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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卿檸和許渡先回到了車上等安澄。

安澄也不跟老師一起的話, 他們覺得等他一起吃。

外面的天黑乎乎的，路燈仿佛人用筆暈染了，在雨幕裏散發出毛絨絨的光。

林安澄撐着傘走在校門口, 忽然有個下課的女生看到他了，跑過去和他搭話, 他停住，表情依舊是冷冷淡淡的, 女生們跟他說幾句話便跑走了, 他也繼續往前走，收了傘, 進了他家的車裏。

卿檸笑着對許渡感慨：“安澄還是那麽受歡迎啊。”

許渡沒說話，兩人安靜對視了幾秒, 卿檸忽然清了清嗓，說：“當然，許渡你也很受歡迎！”

“……”許渡終于不屑地嗤了聲。

過了會兒, 林安澄的消息發了過來。

【有點事, 我回家了, 你們倆自己去吃】

還發了一個50元的轉賬。

備注：【傘錢。】

卿檸的手機就這樣大咧咧地拿着, 好像一點隐私都沒有的，許渡一垂眼就能看到他倆的聊天記錄。

算這人還有點識相。

看在他還有那麽點眼力勁的份上, 許渡說：“我沒那麽小氣，50塊就算了。”

卿檸看看許渡，他們倆現在能友好相處了，說不定以後會發現彼此的優點成為關系不錯的朋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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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開心地跟安澄回複。

【不用啦安澄！大家一起做好朋友就好！】

林安澄：“……”

林安澄确實不想再去做電燈泡, 但她這個願望, 大概是永遠實現不了的。

他接納許渡原因和許渡的一樣，只是不想她為難, 不代表真的想和他做朋友。

還有就是。

小時候的她其實很活潑，慢慢地才變成了現在這樣安靜的性格，和許渡在一起的時候，他仿佛看到了她小時候的樣子。

外面的雨慢慢停了，和許渡吃完飯，他們啓程回岚城，這一天有點累，卿檸坐上車沒多久，便打起t了瞌睡。

有餘叔在，她和許渡座位始終有點距離，明明作為關系很好的朋友，坐得近點也沒事。

但在大人面前，就一種心照不宣的默契。

她的頭也只敢往窗戶那邊偏，不然萬一倒在了許渡身上就尴尬了。

車內還在放抒情歌，但慢慢的，音樂的聲音好像變小了，她也漸漸沉入睡夢中，腦袋一偏，她倒在一個柔軟的東西上。

明明這裏是窗戶，怎麽會這麽軟和呢？她睜開了一點眼睛，在不斷掠過的昏暗光影中看到許渡的臉，他的手臂伸長了，在她額頭上方那個位置，他手中還拿着那個抱枕，放在她靠着的地方。

他似乎沒想到她會睜開眼，有轉瞬即逝的錯愕，随後低聲說：“睡吧，到了叫你。”

又收回手把抱枕裏面的小被子抖開給她蓋上了。

她沒有吱聲，重新閉上了眼睛，然而迷迷糊糊間，她忽然覺得有什麽事情不太對勁。

她說不上來。

但就是覺得今天有一點她沒有想通的地方，但她太困了，歪着身子睡着了。

直到回到家，重新躺在床上，她才想起來，不對勁的地方在于女生跟安澄說話的畫面。

她從小到大，看到女孩子來跟安澄說話，更或者，有人直接來和她說，想和安澄做好朋友，她從來不會感到不開心，反而是想如果是真的就好了，如果安澄多一個知心朋友的話，應該就不會那麽痛苦了吧。

但是許渡不行，盡管她知道許渡身邊也有許多不順心的事，可她依然不想他和別人分享他的生活。

她驚疑地發現了一件事，那就是，在同樣對她來說是很重要的朋友的前提下，她對安澄完全沒有占有欲，對許渡卻有。

她第一次如此确切地感受到許渡和林安澄在她心中的區別，他們在她心裏，完全不一樣。

·

岚城也下雨了，冬天的雨一下，氣溫就更往下低一層，但街上新年的氣氛卻變得更加濃郁，到處都放着喜氣洋洋的歌曲。

卿檸拿了獎，還要繼續去孟老師那練琴，但今天是今年的最後一次練習。

孟老師在前天已經回到岚城，一并回來的還有她現在在醫院住着的兒子。

她看起來憔悴了不少，但好在她兒子現在已經跟着她，雖然現在那個男孩身上的傷還沒好，但以後的日子會比在帝都他爸爸那好過很多。

孟老師抱着手，站在旁邊聽她拉琴：“如果你想的話，也可以參加春季招生了，這次肯定沒問題。”

卿檸笑笑，但是春季招生好像就在三月份。明明期待了很久，可現在她卻覺得好像有點太快。

“嗯，我到時候看看。”

孟老師笑着說：“那下學期還需要我授課嗎？”

卿檸還拿不定主意：“老師，我回去和爸爸商量下好嗎？”

“當然好啊，”孟老師摸摸她的頭，“真羨慕你爸媽。”

卿檸疑惑地笑了笑：“羨慕什麽呀？”

“有你這麽乖、這麽懂事的孩子，”她摸着她頭。

就算爸媽離婚了，依然這麽聽話，沒有任何別扭、奇怪的性格，依舊長成了這麽優秀的樣子。

卿檸彎彎唇。

今天過後她也要休息幾天不練琴了，想要給許渡錄的搖籃曲也已經練好，但最近大家都休息了，要等年後樂團開工後爸爸才能幫她找。

不過她給許渡準備了別的新年禮物。

春節要來了，爸爸說，今年他們一起去奶奶家過，姑姑一家也會回來。

卿檸在6歲的時候就沒有外公外婆了，爸媽離婚後，她基本都是和媽媽兩個人過。

但是今年……

她鼓起勇氣拿着手機，給媽媽打電話。

現在她已經恢複好了，以後還會更好的，就算是和她通電話也不心虛。

嘟——

嘟——

沒有人接聽。

好吧，卿檸也生氣了。

她不知道是什麽原因，但她現在這樣實在太過分了。

到了除夕前一天，她和爸爸提前去了奶奶家，姑姑一家也回來了，表弟和表妹都長大了不少，她已經很久沒見過她們了。

表妹今年11歲，表弟7歲，兩個小朋友都拉着她和她們玩。

有時候一起K歌，有時候玩積木，有了小朋友在，爺爺奶奶的家裏變得熱鬧不少。

除夕的下午，大家在一起包餃子，卿檸也學着包。

第一個包得不太好，包到第三個的時候就已經很好了，圓乎乎的。

姑姑和姑父在和爸爸聊着天，偶爾問問她的情況。

有時候弟弟包了一個特別奇怪造型的餃子，大家會開心地笑起來。

她忽然想起了媽媽，她現在在跟誰過年呢？雖然生氣，但有時候她真的很擔心她，為什麽總是不理她呢？但爸爸告訴她，媽媽現在很好，叫她不用擔心。

她又想起了一個人，他現在是一個人呢。

她忽然有了一個想法。

許渡是不會回家過年的，臨近過年，這小區裏的人越來越多了，他偶爾出門就會看到鄰居在那貼對聯，時不時就傳來一陣飯菜的香味。

他用喇叭放着音樂，躺在沙發上玩手機。

這不是他第一次沒在家過年，去年也沒在，因為去年他早早回家了，還沒到過年的時候就和許言開起了争執，那一年他是自己在這裏過年的，他點了很多的菜，但感覺都不好吃，他只吃了一點點。

他已經習慣了，長大後是要學會一個人待着的。

他閑散地躺在那刷帖子。

【和關系很好的朋友表白後都怎麽樣了？】

【兄弟們，你們都是怎麽跟女朋友表白的？】

……

許渡随便看了幾個，有人說失敗了連朋友都沒做，有人說成功了現在已經在一起5個月，他覺得都沒什麽參考性。

今天是除夕，卿檸跟他說了她和他爸去她奶奶家過年，現在應該一大家子在一起，他也沒去找她聊天，這一晚大多數人都是和家人團聚。

這時，奶奶給他打了個電話來：“寶貝啊，今晚回家吃年夜飯，我跟你爸爸說好了，讓他閉上嘴，乖，回來吃奶奶給你做的油焖大蝦，怎麽樣？”

“不了，我後天回去。”

後天許言開要帶着他老婆回娘家拜年，那娘家人全都捧他臭腳，他還挺樂意去那邊的。

所以他到時候回去就好了。

也不知道卿檸在這邊過年習不習慣，以往都是跟她媽在江城過的吧。

他其實有新年禮物要給她。

但是今天是除夕，這一天程宇陽他們也不能出來和他吃飯，要等到初二那天大家才能出來，現在去找她會顯得沒有禮貌。

隔壁的飯香又飄進來了，他的燈沒有開很亮，就只有一盞昏黃的小燈，卿檸的信息來了，她問他：【許渡，你今晚吃什麽呀？】

他回複：【鮑魚、龍蝦，糖醋魚】

【真的嗎？吃這麽好。】

【那當然。】

卿檸沒有再回複了，他打開游戲，想選個沒通關的繼續，但是打了兩下就甩開了手柄。

他拿起東西，打車去她奶奶家。

他今天要見到她。

不論如何。

晚上8點，大家已經吃完年夜飯了，家裏爸爸還有咕咕他們在那打麻将，卿檸洗了一個保溫盒，去廚房煮餃子。

有一些是她包的，她把它們都放在鍋裏，看着餃子沉在水底，又浮了上來。

她把它們都裝到保溫盒裏，然後提着保溫盒出去，弟弟妹妹們在院子裏放小煙花，城市裏禁煙花爆竹，大家這能放點小玩意兒。

這是他們白天的時候去商場買的，還有仙女棒，卿檸拿了一盒放到自己的包裏，接着穿好大衣，圍好圍巾，然後看一眼爸爸，準備偷偷溜出去。

妹妹狐疑地問她：“姐姐，你去哪裏呀？”

卿檸被吓了一跳，不太擅長撒謊的她有點緊張：“噓，奶奶問起來就說我回去拿點東西，等下就回來的。”

“好。”妹妹興奮地說，“我幫你打掩護！”

卿檸笑了笑，怎麽像是在做壞事一樣？其實她就是去給許渡送一下餃子和新年禮物，因為她想着他一個人在那裏，他今晚肯定沒有好好吃東西，要不然他會給她發照片過來的。

她打算送完就回來，最多玩半小時。她這裏去他學校那邊的房子半個鐘頭，玩半小時，再回來就是九點半左右，也不是很晚，到時候就可以直接回家睡覺了。

她不太熟練地打開打車軟件，叫了一輛車過來，很快就到了他家小區樓下，外面有點t冷，她下車的時候便搓了搓手。

這時，許渡的電話剛好打了過來，她的語氣忍不住雀躍了起來：“許渡，怎麽給我打電話了？”

那邊少年的語氣也有點雀躍，“你現在在做什麽？”

“你猜一下。”

“在跟你弟弟妹妹玩。”

“不對。”

“在看春晚？”

“不對！”

“都不對，那你現在應該很有空吧？”

“對！”

他的聲音懶洋洋的：“那能不能麻煩卿檸小姐出來下，我在你奶奶小區門口。”

“啊？”卿檸懵了，她看着許渡家小區門口的保安亭，“可是我已經在你家樓下了诶。”

“你……”許渡好像也愣了下。

他立即說：“你先去我家坐着，我馬上就到。”

沒想到他們居然這麽有默契。

卿檸拿着手機，有點無奈，又覺得很好笑，先進去他家裏等着了。

許渡急匆匆下車，幾乎是跑進小區的，冷風從他臉上劃過，把他的頭發吹起來，露出了飽滿的額頭，他毫無所覺。

直到到了家門口，他才停下來，在門口順了一下氣。

滴滴滴——

他按下密碼，咔噠一聲，他打開門，看到坐在餐桌前的少女。

屋內的燈開了，此刻十分明亮，她穿着一件暖呼呼的奶白色毛衣，烏黑的頭發乖巧地垂在胸前，她撐着下巴看着門口，像是在專門等他回來一樣。

終于，看到他的那一刻她的眼睛亮了，她對他說：“許渡，你回來了！”

許渡想，他大概這輩子都不會忘記，在這個萬家燈火的日子，有個女孩不舍得他被遺忘在角落，來他陪他過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