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 失眠

失眠

眼前是少年寬闊的背。

他半跪在地, 左手搭在肩膀上，示意溫厘知上來。

溫厘知捏着傘，猶豫道：“沒事, 我可以自己走。”

她心想, 一到下雨天, 動不動就要人背的話, 感覺好矯情……

“再說了，背着走的話, 我怕書包會打濕。”溫厘知指了指身後的書包。書包裏面還有周末要做t的作業, 如果不小心被雨打濕的話, 字跡就會糊成一團。

“給我。”下一秒，裴厭起身，順過她身上的那個鵝黃色的小書包。

他把溫厘知的書包反着背在胸前。

少年身形高大，骨骼已經初具成年男性的雛形。那個小書包就挂在他挺括的腰腹。

顯得特別小, 特別可愛。

溫厘知忍不住笑出聲來：“裴厭, 我感覺你像袋鼠媽媽, 我的書包就像你的寶寶。”

少年居高臨下地睨了她一眼, 薄荷音色淡淡：“那你呢？”

溫厘知收了笑, 歪着頭假裝在玩傘。

實際上耳朵已經開始泛紅。

“上來, 背你。”裴厭說。

“哦。”溫厘知小聲說。她穿着裴厭的大外套, 行動不是很方便。她一只手撐着傘，一只手按住裴厭的肩膀。她低下身子，慢慢伏到裴厭寬闊的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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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厭握着她的腳踝：“好了？”

溫厘知點頭：“我好了。”

裴厭輕松地把她背起來。少女骨架很小，他背她簡直不要太省力。

“溫厘知，你不吃飯的麽？”

“我吃的呀。”溫厘知縮在他的肩膀上, 小聲地說。

她貼在他的黑色衛衣後面，屬于他的體溫慢慢地傳遞過來。

“你不冷嗎？”

裴厭：“不冷。”

他踏進聲勢浩大的雨裏。雨點畢畢剝剝地打在傘上。溫厘知小心翼翼地撐着傘。

少年身軀溫熱。小小的雨傘隔絕開一個只屬于他們兩個的世界。

溫厘知想起不久前的秋游, 那時她摔傷了腳，也是裴厭背她。

少年脊梁挺括。她聽見他在說話，聲音湮滅在浩蕩的雨天：“溫厘知，還冷不冷？”

溫厘知撐着傘，縮在他寬大的校服裏，小聲說：“不冷。”

她小小的身子伏在裴厭的脊背上，裴厭不敢用力碰她，于是她止不住地往下滑。

少年握着她的腳踝，把下滑的她往上頂了頂。

溫厘知沒留神，一個打挺，嘴唇就撞上了裴厭的耳朵後面的皮膚。

她捂着嘴唇抱歉道：“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少年行走在漫長的雨裏，好看的嘴角噙着一抹少見的笑，他笑起來坦蕩而自在：“溫厘知，你可以不用道歉的。”

驟雨敲落在傘背，雨聲倏然。少年脊背溫暖。耳朵後面卻悄悄在泛紅。

純情的要命。

-

時值深秋雨季，這一天的雨聲連綿，直到深夜也沒完沒了。

溫厘知洗完澡以後，穿着她那件兔子睡裙就鑽進了小被子裏。

她手裏捧着一碗奶奶齊淑雲給她熬好的姜湯，一口一口慢悠悠地喝。她打了個噴嚏，鼻子開始流透明的清涕。

溫厘知擦了擦鼻子。鼻子被擦得通紅。

明天還得去買點感冒藥。

溫厘知想。

來到飛鳥島快三個月了，溫厘知手機裏的電子現金用的快差不多了。溫繡容平時限制她出去玩，自然也不會給她很多錢。

她好不容易攢的一點現金呢，也在來到飛鳥島的第一天失了竊。

溫厘知縮在兔子睡裙裏，整個人頭暈暈的，她在發燒。

喝了一碗姜湯以後，她整個人都覺得熱熱的，不停地在冒熱汗。

藝術周就在十一月底，也就是下個星期，可是舞蹈服裝的事情還沒有着落。

溫厘知嘆了一口氣。

她縮在床上，翻了一個身，拿過手機。

點開微信。99+的信息，都是來自陳杭之。

只要沒回他，他就能一直發，發到溫厘知理他。

溫厘知上學的時間，一般不怎麽看手機，溫繡容對她嚴格慣了，這也讓她不知不覺養成了這樣的習慣，只會在周末的時間看看手機。

溫厘知正準備回信息。

突然發現右下角聯系人一欄，有一個小小的“+1”。

溫厘知點進去。

是一個純黑色的頭像，昵稱是一個大寫的字母“Y”，備注那裏寫着兩個字“裴厭”。

溫厘知通過了對方的好友請求。

她發了一個可愛的黃油小熊跳繩的表情包。

裴厭沒回她。估計沒在看手機。

溫厘知順着他的頭像點進他的朋友圈。

什麽也沒有，只有一條灰色的橫杠。

什麽嘛……裴厭把她屏蔽了？

溫厘知切出他的對話框，來到陳杭之的對話框。

陳杭之的頭像還是那只對着鏡頭比“耶”的小貓咪。這只小貓咪不是“吱吱”，它本來只是一個表情包。

溫厘知以前有段時間經常發這個表情包，因為她覺得小貓咪好可愛。有一次，她發完那個表情包以後，無心說了一句“我也好想養小貓啊，可是媽媽不讓我養”。

後面陳杭之就把頭像換成了這個小貓咪。

之後的一個周末，他煞有介事地在樓下的花園裏約見溫厘知。

溫厘知問他幹嘛。他笑而不語，只是讓溫厘知猜。

溫厘知當然猜不出來。

他就笑着從身後抱出一只布偶小奶貓：“怎麽樣，喜不喜歡？”

溫厘知欣喜地去抱小奶貓。她把小奶貓抱在懷裏，小貓“喵喵”地叫，柔軟的小貓爪子蹭着她的臉。

溫厘知擡起頭問陳杭之：“她叫什麽呀？”

陳杭之早就想好了，說：“吱吱。她叫吱吱。”

“為什麽呀？”小貓在溫厘知懷裏撲着，溫厘知咯咯地笑着。

陳杭之神秘兮兮道：“笨蛋，我叫陳杭之，你叫溫厘知，我是大‘之’，你是二‘知’，那小貓就跟着我們一起叫，她就是小‘吱’。”

思緒落回到陳杭之的頭像框。

他發來最後的通牒：“溫厘知，睡覺了嗎？不回我？”

溫厘知慢慢敲字。

陳杭之看着“對方正在輸入中”，立刻發來一條信息。

【陳杭之：好啊你，溫厘知，看見消息不回我？】

溫厘知剛準備回，又打了個噴嚏，她發着燒，頭很暈。

【小厘：沒有，杭之哥哥，我這幾天在上學呢。】

【陳杭之：有什麽事求我？】

【小厘：？你怎麽知道？】

【陳杭之：喝喝，我還能不知道你？溫厘知？你也就有求于我的時候叫我‘杭之哥哥’罷了，平時哪次不是直呼本少名諱？】

【小厘：……】

【陳杭之：快說，爺困了。等你消息等半天。】

【小厘：能不能借我一點錢？[小熊伸手乞讨.jpg]】

【陳杭之：多少？】

溫厘知發過去一個數字。

下一秒，某藍色支付軟件消息框亮了亮。

【陳杭之：過去了。】

溫厘知點開，是她要的數目的兩倍。

【小厘：你怎麽給這麽多？】

【陳杭之：省的你再找我要。蠢。】

【小厘：你不問問我要拿來幹嘛嗎？】

【陳杭之：有什麽好問的？你要就給你咯。】

【小厘：陳大少爺闊氣。[小熊比心.jpg]】

【陳杭之：下個月我來看看齊奶奶。】

【小厘：你來看我奶奶幹嘛？】

【陳杭之：關心關心老人家不行嗎？難不成還來看你嗎？溫厘知，我勸你不要自作多情。[豬豬俠白眼.jpg]】

【小厘：……我什麽都沒說……】

【陳杭之：困了。勿擾。[死豬躺下.jpg]】

【小厘：好。】

【陳杭之：不給我說晚安？[死豬垂死病中驚坐起.jpg]】

【小厘：……晚安。】

【陳杭之：喝喝，我不吃嗟來之食。要來的東西都不香，爺睡了，拜拜了溫厘知。】

莫名其妙又生氣了。

溫厘知手一抖，順着他的小貓頭像點進他的朋友圈。

陳杭之的微信昵稱就叫“陳杭之”。溫厘知沒有給人備注的習慣，他怕溫厘知找不到他，于是就一直用的本名。

他的微信背景圖是仰頭躺在木地板上玩耍的“吱吱”，小貓螢藍色的眼睛睜得大大的。溫厘知記得這張照片，是她去陳杭之家，用他的手機拍的。

陳杭之的一句話簡介是“吱吱爸爸”。溫厘知忍不住嗤笑了一聲。

陳杭之的朋友圈也很簡單。他很喜歡發朋友圈，次數頻繁到溫厘知一天能刷到好幾條。

無一例外全是“吱吱”的照片，配文要麽是“可愛吱吱”，要麽是“想吱吱”。

溫厘知奇怪道：有什麽好想的？吱吱不就在他身邊嗎？他想看不随時都可以看見嗎？

又不像她，天天呆在飛鳥島，根本就見不到吱吱，按理說起來，她才想吱吱呢！

溫厘知看着小貓的照片，她來到飛鳥島三個月，小貓也長大了許多。

也許等到她回到雲都以後，“小吱吱”就要變成“大吱吱”了。

正這麽想着，懸窗探出一條消息。

【Y：嗯。】

溫厘知點進裴厭的聊天框。

【小厘：你剛剛怎麽沒有理我呀？】

【Y：洗澡。】

【小厘：哦。】

【Y：還不t睡？】

【小厘：你為什麽屏蔽我呀？我看不到你的朋友圈。】

【Y：……】

【小厘：不要發省略號，這樣顯得你對我很無語。[小熊心碎.jpg]】

對方撤回了一條消息。

【Y：沒什麽東西。】

【溫厘知：可我想看。】

【Y：開了。】

溫厘知順着他黑色的頭像點進他的朋友圈。

她愣住了。

裴厭的朋友圈，很簡單。

從十月一號開始，每天都會發一條一模一樣的文字。

那文字很簡單，只有兩個字，是“晚安”。

除了時間不一樣以外，其他都完全一樣。

發布的時間越來越遲。

溫厘知紅着臉想，她大概找到裴厭失眠的原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