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 天青色

天青色

二月的京郊, 太陽在雲層後若隐若現，微風卻已帶上春日的暖意。

幾個農戶正在田間忙碌着。

張老漢牽着老牛走上田埂，剛放下卷起的褲腳, 等在一邊的劉大壯就迎了上來，“張叔，你家的地都犁完了吧？”

“嗯，差不多了。”張老漢把手上的牛繩遞過去, 嘴裏不忘交代t道, “可上心些, 別餓着我這老夥計啊。”

“放心吧。”劉大壯接過繩子，在手上纏了兩圈, 又輕輕拍了拍牛背，人卻沒有立即離開。

他看向張老漢，問道：“張叔，你覺得這雨這兩日能下下來嗎？”

“不好說。”張老漢擡頭望天, 眼裏也帶上幾分憂慮。

他把手在衣服上擦了擦，從衣袋裏掏出自家種的煙葉, 塞進煙鬥中, “嚓”地點燃了，眉頭深鎖地吸了一口,

這天看着像是要落雨的樣子, 但不知為何, 總差了那麽一口氣。

田裏扶犁的張大郎此時也邁上田埂, 他一邊抖落犁上的泥, 一邊嘆氣道：“這再不下雨, 今年的收成怕是難了。”

按理說，過了立春, 這第一場春雨就該下了，但這半個月都過去了，還一點落雨的跡象都沒有。

劉大壯聽了這話，眉頭也皺成“川”字，他四處張望了一下，然後壓低聲音說着：“我聽人說，這是老天爺生氣了，因為那位的事。”

他朝京城皇宮所在的方向努了努嘴，卻不敢明說。

“瞎說什麽呢。”張老漢打斷了他的話，“要不是陛下教的改進犁的法子，這地哪裏能這麽快墾出來。”

劉大壯看了一眼張大郎手裏扶着的犁，噎了一下，但還是嘟囔了一句，“曲轅犁确實好用，可不下雨也沒用啊，不下雨這地就沒辦法播種，咱今年總不能餓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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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說，會不會真的是老天生氣啊，畢竟咱這以前也沒見過女帝繼位的事，咱村裏連母雞都不打鳴呢。”他繼續說道。

“要生氣也不該罰咱們老百姓啊。”張大郎也接茬了一句。

張老漢又咬着煙鬥深吸了一口，嘆道：“先耕地吧，耕出來再說。”

他看了劉大壯一眼，“牛等喂飽了再給我送回來。”

“知道了，張叔。”劉大壯見張老漢一副不願多說的樣子，便也收了聲，牽着牛繩往大路另一邊的田埂走去。

大路旁，正停着一輛馬車，馬車車轅上坐着個一身灰衣的車夫，他正警惕地看着四周，冷冰冰的目光讓劉大壯打了個寒顫。

劉大壯趕緊往旁邊避了兩步，但老牛對那匹馬似乎很有興趣，繃直了牛繩靠近不說，鼻子還發出了低沉的哼聲。

“我的祖宗诶。”劉大壯連忙把牛拉開，三步并作兩步地走遠了。這馬車看着就是大戶人家的，要是蹭到了，他可賠不起。

……

等田邊的人都走開了。馬車裏，水秀撩起簾子，“青甲，把你剛聽到的和殿下說一說。”

青甲面無表情地開始彙報，他的耳力驚人，剛剛田埂上幾人的對話竟一字不落地全聽了去。

聽完後，蕭寧儀的眉心慢慢蹙起。

水秀在一旁補充道：“殿下，最近各處類似的說法不少，都是把這天旱和女帝繼位聯系在一起。”

“有查出是從哪裏傳出來的嗎？”蕭寧儀問道。

水秀搖頭，“之前也找這些百姓問過，但他們也說不清楚是從哪裏傳出的消息，只說是聽別人提起的，多追問幾句他們就吓得不行。”

蕭寧儀點了點頭。

這個說法出現的時機太好了，傳播的速度太快，雖說難以溯源，但要說背後沒人搗鬼，她是不信的。

“殿下，要再去別處看看嗎？”水秀請示道。

“不去了，回府吧。”蕭寧儀的眼裏閃過一絲冷意，“回去後把各個王府世子的資料都搜集一份給我。”

……

三日後。

早朝後，崇德殿裏，德運正垂首彙報着。

“陛下，下面的縣令上了折子，都說這曲轅犁用得極好，今年這幾個縣的犁地效率高了不少，即使沒有耕牛的農戶，靠人力一日也可以耕上半畝……”

程芷點頭，這可是老祖宗的智慧，肯定能頂用。

這是一個架空的王朝，她也是不久前才發現這個朝代的犁居然還是長直轅犁，用起來十分費力。

于是，她畫下了自己之前在書中看過的曲轅犁的樣子，木工很快就做出了樣品，不過時間有限，只來得及先在京城附近的幾個縣推廣。

“既然有用，那就讓其他的縣也用上。”程芷說着，注意力卻在手裏的另一份折子上，這是鄭老将軍從邊關送回來的折子。

她臉上的笑意收斂了，這鄭老将軍似乎對女帝之事很不滿啊。

“陛下——”德運喊了一聲，欲言又止。

“怎麽了？”程芷擡頭問道，“還有什麽事嗎？”

德運的聲音裏帶上一些陰骛：“還是春耕的事，今年的春雨比以往遲了一些，民間因此有些不好的傳言。”

“朕知道，長公主已經和我說過了。”程芷不在意道。

德運對于陛下口中時常提到長公主和柳賢妃的事已經習慣了，雖不知陛下是如何收服這兩人的，但能多些人為陛下分憂，也是好事。

但看陛下這麽佛系的樣子，德運還是沒忍住說了一聲，“天災并不稀奇，只是此時出現着實對陛下不利，怕是有心人故意利用此事生亂。”

“不用擔心，朕已有打算。”程芷居然露出一絲笑來，“不出三日，這件事就會解決。”

“陛下如此肯定，是夢見的？”德運好奇道。

程芷含糊道：“算是吧。”

遇事不決，就全推給上天托夢，畢竟，她也不能說這是室友柳聽月告訴她的，雖她現在也不清楚月月要怎麽做到，但對于室友們所說的話，她向來無條件信任。

……

此時，映月宮裏。

柳聽月正喚出小卷，“小卷，打開任務界面。”

這是小卷上次主動升級後多出的功能，它的任務終于可視化了，這讓柳聽月積攢積分的速度快了很多。

她最近每天睡到自然醒後，第一件事就是點開任務界面看看今天有什麽積攢積分的方法，這生活規律得像是玩游戲做日常似的。

【今日特殊任務：挑釁鄭貴妃一次，完成可得50積分】

柳聽月眼睛一亮，做完這個任務，總積分應該就夠買那個她想要的道具了。

不過，她嘴上還是吐槽道：“小卷啊，你這裏怎麽那麽多不利于後宮和諧的任務啊。”

小卷乖巧地答道：“因為我是個宮鬥系統？”

“你真是個不忘初心的好統子。”柳聽月不走心地誇道。

“嗯嗯。”小卷應道。它對此已經習慣了，最近宿主似乎格外喜歡逗它，不過它也理解，畢竟後宮還處于守喪狀态，很多娛樂活動不能辦了，宿主也憋得慌。

所以，它願意配合宿主玩這些，誰讓它是全學院最貼心的統子小卷呢。

柳聽月對小卷內心的煽情戲碼一無所知，她正準備前往留芳宮做任務。

……

柳聽月到達留芳宮的時候，鄭貴妃正在揮舞那杆紅纓槍，動作利落，英姿飒爽。因劇烈運動她的額頭滲着微汗，白皙的皮膚淺淺泛紅，本就豔麗的面容更顯得動人幾分。

欣賞完美人，柳聽月眼睛一亮，挑釁的方案，有了！

“你來我這裏做什麽？”鄭貴妃收起槍哼聲道，語氣中似有不滿，但她眼裏的喜色卻透露出真實情緒。

“我有話和貴妃娘娘說。”

柳聽月在鄭貴妃期待的眼神裏，走近，附耳輕聲說道：“你的紅纓槍舞得好爛。”

說完，她提腿就走。

可惜，她哪裏跑得過有武藝在身的鄭貴妃，很快，她就被逼在牆角，紅纓槍的槍尖還插在她肩膀上方的牆上。

“柳聽月，你再說一遍。”鄭貴妃站在她面前，眉尾挑起，丹鳳眼裏帶着怒意，原本泛着淺紅的臉此時紅色深了幾許，顯然是氣的。

柳聽月見狀心中一喜，這挑釁任務成了！她立馬變了臉色。

“娘娘，你剛剛聽錯了，我是說娘娘的紅纓槍舞得好看。”她讪笑道，“我就是說話有點口音，真的。”

鄭貴妃将信将疑地看了一眼，終于把牆上的紅纓槍拔了下來。

但柳聽月剛要溜走，又被叫住。

“站住，你可別當我是個傻子。”鄭貴妃的臉上露出一絲得意。

最後，還是以柳聽月大喊十遍“不懂欣賞鄭貴妃耍紅纓槍的人都是沒品味的人！”，這場鬧劇才作罷。

等出了留芳宮，柳聽月揉着自己跑得酸疼的腿，自娛自樂地想着：口嗨一次，能得50積分，還是挺值的。

……

“小卷，把系統商城調出來。”一回到映月宮，柳聽月就迫不及待地喚道。

“好的，宿主。”

很快，半透明的頁面在柳聽月的眼前展開，看到這久違的頁面，她頗有些激動，不過她粗略掃了一下新刷出的幾樣道具後，手還是伸向了屏幕中間t的物品。

這個物品第一次解鎖商城裏她就看到過，物品名字叫做“天青色等煙雨”，圖片則畫得很抽象，大概是一種像雲像霧又像風的感覺。

屏幕上彈出提示：【此物品售價600積分，是否購買？】

柳聽月沒有遲疑，直接按下了購買按鈕，她一直猜測這個道具的功能和天氣改變有關，這個價格更是堅定了她這個猜測，不過她還是一陣肉疼，可真貴啊。

【購買成功，您的積分餘額為0，請繼續完成任務獲得積分吧！】

提示音剛落，桌子上憑空出現了一張古樸的卷軸，卷軸邊緣泛黃，似乎是有蠶絲制成，上面繪制着一副圖畫，但畫面內容晦澀難懂，柳聽月索性不再細看，而是直接點開了詳情頁的介紹。

【“天青色等煙雨”主要功能：将卷軸燃燒後，可觸發天降小雨效果】

【附加功能：使用者身邊自帶雲霧缭繞效果，打造絕佳氛圍感】

【注：生效時間六個時辰】

小卷冒了出來：“宿主，你太會挑了，這個道具可好用了，美人從煙雨中走來，若隐若現，肯定能迷倒陛下。”

“等等。”小卷反應過來，“你不用迷倒陛下。”

它驚恐道：“宿主，你不會是想……”

眼見這統子都要冒綠光了，柳聽月忙出聲道：“打住，不要用這種怪怪的想法揣測我搞事業的心。”

“至于用來幹什麽。”她合上了卷軸，笑道，“你很快就知道了。”

……

當天下午，崇德殿裏傳出一道聖旨，昭告天下。

“朕聞春雨遲遲未降，民心焦憂，朕心憫恻，夜不安寝。翌日巳時，朕将親臨相國寺，舉行祈雨大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