺擡頭，發現此時面無表情的程芷竟十分有威嚴，這讓他心中一震，多了幾分心慌。

他收回目光，重新低下頭。這是鴻門宴，但他不得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