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0 這個出題

這個出題

“退朝！”

朝臣們垂首恭送着陛下離開, 而後有序地分成兩列從金銮殿內緩緩走出，朝宮外走去。

出了宮，相熟的大臣很快三三兩兩地走在一起, 嘴裏議論的都是剛剛那道聖旨。

陸餘對着宋修遠感慨：“陛下可真疼愛昭陽公主啊，居然親自教導。”

“陛下此舉确實出乎意料。”宋修遠微微點頭，眼底略過一絲茫然之色，按歷代慣例, 他是最有可能成為小公主啓蒙老師的人。

而早在一月之前, 他就為此做準備了, 如今陛下這一出，屬實是讓他猝不及防。

他的目光下意識地望向長公主府的方向, 難道，是她不信他？

陸餘順着宋修遠的目光望去，頓時有點唏噓，他想開心安慰一二, 又不知該說些什麽。

好在宋修遠很快收回了目光，表情也恢複成了往日的樣子, 問陸餘道：“陸兄這次可打算讓女兒參選陪讀？”

陸餘點頭, 他比宋修遠小上一歲，但如今女兒也有三歲了, 正好夠上參選的年齡。

“是有這個打算, 不過我家那小姑娘雖然活潑, 看着卻不像個會讀書的, 哈哈, 就當去湊個熱鬧。”

這話說得謙虛, 語氣裏的得意和喜愛之意卻怎麽也掩藏不住，宋修遠忍不住看了他一眼。

陸餘還沉浸對女兒的贊嘆中：“我倒不是沖着什麽天子門生之類的名頭, 只是陸家三代單傳，我膝下也這麽個小女t兒，她平日也沒個同齡玩伴，要是能入宮一起學習玩耍也好。”

“她性子好又可愛，肯定能和同窗們合得來，不過這次全國只有三十個名額，不一定能選得上。”

他邊說話邊看向走在右邊的宋修遠，忍不住感慨道：“宋兄，你要是早些娶親，說不得也有個這麽大的女兒了。”

宋修遠笑了笑，卻沒說話，目光慢慢飄遠了，不知在想些什麽。

……

不遠處，孫第的目光落在宋修遠身上，眼裏全是不贊同之色。

陛下此舉分明又是一次試探，如同之前的玉玺抓周之事一樣，是對預立皇太女之舉的試探，可偏偏最有資格提出反對的右相卻緘默不語。

想到這三年朝堂上關于立儲的傳言，孫第就覺得自己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

若是陛下直接要立皇太女，他可以再奮力反對。但陛下這幾年，先是親自撫養小公主，現在又要親自啓蒙教導，只一步步把昭陽公主的位置越擡越高，卻并未直言此事。

這樣一來，他就不好貿貿然地“死谏”了，畢竟他在抓周宴上已經“誤會”過一次了。

聽到陸餘的話，他更氣了，這些人才是真正的沽名釣譽之輩，只想着讨好陛下和那個長公主，全然不顧大臨的傳承。

孫第的怒氣在下值回家後達成了頂峰。

“你們這是在幹什麽？”他朝正在教導孫子的大兒子和兒媳道。

“爹，您回來了！我們在教麟兒參選公主陪讀那日該怎麽說。”

“誰說他要參選了！咱們孫家的，誰都不許去報名！”

若是他自己的孫子去了，豈不是表明自己也站隊小公主了，這讓其他同僚怎麽想他。

“爹，真不送霖兒去參選嗎？”

“不送！”

孫家長子長媳只好帶着四歲的小男孩退下了，眼裏全是惋惜之色。

……

韓府的東院裏，一對年輕夫妻也正在讨論此事。

韓家長子韓子軒望着妻子張茹秀，解釋着為什麽不适合送女兒參選。

在弟弟韓子陵被選為驸馬之後，他的婚事很快就定下了，妻子是張家四房嫡長女張茹秀，畫得一手好畫，夫妻倆倒也稱得上琴瑟和鳴，婚後很快生下一個女兒，取名韓欣宜，如今恰好也是四歲出頭。

“茹秀，這時送宜兒去做陪讀怕是不妥，其他人肯定認為這是在站隊。”

“站隊？韓家怕什麽站隊！”張茹秀放下手裏的繡到一半的帕子，擡頭道，“從小叔子入公主府開始，韓家這隊便已經站定了，別人或許還能搖擺，韓家卻只能一條路走到底。”

韓子軒還是皺着眉頭，“女子為帝終究不合規矩，長公主未來說不得還會誕下皇子。”

“你傻呀！”張茹秀認真地望着自己相公，“未來會如何誰說得清，抓住現在才是要緊的。”

“正因為陛下需要人站隊表态，韓家才更該在此時站出來。”

她輕輕推了一下韓子軒的手臂，“聽我的，明日一早你就去給宜兒報名，越快越好。”

“那我現在就去。”韓子軒站了起來，他深情地看了妻子一眼，他何德何能能娶得這般聰慧又知禮的妻子。

見相公終于被說動，張茹秀的笑意都溫柔了幾分，“那相公早去早回，路上當心。”

韓子軒點頭，匆匆出門而去，負責登記此事的陳尚書府邸并不遠，他可以在晚食前趕回來。

等韓子軒出了門，張茹秀又重新拿起那面帕子，繡了起來，嘴裏還嘟囔道：“要我說，女子為帝不合規矩的說法也該改了，現在的女帝不就極好嘛，說不得欣宜以後還能當個女相呢！”

……

晚食後閑談的時候，韓晉鵬才知道兒子居然已經給孫女報上名了。

今日早朝後，他知道很多人都在等他表态，畢竟韓府正好有個适齡的人選。

權衡之下，韓晉鵬是願意把孫女送進宮陪讀的，不為別的，就憑這小公主很有可能是韓家血脈，他就會站出來支持此事，就算以後有小皇子，這小公主也是受寵的，關系搞好總沒錯。

只是他沒想到自己還沒表态，孫女就已經報上名了。

雖說此事他也是如此打算的，但這麽大的事兒媳婦居然就這麽定了，兒子也是個軟耳朵，也不跟他商量一聲。

韓晉鵬說話的語氣有點硬邦邦的，“茹秀啊，今日這事便算了，以後萬不可如此了。”

張茹秀詫異道：“父親此言何意，此事難道做得不對？”

“錯倒是沒錯，只是此事并非完全是家事，還關乎朝事，家裏有男人，便該由男人做主。”韓晉鵬沉聲道。

張茹秀臉上柔和的笑意立馬沒了。

韓晉鵬意識到自己這話有些重了，這兒媳畢竟家世不低，他又體貼地找補了一句，“我只盼你和軒兒平日有空多多相處，早日再為韓家添個麟兒，那可就是我們韓家的頭號大功臣了，哈哈哈。”

“是，謹遵父親教誨。”張茹秀低頭應道，語氣中似有認錯之意。

等到韓晉鵬走後，她擡起頭，臉上哪裏有半分愧疚之色。

呸！誰要做你韓家的大功臣！

她轉身回了房，開始準備女兒參加陪讀選拔可能要用的東西。

韓子軒倒是把父親的話聽了進去，過來想喊妻子早些歇下，不過兩句話就被張茹秀打發了。

“相公，你的畫技精湛，你給我畫幾幅宜兒的畫呗，萬一她被選進宮了，我也有個寄托。”

一聽到畫，韓子軒立馬把父親的話忘到九霄雲外了，抱着女兒就往書房走去。

……

在各方的盤算中，在京城的選拔率先開始了。

這一日，來參選的幼童全都聚在國子監門口，有人被下人抱着，有人被娘親牽着，還有幾個小孩擠坐在牛車上的。

也有人身邊根本沒帶孩子，只是純粹來湊熱鬧。

登記了姓名之後，每個孩童由一位大人帶着進入國子監的隔間裏準備接受考試。

韓欣宜乖巧地拉着母親張茹秀的手，站在屋子中間，好奇地看着桌案後坐着的柳聽月。

張茹秀也緊張地豎起耳朵，準備聽題，宜兒早已會背《千字文》《三字經》，哪怕考古詩應該也能答上，今日肯定能成。

柳聽月終于開口了。

“第一題，小明的娘親有三個兒子，大兒子叫大明，二兒子叫二明，三兒子叫什麽？”

“第二題，用鐵錘錘雞蛋為什麽錘不破？”

“第三題，一年中哪個月有二十八天？”

韓欣宜迷茫地看向娘親，張茹秀也一臉茫然地看向女兒，這個出題，它毫無套路不講武德啊。

為防止洩題，等所有參考的孩童全部考完，才一起放出門。

等在國子監外面的人立即湧了上來，卻看見出來的人幾乎個個面色不佳，“怎麽了，題很難嗎？”

張茹秀看向韓子軒，眼神還有些飄忽，“也不是難，就是很怪。”

旁邊的其他人也在讨論這個題。

陸餘聽完妻子和女兒的話，也托着下巴想着，“一年中，每個月都有二十八天吧。”

此話一出，附近立即有人驚呼道：“啊，那我家的俊兒答錯了，還以為是二月呢。”

在外陪考的人裏不乏腦子靈活的人，很快就對出了三題的答案。

“娘親，我三題都答對了。”牛車上，一個小女孩擡頭看向娘親，她年紀雖小，說話的語氣卻像個大人，剛剛她也是唯一一個獨自進屋考試的小孩。

“真的？太好了！太好了！”站在一旁的婦人驚喜道。同來的村裏人聞言也激動不已，連連恭賀。

人群中，有人直接拿出紙筆，快速記下題目和答案。

旁邊的人不解：“都考完了，現在記這些有什麽用啊？”

寫字的那人擠眉弄眼道：“也就京城考完了，其他州府還沒考呢，我把這考題答案帶過去賣了，肯定能賺一筆。”

“啊，考題會變的吧。”詢問的人狐疑道。

“萬一不變呢，肯定有人願意出錢。”那人邊說邊收起紙筆，一副要立馬動身的樣子，“而且萬變不離其宗，就算題型一樣也有參考價值。”

這句話落在了詢問的人耳裏，卻是另一種意思了。

其他州府還沒考，那他是不是可以帶着他的孩子去其他州府再考一次呢。

就在衆人各有籌謀之際，國子監裏走出一個官吏，他右手擡起，敲響了手裏的銅鑼。

“考試結果，現在公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