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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許渡, 你在家嗎？”

“許渡！”

卿檸着急地按着他家的門鈴，還拍了幾下門。

他今天上午沒有來上課，消息不回, 也沒有跟嚴老師請假，程宇陽他們都不知道他去哪裏了, 問了許爺爺才知道他已經回家了。

所以她中午下課就來他家找他了。

房間昏暗無比，許渡頭隐隐作痛, 門鈴的聲音把他從睡夢中拉醒, 他渾身沒勁，在房間出了一會兒神才反應過來确實是現實的聲音。

他渾渾噩噩起身, 拉開門，看到她。

外面天空暗沉, 樓道裏也只是微微有些光亮，小姑娘穿着幹淨的校服站在他的門t前，像是跑過來的, 額前的頭發被風吹得亂了幾根, 棕色的雪地靴上還帶着點碎雪。

他愣了愣：“…卿檸？”

卿檸看到他松了一口氣, 接着又擔心起來, “許渡，你生病了嗎？臉色怎麽這麽白。”

許渡喉嚨不太舒服：“可能有點感冒吧。”

這看起來可不像普通感冒, 卿檸走近他一點，不确定地摸摸他的額頭，結果吓了一跳：“這麽燙！”

他昨天不是回去給他奶奶過生日了？怎麽還發燒了呢？難怪許爺爺也說要她來找他。

許爺爺沒跟她說具體的，但聽他的意思, 他們昨晚好像發生什麽不愉快的事, 許渡便提前回來了，還淋了雨。

她忽然湊在他面前, 涼涼的手貼在他額頭上，仰着頭，樣子那麽認真和擔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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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渡垂眼看着她，想說點什麽逗她，可是太累了，還沒等他說話，她便放下了手。

“許渡，去醫院吧。”

“不用，我再睡會兒就好了。”

他側身讓她進來，順便環視一下房子，前兩天家政剛打掃完，還不怎麽亂，便邀請她：“進來坐會兒？”

這是她第一次上來，聽他這樣說，也下意識去看他房間的的陳設，窗簾沒拉開，客間裏很暗，但空間大，裏面裝修得十分年輕化。

他就一個人住在這裏呀。

可她現在沒有進去坐的心情，他看起很不好，額頭上還出了冷汗：“不了，許渡，你燒得好厲害，走吧，我們去醫院。”

許渡還是不想去，他覺得他确實是有點發燒了，現在暈得想吐，但是他讨厭去醫院：“在網上買點藥就好了，今天已經沒昨天那麽暈了，你吃飯沒，我給你點外賣上來。”

“許渡，”卿檸皺着眉，這一次不是那種委屈巴巴地揪着眉頭，而是真正嚴肅地擰了起來，雖然…依舊沒有什麽威懾力，但難得看她這樣，許渡還是怔住了，她說，“你也不想自己燒成笨蛋吧。”

兇起來…也這麽可愛。

接着她拉上他的手，極具耐心：“好啦，就去醫院看看嘛，我陪你一起，嗯？”

“……”

許渡回房間換衣服，卿檸就在他客廳裏面等着，她把窗簾拉開了一邊，屋內亮堂了起來。

他住在16樓，有個大陽臺，從陽臺上看過去，還能看到一點學校的影子。

他的客廳主色調是黑白灰，十分簡約，家電都是全智能的，頂上吊了有個性的吊燈，牆上有個大電視機，茶幾上面擺着游戲機。

電視旁有個儲物櫃，上面放着手辦、模型、還有一些其他小玩意兒，角落裏，還放着三個顏色不一樣的籃球。

這是完全屬于男孩自己的地盤。

過了沒多久，許渡出來了，他十分聽話地穿了件厚厚的黑色羽絨服，卿檸聽見他的腳步聲，過去打量他一會兒，然後幫他把拉鏈拉到最上方，裹得嚴嚴實實的。

接着她朝他伸出手，示意他把手給她：“嗯？”

許渡垂眸。自從昨晚發生那件事以來，他一直把自己關在盒子裏，這是他從小到大的習慣，要等自己想清楚了才會出來。

然而在這一刻，她打開了他的盒子，把手遞給他。

他說不清楚自己內心是什麽感受，只是覺得，如果她想，那麽他哪裏都願意和她去。

他把手放在她手上，唇角微彎。

他們出門，過了一會兒，他說：“我…其實也沒什麽事。”

卿檸笑笑，還是哄着他：“我知道啊，你身體這麽好，肯定能很快就好起來的。只不過，再強壯的人也會生病的嘛。”

“……”

下電梯的時候，剛好程宇陽他們準備上來，看到許渡這白得不正常的臉色：“咋了渡哥。”

“沒怎麽，有點感冒。”

姜祁說：“渡哥，你這是發燒了吧。”

雖然許渡不喜歡跟他們說家裏的事，但程宇陽他們跟他玩了這麽多年，對他多少有點了解，猜也猜得到昨天在他家肯定沒發生什麽好事，直接便問他：“怎麽搞的？”

卿檸也很好奇地看着許渡，那種糟心事許渡并不想說：“沒怎麽。”

許渡以前也不說，程宇陽都習慣了，這不代表他不把他們當兄弟，只是他是個很不喜歡訴苦的性格。

一行人出小區，程宇陽說：“你倆都還沒吃呢吧？”

“嗯。”卿檸一下課就來了，還沒買吃的，“我等下去買。”

“我們去給你們買，你倆先去醫院吧。”

“也可以，”卿檸笑着說：“那謝謝你們啦。”

程宇陽擠眉弄眼的：“一家人說什麽謝，哈哈。”

等他們走後，她擡頭看他，從這個角度可以看見他的整個側臉，她發現他臉頰上有一道淺淺的傷痕，他們牽着那只手，指骨上也破了皮。

昨天，很不愉快嗎？

昨晚下了很久的雪，現在路上的綠植上都覆上了一層雪花，這附近就有社區醫院。

卿檸本來想和他去市醫院，但許渡說：“沒那麽嚴重，我很快就能好。”

“那好吧~”

現在是中午，也不知道醫生在不在，不過社區醫院不遠，他們慢慢走過去。

值班醫生剛吃完飯，見兩個學生手牽手走過來，都高高瘦瘦的，顏值又高，跟拍偶像劇似的，看着倒是十分賞心悅目。

不過這可是在學校附近啊，這麽明目張膽？

“你們兩個，怎麽了？”

醫生雖然不是老師，但多少是長輩，被他這樣看着，卿檸覺得好像不太好意思，松開了許渡的手，剛在外面看值班上寫他姓陳，便微笑着說：“陳醫生你好，我朋友好像發燒了，請您他看看。”

女孩子真是又漂亮又禮貌，陳醫生看向一旁的男生。

帥是帥，那臉色一看就燒得不輕，此刻因為女孩放開了他的手，正垮着張臉。

陳醫生掏出一根體溫計，“量一下吧。”

許渡懶得多說，接過體溫計。

五分鐘後，陳醫生看着體溫計，說：“42度7？怎麽搞到現在才來？”

“啊？”卿檸吓了一跳，“難怪這麽燙。”

醫生伸出三個手指頭：“還認識這是幾？”

許渡倒是對這個體溫不怎麽驚訝，只是暈得不耐煩：“有病？”

“許渡。”卿檸趕忙捏了下他的手，搖搖頭，示意他不可以這樣說。

“還有沒有其他哪裏不舒服。”

“沒。”

“那就吊兩天水再說。”

卿檸點頭，許渡卻說：“開點退燒藥就行了。”

陳醫生微笑道：“也行，到時候直接治腦膜炎吧。”

卿檸：“……”

這麽高的溫度不打針怎麽行？卿檸皺眉看許渡，晃晃他的手：“打一針吧許渡，打針好的快啊，好了就舒服了，我在這陪你。”

“……”

冬天流感高發季節，醫院不少人，不過這社區醫院還算大，發燒病人有床位可以躺着。

許渡聞到滿屋子消毒水的味道，下意識地皺眉和抗拒。

卿檸知道許渡不喜歡打針，但不知道原因，那時候在醫院，他要打針消腫，護士姐姐們也總說他每次要打針的時候就不太耐煩。

許渡也想起了醫院的時候，那個小鬼當她面說他怕打針的事，她不會現在還這麽以為吧？

于是護士來給他打針的時候，他什麽都沒說，直接伸出手給她。

反而是卿檸有點不敢看，最後看許渡紮着針面色無常的樣子。

還給他豎了個大拇指：真棒。

“……”他怎麽感覺被當成了小朋友在哄。

剛吊上水，程宇陽他們帶着飯來了，給許渡買的是粥，他沒胃口，吃了兩口就不想再吃了。

昨晚淋雨的時候沒感覺，現在卻有點後悔，因為他現在看起來好像确實很弱雞的樣子。

所以他不怎麽說話。

卿檸吃的是一個飯團，吃完後要程宇陽他們幫她拿一下書過來，順便幫她跟嚴老師請一下假。

說完去外面買了點東西，再搬了個小凳子進來。

他一個大男人，發個燒而已，不需要這麽…麻煩。

他說：“我打完應該就好了，你和程宇陽他們回學校吧，不用陪我，打完我就去教室。”

卿檸在他床邊坐下：“但是我想在這陪着你啊。”

“明天不是考試了。”

“嗯，我在這裏複習一樣的。”

明天就考試了，可這幾天上課都是複習，除了數學，其他科目卿檸自己就可以做到。

她以前那麽努力學習，還有一個小因素，就是她那時候怕自己t恢複不了，如果成績也不好的話，媽媽會更失望，所以努力想要拔尖，可現在她恢複了很多，成績只要保持現狀就很好了。

而且他好像特別不喜歡醫院。

如果不是燒得這麽厲害，她也不想讓他在這打針。

既然要打，那她在這裏的話，可以幫他觀察吊瓶的進度，他就能安心睡覺了。

“你可以請假去江城陪我，我為什麽不可以請假陪你呢？”她彎彎唇，帶着請求，“所以就讓我在這待着，好嗎？”

她那麽溫柔，許渡覺得自己本來就不齊的心律變得更加亂七八糟了，耳朵有點紅，他把頭埋到了被子裏。

“好。”

卿檸看着他的反應，心中有個猜測。

許渡剛剛是害羞了嗎？

他害羞，就會躲起來？真可愛。

她新奇地笑了一下，接着拿出她剛剛買的東西，在他手指上的傷口輕輕地塗。

許渡感覺到了，探出頭來。

卿檸垂着眼，小心地往他手上塗碘伏，吹幹了後拿出創口貼貼在傷口上。

“……”他心中微動。

“許渡。”

她看着那個傷口，還是忍不住問：“昨天晚上發生什麽事了？”

他不想說，她不想逼問他，但她想了解他，如果能夠幫他分擔就更好了。

許渡沉默了好一會兒才悶聲開口。

“我搞砸了我奶奶的生日會。”

“…為什麽？”

“沒忍住，把我讨厭的人打了。”

“這裏，”卿檸指着他臉上的劃傷，“也是那個人弄的嗎？”

“嗯。”

她猜測：“那個人是你爸爸？”

許渡沉默。

卿檸覺得自己的心也悶悶的。

她其實聽爸爸說過幾嘴他們家的事，只說他和他爸爸關系似乎不太好，其餘的她爸也不太清楚。

她終于理解了那時候許爺爺憂愁的眼神。

“那肯定是他的錯。”

許渡轉過頭來：“為什麽？”

因為你絕對不會傷害你愛的人。

“我就是知道。”她彎彎眼睛。

許渡的傷口都被她處理了。

看着她的笑臉，他突然覺得心情好了很多，至少，她在他身邊。

“許渡，你睡會兒覺吧，等睡醒針也打完了，然後你就恢複了，等考試結束，我請你吃好吃的。”

“那你就這樣看着我？”

“不可以嗎？”

許渡笑了聲。

反正都這麽丢臉了，也不在乎更丢臉一點，

“那你給我唱歌。”

輸液室還有別的人在，那個老奶奶一直看着他倆微笑，她覺得自己唱歌就一般般，不好意思唱。

“我給你講故事行嗎？”

“嗯。”許渡閉上了眼睛。

“從前，有一對恩愛的國王和王後，他們生下了美麗的公主，本來應該一直幸福下去，可是…”

許渡睡着了，他的臉色很疲倦。

松軟的頭發蓋在額頭上，長長的睫毛乖巧的撲在眼睑，鼻梁高挺，皮膚細膩，膚色現在帶着病态的白，嘴唇輕抿着，五官都長得無可挑剔，少年感十足。

睡着的樣子好乖好乖，還帶着一點小可憐。

卿檸不禁想，這個世界上真的沒有一個叫做《睡王子》的童話故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