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 打雷要下雨

打雷要下雨

京郊, 張家村。

劉大壯一臉喜色地推開張家的籬笆門,他人還未進門,聲音先傳了過來, “張叔,陛下下旨了,說是明天要去相國寺祈雨!”

院子裏的張老漢停下翻揀麥種的手,擡頭問道:“你從哪裏得來的消息?”

“聽路過的貨郎說的!”劉大壯興奮道, “我剛也去裏正家問過了, 千真萬确, 就在明日。”

張大漢聞言眉頭舒展了一些,雖時間遲了些, 但若是祈雨成功,也能趕得上春種。

“張叔,你覺得陛下明天能祈到雨嗎?”劉大壯問道,他順勢在一旁的石凳上坐下, 也幫忙挑揀麥種。

手裏的麥種粒粒飽滿,一看就是精心打理的, 張老漢是張家村出了名的老莊稼把式了, 農時的事大家都愛來問一問他。

張老漢眯着眼睛擡頭看天,此時已經到了黃昏, 天空如同點燃了一般, 橙紅色的晚霞鋪滿了半邊天。

古諺說, 朝霞不出門, 晚霞行千裏, 這滿天紅霞讓他剛升起的期盼又下落了幾分。

就他的經驗來看, 這屬實不像是要落雨的樣子。

但老天爺的心意誰能說得清的,而且這又牽涉到陛下的名聲, 他只硬邦邦地回了一句:“不知道。”

劉大壯聞言倒也不失望,反正明天就能知道結果了。

他挑完一把麥粒,目光又去尋在一旁砍柴的張大郎,“大郎,明日我們一起去相國寺看祈雨呗,反正相國寺離這裏不遠。”

張大郎剛聽到祈雨的事本就有些興趣,這會兒被劉大壯一撺掇,想去的心思又盛了幾分。

劉大壯繼續說道:“反正不下雨,地裏也沒活可幹了,說不定還能看到女帝長什麽樣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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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大郎忍不住看了一眼老爹,見張老漢沒反對,立馬點頭了。

“好,那咱明天早晨一起去。”劉大壯興奮道,“我早些來喊你。”

明天去圍觀的人肯定不少,早點去能占個好位置。

張老漢默不作聲地理着種子,動作一絲不茍,若是真的祈雨成功,這種子也該備上了,可不能誤了農時。

……

讨論着這道旨意的不止百姓們,京城一座座府邸裏,暗流正湧動着。

歷王爺的府邸位于京城東邊,素雅青磚打造的外牆第一眼看上去并不惹眼,給人的感覺就和歷王爺一樣,沒什麽存在感。

書房裏,世子蕭唯熙身着一襲青衫,端坐在書案前,他的下首還坐着兩個人,一個中年人,做書生打扮,還有一個須發皆白的老者,竟穿着一身灰藍色的道袍。

“那位怎麽突然要祈雨了,難道是太史局觀察到什麽?”蕭唯熙開口問道,“不是說最近都不會下雨嗎?”

他的目光落在中年幕僚的身上,話裏的意思卻是在針對那位不言語的老者,這位老者是幕僚介紹來的,據說對觀天象十分精通。

老者睜開微閉的雙眼,只說了兩句話:“她不該是坐在那個位置上的人,天象顯示近日無雨。”

說完後,他又閉上了眼睛,仿佛周圍的一切與他無關。

聽到老者這樣說,蕭唯熙點了點頭,略微放下了心,或許對方就是被逼急了,才出此下策。

這個老先生的本事他也見識過,所以他才會散播那個消息,事實證明,這個法子很有用。

不止百姓,大臣中也有人心中泛起了嘀咕。

女帝初登位就發旱災,這可是大兇之象,預示着君王不賢,若再這麽旱下去,女帝就該下罪己诏了。

望着外面晴明的天色,他的嘴角上揚,泛起一絲笑意,皇帝親自祈雨,确實可以彰顯愛民之心,但若是祈雨不成,則更證明不得天心,質疑輿論只會更盛。

“到時候……”蕭唯熙的眼裏閃過一道精光。

……

五更時分,天色尚未破曉,皇宮內一片寂靜。

突然,深沉而悠揚的更鼓聲穿透了夜幕,崇德殿裏的燈火亮了。

今日沒有早朝,但程芷起得非常早,沐浴更衣焚香……雖然她知道祈雨生效靠的懷裏的那個卷軸,但程序步驟還是要做到位的。

她張開雙臂任由宮女們整理龍袍,頭卻微微偏向一邊,看向德運道:“太後和賢妃那邊準備好了嗎?”

德運垂首答道:“壽寧宮和映月宮的宮女剛都來過,說是已準備好了,随時可以出發。”

“好。”程芷輕輕點頭。

昨天柳聽月送卷軸過來時,就表達了自己也想一起出宮的心願,程芷便把幾個室友也算到了祈雨隊伍裏。

對外的說法是,讓上天看到皇室虔誠的祈雨态度,但真實原因卻是,萬一中途出什麽纰漏,她們幾人聚在一起也好想辦法。

當然,更重要的是,除了蕭寧儀外,她們幾人穿越後還沒出過宮呢,正好借着這次機會出去看看。

天色微亮時。

宮門大開,明黃色的輿駕出了宮門,輿駕四周,侍衛們身着铠甲,神情肅穆,輿駕的前後,是一隊身着盛裝手持香爐和法器的宮女和太監。

緊随皇帝輿駕之後,是太後的馬車,華貴的車簾低垂,隐約可見裏面的身影。

柳聽月趴在馬車窗邊,忍不住好奇地探頭從簾子外望過去。

馬車緩緩駛過京城的街道,朝城外而去。因為是頭次出宮,她看什麽都新奇,時不時和林迎聊上一兩句,直到周圍圍觀的百姓越來越多,她倆才把腦袋縮了回去。

……

出了宮,文武百官也跟了上來。

太陽初升時分,一行人終于到了相國寺,相國寺裏的僧人早就等着了,一衆僧人跟着主持迎了出來。

行禮後,須發皆白的主持說道:“陛下,祭壇已經備好,吉時也快到了,陛下現在就過去嗎?”

程芷點頭,“勞煩方丈帶路。”

祈雨的祭壇位于一片開闊的空地上,蒼翠的古樹環繞,空氣中彌漫着淡淡的檀香味。

祭壇上已經擺放好了各種祭品,太監宮女們手腳麻利地把帶來的法器擺放好。

祈雨儀式開始。

程芷在祭壇前的蒲團上虔誠地跪了下去。

天空萬裏無雲,一片湛藍。

她倒上一杯清酒,開始念祈雨的祝詞。

“自春以來,天不作美,朕今祈求,神明昭昭,天降時雨,惠澤吾土……”

一陣微風起,照在祭壇上陽光更卻明亮了幾分。

壇下跪着的大臣們表情各異,有的人臉上閃過憂慮,也有人皺眉沉思,甚至有人露出一絲竊喜。

一旁邊廟宇高臺的帷帳後,蕭寧儀的目光掃過文武百官。

她的身邊,柳聽月和林迎也睜大眼睛觀察着。

果然,那幾個世子臉上的表情都很值得玩味,哪怕有人看上去面帶焦慮,但和旁邊戶部尚書那種悲天t憫人的表情卻完全不同。

面色最為憂慮的當屬那些圍觀的百姓,他們擡頭看看天,又伸長脖子望望女帝,嘴裏忍不住祈禱着,只盼着春雨趕緊落下來。

……

終于到了最後的敬香環節。

在這個步驟裏,之前寫下的祝詞也會被一并燒掉,這些都是天子親筆寫就,字裏行間藏着對神靈的祈求和對百姓的關懷。

煙火燃起。

程芷把卷軸混入祝詞之中,點燃,卷軸被火撩到,很快燒掉一角。

天色驟然變暗。

圍觀的百姓中響起一陣驚呼聲,劉大壯更是激動地抓住了張大郎的手,兩人對視,眼裏都迸出喜色,春種有望了!

壇裏的卷軸終于燃成了灰燼,陽光完全被厚厚的雲層擋住。

程芷直接伏身大拜,高呼道:“皇天厚土,朕心拳拳,願降霖雨,溥澤衆人,願朕之誠摯,上達穹蒼!”

話音剛落,一陣驚雷響起。

雨滴開始稀稀落落地落下,先是零星幾點,很快就變成了密集的雨絲,程芷的周圍更是籠罩在一層朦胧的水霧之中。

“下雨了,下雨了!”

“成了,陛下祈雨成了!”

雨水打在臉上,但很多人渾然未覺,只顧互相分享此刻的喜悅,甚至有人激動得哽咽,等激動過了他胡亂抹了一把臉,卻也分不清臉上的是雨水還是喜悅的淚水。

人群中,不知是誰先喊了一聲,“吾皇萬歲”,很快,周遭的百姓們開始齊呼。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充滿崇敬和感激的聲音在雨聲裏回蕩着,讓高臺上的柳聽月幾人都忍不住動容。

蕭寧儀的目光落在變了臉色的歷王世子蕭唯熙身上,她嘴角泛起一絲諷笑,今日之後,女帝的威望必會再上一層樓。

而對方這番操作,倒成了為女帝造勢之舉,想必他此時肯定氣得不輕。

……

人群慢慢散去,百姓們來時臉上的忐忑已經不見了,他們一邊往村裏趕去,一邊和同伴熱烈讨論着。

“去年我家地裏種了麥子的,今年是不是該種豆子了?好像叫什麽‘輪作’來着?”

“女帝這麽厲害,她說可以,那就試試呗。”

“好,那我回去再泡發點大豆種子。”

春雨貴如油,他們的腳步匆忙,心中洋溢的都是喜悅的希望。

大臣們的臉上也大多露出欣喜的神色,春耕不愁了,今年的收成就不會太差,至少不擔心旱災了。

……

程芷回到準備好的房間裏,換了身幹衣服,去找柳聽月她們。

“月月,你這個道具真管用。”她發自內心地稱贊道。

柳聽月點頭,“那肯定的,積分攢了好久呢。”她也越來越覺得這宮鬥系統裏的道具用好了真的有奇效。

雨水未歇,她們便一同在相國寺裏用午膳。

“這素齋的味道屬實不錯。”林迎邊吃邊含糊道,“今兒這經歷真是痛快。”

柳聽月和程芷也認同地點頭。

蕭寧儀卻皺起了眉頭,“還不能掉以輕心,那幾個世子可沒一個老實的。”

林迎不解道:“他們怎麽還敢作妖,晉王爺的下場他們不怕嗎?”

“你太低估權力的魅力了,何況還是把這種天下握在手心的權力。”蕭寧儀邊說邊虛握了一下五指,眉眼間笑意淡淡,但眼裏的神采讓人無法忽視。

“以前晉王爺在的時候,就算芷芷突然出事,這位置也輪不到他們,但現在就未必了。”她繼續說道。

“先帝占了嫡長的名頭,晉王爺占了個嫡,其他的王爺和世子都是非嫡非長,也就是說,大家都站在一個水平線了。”

柳聽月聞言也收起了笑意,問道:“最需要注意的是那個歷王世子?”

“是不是差不多年齡的還有一個獻王世子來着?”林迎好奇道,“但那個看起來好像沒什麽野心,今兒都沒來。”

“他要真像他裝出來的那樣就好了。”蕭寧儀嗤笑道,“娶了鄭家旁支的姑娘的人,我可不信他沒有半點心思。”

“此時三月守喪時間沒過,大臣們不敢提什麽充實後宮、過繼宗親的谏言。”她的眼裏閃過一絲冷意,“等時間一過,到時候怕是什麽妖魔鬼怪都要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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