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第33章

人有時候的心态就是, 自個兒不爽,就不能見着別人爽。

仿佛上學那會兒遲到了,被老師劈頭蓋臉地罵一頓, 正難受呢,擡頭一瞅, 嘿,同桌比自己來得更晚。

心情這不就立馬舒暢了。

兩個人同時被罰站, 那就不叫被批評懲罰, 是光明正大地開小差。

阮榛咬着被角, 幽怨地盯着天花板看。

若是宋書靈也輾轉反側,糾結得睡不着覺,這會兒倆人還能聊上那麽一兩句, 說不定就慢慢困了,不知不覺間睡去。

可宋書靈居然睡得那麽香!

阮榛一開始還打算用“面壁思過”的姿勢睡覺, 可目前沒這個必要了, 他平躺在床上,偶爾瞥上那麽一兩眼,又飛快地收回目光。

宋書靈似乎累壞了。

這麽小而狹窄的沙發,也能睡得呼吸均勻, 眉宇平和,很放松的樣子。

他不由得想起,對方是親自驅車前來,又在山下抛了錨,一步步地走了進來,也不知道怎麽摸索的路, 有沒有被橫生的灌木叢所劃傷,見到的時候, 還如同之前那般英俊模樣,西裝革履,文質彬彬。

卻鄭重地告訴自己,說他很自卑。

阮榛咬完被角,開始咬指甲了。

都是成年人,沒必要裝傻子,宋書靈的意思很明确,他喜歡自己。

喜歡什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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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榛有些迷茫。

他很認真地思考了會,沒有得出結論,只是回想起自己第一次,也是唯一懵懂的心動,似乎,也沒什麽特殊的理由。

只是因為陌生的哥哥,把被欺負的他抱回家。

喜歡這件事不是數學題,不是條目繁多的商業合同,否則的話,無法支撐宋書靈三個月的思念,想得實在受不了,然後跑了八百多公裏,徒步踏入深山。

“什麽時候的事呢?”

阮榛聲音很輕:“宋書靈,你什麽時候喜歡上我的呢?”

對方沒有回應,睡得很深。

阮榛幹脆側過身子,大大方方地盯着宋書靈的臉看。

屋子太小了,他們之間的距離,一伸手就能夠到。

“之前覺得你裝比,現在,感覺你挺蠢的。”

阮榛睡不着,在黑暗中自言自語。

“才陪着我爺爺喝了幾杯酒啊,就能醉成這樣,喝不慣的話,不知道拒絕嗎?”

他聲音實在太輕了,不可能吵醒宋書靈,可話音剛落,就看到對方不大舒服似的皺了下眉頭,身形也跟着動了動。

蜷縮在這麽小的沙發上,到底不舒服。

除此之外,還有一個原因。

阮榛的視線,從宋書靈的臉上,慢慢地下移——

那條薄毯随着動作,要落不落的樣子,露出男人被崩得很緊的襯衫。

要不說他腦殼有病。

都睡覺了,還穿着這麽貼身的襯衫,白天的時候當然可以,可是躺着休息的話,也太不方便,更何況是一個喝醉了的人,不換上寬松舒服的睡衣,該有多難受。

而宋書靈的襯衫扣子,居然還系到了最上方。

阮榛吞咽了下。

他稍微有那麽一丢丢的……手癢。

這兒的學生大多數是留守兒童,當支教老師的這段日子,隔三差五都得關心孩子們的衣食住行,幫忙給敞着的外套拉好啊,給松開的鞋帶系上,阮老師已經習慣做這些了。

所以,如果給宋書靈的扣子解開那麽幾顆,對方一定會好受許多。

沉默片刻,阮榛猛地轉回身。

不可以!

他在想什麽!

現下的當務之急就是快點睡覺,才不管宋書靈睡得到底踏不踏實呢!

他用被子給自己裹成了個球,努力摒除腦海所有的雜念,可越是這樣,就越是輾轉反側,怎麽也無法進入夢鄉。

片刻後,阮榛黑着臉坐起來了。

他自暴自棄般的瞪了宋書靈一眼,掀開被子,坐在床邊,盡可能輕地屏住呼吸——

朝宋書靈伸出了手。

該是有多困,甚至連領帶都沒摘掉,阮榛悄咪咪地探入食指,略微往下勾了勾,他可不打算幫宋書靈解領帶,弄松散一點就好。

單間只有一扇小小的窗,朦朦胧胧的光影中,那條藏藍色的領帶觸感很涼,像是壩底的清亮溪水,悄悄地順着指間流淌。

最上方的扣子解開了。

阮榛手指稍微有點抖,不敢去看衣領間的肌膚,只想着趕緊再解兩顆就閃人,明早宋書靈醒來,估計也會覺得是自己半夜睡覺的時候,無意識地解開。

接下來是第二顆。

他小心翼翼地不碰到宋書靈,把動作放輕,放柔,眼睛只盯着那小小的紐扣看,夜色裏,泛着貝殼似的光澤。

宋書靈的胸口起伏了一下。

阮榛倏然縮回手。

他怔怔地眨着眼睛,心想,還剩一顆,可要是被宋書靈發現的話,該怎麽辦?

以及這會兒跳得越來越快的心髒,是因為緊張,還是期待?

阮榛垂下睫毛。

不想了,這不是自己能控制的事。

修長的指尖碰到紐扣上,緩緩地翻出,小心地避開男人的身體——

“……啊!”

他本能地驚呼一聲。

正對上了宋書靈琥珀色的眼睛。

而那只手,也被對方緊緊捉住。

“阮榛,”宋書靈聲音還有點啞,“是你嗎?”

說着,手上的力氣還加大,以一種不可抗拒的姿勢,給人往自己這邊扯去。

阮榛狼狽壞了,不住地後退:“不是不是,你睡你的……”

剛才的緊張和期待全沒了,阮榛這會兒尴尬得想撞牆,或者讓宋書靈撞牆也行,最好撞暈過去,醒來就什麽也不知道了。

可惜他的手腕被抓住,受制于人,連個粉筆頭都找不到。

宋書靈沒再說話,深深地看着他。

那條毯子完全滑落地面,阮榛在往後躲,宋書靈卻已完全坐了起來,一點點地朝他逼近。

房間太小了,當初挑的時候,阮榛就是看中了這個沙發,随手放個衣服書包多方便,胳膊一伸就扔過去了,如今自讨苦吃,兩人之間的距離,都不用宋書靈伸胳膊,再靠近那麽一點,就能鼻尖相觸。

似乎還有淡淡的酒味。

宋書靈的眼尾稍微帶着點紅,沒有完全從醉意和睡眠中醒來。

他左手緊緊扣着阮榛的手腕,而另只手則擡了起來,撫上對方的臉頰。

拇指輕輕摩挲了兩下。

阮榛渾身都僵硬了。

他曾經被宋書靈毫無預警地掐住下巴,粗暴地鉗制住大半張臉——當時對方懷疑自己,質問是受誰人指使。

被那樣壓制,他也沒如此緊張。

偏偏受不了這麽輕的溫柔。

幾乎都是把他捧了起來。

宋書靈借着淡淡的月光,很認真地看阮榛的臉,和緊張到呼吸不暢的阮榛相比,他反而很平靜,目光滿是柔和的眷戀。

“親一下,行嗎?”

宋書靈鄭重地問道。

反正是在夢裏。

他做了好幾次的夢,都模模糊糊的,阮榛有時候會沖他笑,有時候會說自己冷,那麽宋書靈就會伸出手,給人緊緊抱在懷裏。

已經說出口了,他想阮榛,想得受不了,白天晚上腦海裏都是這人的表情,懶散的,認真的,氣勢洶洶的,以及有些孩子氣的笑容。

很可愛。

欲望是最不會騙人的東西。

宋書靈笑了起來。

他閉上眼睛,偏頭吻了過去。

蜻蜓點水地碰了碰嘴巴。

感覺很好。

夢裏的阮榛好乖,一動不動,可是……沒有配合地仰起臉。

他右手還捧着對方的臉頰,于是轉而往下,用食指擡起阮榛的下巴。

再次親了上去。

很多動作是本能,沒經驗的時候還會好奇地想,該怎麽做呢,但事到如今不需要有人來教,宋書靈吻着阮榛的唇,輕輕輾轉,頭腦昏沉,渾身仿佛都在過電,胸膛裏有一萬只蝴蝶在振翅,心髒跳得太快,這種感覺太夢幻又太特麽真實了——

不,真實到都能感覺到疼了。

阮榛咬了他的舌尖。

宋書靈失笑,恍惚間發覺自己是多麽地渴望占有,居然無意識地探入了阮榛的齒間,迷戀于柔軟。

太過美妙。

他轉而扣住對方的後腦勺,以一種不容抗拒的姿态去親吻,阮榛向後跌,宋書靈就更加強硬地壓過去,已經欺身,将膝蓋跪在床上。

“唔……”

阮榛受不了,伸手抵住宋書靈的胸膛,推不動,反而被更加用力地攥住手腕,心跳得厲害,以至于丢盔棄甲被人打開牙關,宋書靈沒什麽技巧,就是反複而深入地吻他,右手輕輕地抓着他的頭發,牢牢地給人壓制住。

阮榛完全動彈不得,瀕臨缺氧——

宋書靈突然離開了他。

身體的重量驟然減輕,可阮榛依然大腦空白,什麽都反應不過來。

宋書靈右手撐在他的耳側,剛才解開的扣子派上了用場,沒有了禁锢,胸口劇烈起伏。

他伸手,摸了摸阮榛的臉。

“別怕。”

又說:“可以呼吸了。”

話音剛落,阮榛才不受控地抖了下,大口大口地開始呼吸,離水的魚重回池塘,高山上的牧民初次踏入平原,總會有那麽點的“醉氧”,或者就是張老頭壞心眼,筷子頭蘸的那點酒也摻了假,能讓他頭腦昏沉到這種模樣。

阮榛喘了會氣,擡手捂住了臉。

宋書靈一下下地拍着他的小臂,又揉了揉腦袋,溫柔地安慰:“好點了嗎?”

醉鬼最是無賴,都這會了,還沒從人家身上下去。

阮榛心跳得厲害,沒放開手,也沒吭聲,實在沒臉,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好。

宋書靈就靜靜地等着。

等對方的呼吸變得平穩,耳尖上的紅意悄然消失,一雙濕潤的眼睛偷偷順着指縫看過來時——

他再次俯下,吻住了阮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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