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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回完許渡沒多久，她收到了林安澄的電話。

她和林安澄是從小一起長大的朋友，從南音附小一直讀到附中的，不過他學的是鋼琴，她學的是小提琴，有時候會一起合奏表演，他們兩個朋友都很少，認識許渡前，他算是她唯一的朋友。

他今年已經在伊斯曼音樂學院入學了，現在一般在國外上課，這兩天在新加坡演出，之後還有去日本等地方，很忙，所以聯系得比較少。

他們在各自的領域成績相當，如果她的手沒有受傷，她也已經在茱莉亞音樂學院了吧。

或許，也正在籌備自己的音樂會。

不過事情已經發生，倒也不想再有什麽怨言，而且如果沒有受傷，她也不可能認識許渡這麽好的朋友。

卿檸沒猶豫便接了，沒有客套和寒暄，少年嗓音帶着淡淡的疲憊：“練完了？”

“嗯嗯，已經回來了。”

“怎麽樣。”

“還是不太好，”卿檸唇彎唇，“不過我決定相信自己一次。”

林安澄像是感受了一下她的語氣：“心情不錯？”

其實卿檸在國外那段時間過得很不好，小提琴的打擊、考試失利、和媽媽吵架，對自己連交朋友的權利都沒有的質疑，都令她無比痛苦。

她雖然沒跟沒林安澄抱怨過，但這麽多年的友誼，就算不說他也能察覺到。

“嗯，我在這裏遇到了非常好的好朋友。”

他們倆從小都是比較孤獨的人，所以林安澄是希望她能夠交到朋友的，不過聽她語氣有點奇怪，還是問了句：“男生女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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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生。”

林安澄沉默了幾秒，冷靜道：“別被騙了。”

“嗯？”卿檸不理解，接着肯定地說，“許渡是不會騙我的，他是個很好的男生。”

卿檸向來天真，林安澄也沒多說什麽：“過段時間回國來看你。”

卿檸彎彎眼睛：“好啊。”

“那就這樣。”

“嗯，你也別太辛苦了，該休息的時候就休息。”

“嗯。”

挂了電話，又去跟爸爸聊了一會兒天，然後她點開相冊，今天她把噴泉拍了視頻。

映着燈光的噴泉在夜色中噴放，讓人覺得仿佛身處童話世界。

如此美好、浪漫。

想起許渡問她為什麽沒有朋友圈的事，她确實沒有跟人分享心事的習慣，不過，不發朋友圈只是因為她剛剛才有微信，美好的事情她也會願意分享。

她沒發過朋友圈，所以還研究了下，才把視頻發出去，配文：在童話裏進行新的開始

她的微信暫時只有6個人，有五個人給她點了贊。

許渡評論：【好看】

她笑了笑，回複他幾個表情：【/可愛/可愛】

她翻到聯系人那裏看了會兒。

媽媽會看到嗎？

·

新的一周到了。

這周開始卿檸便已經按照孟老師的教學計劃來，隔一天晚自習就去上三小時小提琴課。

周四不用去上課，下午自習的時候，嚴老師通知今天晚上有一個教育電影，高一高二的學生都要去操場看。

卿檸挺新奇的，她從來沒有在學校看過電影。

林諾諾告訴她：“就是教育局的任務，挺無聊的，不過不用上晚自習了，還是很爽滴。”

因為在操場聽，要搬凳子下去，快到時間的時候，卿檸的右手現在一般都不會提東西，都用左手提，想提的時候許渡直接幫她一起拿了。

“許渡？”她有點驚喜，但不太想麻煩他，“沒關系，我用左手拿就好了。”

“手指頭不是痛？”

因為歇了好幾個月，她手上的繭子已經褪去了，現在要重新長，她的手指頭紅紅的，細膩的皮膚也已經裂開。

他說：“不重，我幫你拿。”

沒想到許渡這都知道，卿檸也不扭捏了：“謝謝你~”

“這麽喜歡謝我？”許渡輕笑一聲，“那口頭感謝可不行。”

“那我要怎麽感謝你呢？”卿檸背着手，走在他旁邊，因為他個子高，她要仰着頭看他，她彎彎唇，很真誠地發問。

“下回我打球你在旁邊幫我拿衣服和手機。”許渡微挑着眉，“怎麽樣。”

“好啊。”

這個多簡單，而且許渡打球很帥，很多女生會看。

十月份，天氣還不算太涼，天暗了下去，遠處的夕陽一半是暗黃色一半是淺紫色，十分漂亮。

操場上已經來了不少學生，烏泱泱的，也很嘈雜，時不時聽見有老師在那喊。

一會兒後，有幾盞大燈從主席臺上照了下來，年級主任在臺上說：“按秩序坐好，不要擠！”

他們班在中間的位置，嚴俊峰站在前面，很好認。

許渡找了個偏後的地方，把他倆的凳子并排擺好，程宇陽他們也來了，把凳子放許渡後面，一放下便說：“渡哥走，買點瓜子嗑去。”

這電影确實很無聊，按以前他早走了，他想了想還是決定去買點。

卿檸還在他旁邊看着他，他說：“在這等我們。”

“嗯。”

卿檸就在這坐好了，新奇又安靜地看着在主席臺上搭廠子的工作人員們。

“卿檸！真的是你！”

卿檸轉過頭去看，是一個高高瘦瘦男生，看起來很斯文，看見她臉的那一刻，還有點不好意思和她對視，不過她對他沒有印象。

卿檸站起來，友好地笑了笑：“你好，請問你是？”t

男生反應過來，卿檸不認識他，他撓了撓頭：“我叫陳嘉宇，也是學小提的，初中的時候我和你一起參加過比賽，但是我只進了複賽，我那時候就知道你了，你真的很厲害。”

她的曝光很少，因為她媽媽怕外界的聲音影響她，以前還有導演找她拍電影，也都拒絕了。

卿蔓不想讓那個大染缸消磨她的靈氣，她想要她在小提界留下濃墨重彩的一筆，而在受傷前，卿檸也有這個天賦。

不過盡管沒什麽曝光，小提圈的人大多都認識她，因為她各方面都引人矚目。

“謝謝。”卿檸彎着眼睛。但即便如此，她也從不驕傲，因為她知道，她曾經的那些成績，是她付出了比別人多許多倍的努力得來的。

“很久沒有聽到過你的消息了，聽你以前學校的人說你手受傷了，現在好了嗎？”男生眼神關切。

“謝謝關心，已經好了。”

“怎麽來我們學校了？”

卿檸沒多說：“來休養一段時間。”

“這樣，我相信你一定可以好起來的，等你重新站在舞臺上一定會更好。”

卿檸彎彎眼睛：“謝謝。”

兩人沉默幾秒，男生羞澀地看看她，忽然伸出手：“那個，我可以和你握個手嗎？我真的喜歡你很久了。”

“請不要誤會，就跟許多被你的琴技所吸引的人一樣，我也是其中一個，盡管我比你大一歲，但我知道永遠趕不上你，如果不行也沒事，我依然祝福你。”

她以前也在比賽中遇到過粉絲，有些選手也喜歡她，會來和她合照，她不太擅長應對別人的熱情，一般都會很大方地答應他們，不過和同齡男生握手還是有點猶豫。

但看着他期待的眼神她又不好拒絕，剛擡手。

一只節骨分明的手從身側伸了過來。

許渡面無表情地握住了他的手，接着挑眉，“謝謝。”

陳嘉宇的表情從怔愣變成了恐懼。

卿檸也有點沒反應過來，雖然她剛才想了想，覺得握一下手也沒關系，但她內心還是有點不想的。

卿檸感激地看看許渡，又看着男生：“謝謝你的喜歡，我會繼續加油的，你也加油呀。”

“好…好的。”他快步走了。

“不可以随便和男生拉手，”許渡另一只手還提着東西，看向她，說完又給自己的剛才的行為找了個理由，“男女授受不親。”

神他媽授受不親，大老遠看見有個男的跟卿檸說話吃飛醋賊他媽快地走了過來，結果就這？程宇陽在心裏吐槽。

卿檸試圖解釋一下：“嗯，但他是因為喜歡我才想跟我握手的。”

“喜歡你就可以握你的手？”

“也不是…他是那種喜歡。”

“哪種都不行。”

好吧，媽媽也從小就跟她灌輸男女有別的意識，而且不喜歡她跟男生接觸，她除了林安澄和許渡，就沒有別的親近的男生了。

被他看着，她甚至生出了一種強烈譴責自己的感覺，她乖乖點頭：“嗯。”

許渡肯定是個邊界感很強的男生吧。

剛剛那傻逼就是想占她便宜，還什麽粉絲喜歡？喜歡用得着碰女孩子的手？只有她才信。

不過她的表情好乖啊。

許渡清清嗓，不太明顯地笑了下，把袋子打開，裏面有酸奶、餅幹等零食，他問：“想吃什麽？”

·

夜風習習，電影開始了。

音響很大，整個操場都是電影裏的聲音。

周圍很多人一邊看一邊在聊天，十分熱鬧。

卿檸習慣當一個乖孩子了，即便是看電影，老師給的任務她也認真觀看。

這是一部青春電影，主角是高二的學生，主題大概是主角從不知道學習的意義到開始認真學習，經歷了很多事情。

看了會兒，她打了個哈欠，偏頭看看許渡，他沒聊天也沒看電影，在看手機，有人給他發了很多文檔，他正在一個一個點開仔細地看。

仿佛感受到了她的眼神，他擡頭笑了下：“我看完這個表就陪你看。”

也不是啦…

她只是看看他而已，她摸了一下耳垂。

“嗚嗚好虐啊！！怎麽分手了啊！”

“就是啊，不知道以後他們還會不會遇見。”

林諾諾她們就坐她旁邊，本來她們是在聊天，但是後面電影也看進去了。現在電影裏跟男主關系很好的女生轉學了，讓男主好好學習。

分手？他們有交往嗎？卿檸有點懵。

餘倩想擤一下鼻涕，發現沒有紙巾了，卿檸都随身帶紙巾的，遞給她：“我這有。”

“謝謝。”餘倩抽出來一張，還給她。

“諾諾你要不要？”

“嗯，我拿一張就行了，看這種青春片感覺好容易代入嗚嗚。”

卿檸把剩下的紙巾拿回來，但是她在回憶男生和女生什麽時候交往的，放兜裏的時候便沒注意，掉在了地上，“啊，掉了。”

他們坐得比較後排，所以空間也比較大，不像前面那樣擠着。

她下意識彎腰下去撿，卻不想許渡先她一步彎腰，她抓到了的是他手指。

晚上低溫低，卿檸的手是涼的，但他的手卻無比溫熱，男孩子的骨骼好像天生比較硬，他的指骨明晰，看起來十分有力。

他像是也愣了下，轉過臉看她。

暮色深沉，他們的目光在這個小世界裏相遇。

距離很近，她能看到他高挺的鼻梁，稍顯冷淡的眉眼，削薄的唇。

有風吹過，她聞到他身上清澈溫暖的味道，像清晨夾着鈴蘭香的風。

她忽然忘記了電影的事。

也許只過了兩三秒，也許過了一個世紀，她才反應過來。

她的臉迅速變紅，松開手道歉：“許渡，對不起。”

許渡像是沒發生什麽一樣，慢條斯理地起身，把紙巾遞給她，過了幾秒才說：“什麽對不起？”

卿檸說不出話來了，她伸出摸到他手指的幾根手指，誠懇地和他道歉：“對不起，我碰到你的手了。”

“沒事。”許渡矜持又大度。

“可是，你不是說…”

“男女授受不親？”

“嗯。”

“嗯，補充一下，”許渡唇角揚起弧度，努力把自己道貌岸然的樣子收回去，“——好朋友除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