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第34章

宋書靈這一覺睡得沉。

被拱醒的時候, 他還迷迷瞪瞪地翻了個身,伸手一摸,想要給那煩人的鹦鹉趕走。

他只要在一個地方待得久, 肯定是要給鹦鹉帶上的,這扁毛畜牲偶爾大清早醒來, 會試圖過來吵醒熟睡的宋書靈,鎖門也沒用, 一根鐵絲被它使得出神入化, 所向披靡。

“別鬧……聽話。”

宋書靈嗓音有點啞, 他昨晚喝的不算多,但頭疼得要命,渾身酸痛, 向來酒量好的宋總習慣于紅酒和微醺,哪兒見識過散裝白酒的辛辣, 這會兒眼皮兒沉重, 只覺得球球似乎在用舌頭,舔他的掌心。

以前都是在腦袋上蹦跶,或者直接啄,現在知道溫柔了, 宋書靈很欣慰,孺子可教也。

熱乎乎的,就是有點癢。

不對。

鹦鹉怎麽能用舌頭舔人?

宋書靈心頭一跳,猛地掀開被子坐起來,直接和一雙黑溜溜的大眼睛對視。

黃狗趴在床沿上,正在努力地搖尾巴。

足足有三四秒鐘的功夫, 宋書靈才反應過來自己身處何方,以及眼前的景象。

黃狗:“汪!”

它興致很好的模樣, 但終究腿腳不便,支撐不起長時間的站立,就收回腿,轉而把下巴擱在床上,認真地看着宋書靈。

宋書靈放松下來,伸手,揉了揉黃狗的腦袋:“早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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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昨天開始他都沒怎麽歇着,開車抛錨,徒步進山,在校門外面的圍牆站到晚上,這會兒天色大亮,心裏還有點不可思議,居然真的,就這樣見到了阮榛,還被帶進對方的房間。

宋書靈輕咳一聲,沒敢再亂看。

畢竟屋子裏全是阮榛生活過的氣息,沙發上搭着件外套,床褥仿佛還殘留身體的溫度,淡淡的洗衣粉味兒中,宋書靈突然凝滞了下。

等等。

他怎麽在床上睡的?

昨天晚上,記得阮榛讓自己躺沙發上的啊!

為什麽一大早醒來,他就躺到床上去了,這……難道是他做了什麽沖動的事,比如,強行抱着人家,摟着睡了一夜?

宋書靈的心突突直跳。

太不像話了。

他佯裝淡定地下床,去浴室洗漱,身上的襯衫滾皺了,扣子都被扯得解開好幾顆,心裏有事,就低着頭沒看鏡子,慢條斯理地重新打領結,後悔這次出發太匆忙,居然連個換洗衣物也沒帶。

出來的時候,黃狗還在門口卧着,宋書靈半蹲下去,拍了拍它的腦袋。

“阮老師呢,去上課了嗎?”

剛才已經注意到了,進屋的門口貼了張課表,這會兒都十點多鐘了,正是上課時間,外面還稍微有點鬧騰,遠遠的,似乎是哪個班在上體育課。

黃狗“汪”了一聲,甩着尾巴往外走,宋書靈跟在後面,跟着進了張老頭的房間。

老爺子正看電影呢。

聽見動靜才回頭,樂呵呵的:“呦,醒了!”

又說:“我就知道那酒勁兒大,怎麽樣,頭疼不?”

宋書靈笑笑:“還好,早上有點暈。”

張老頭認真道:“起來的時候千萬不能猛,廚房那有紅糖雞蛋,你去盛點吃了。”

宋書靈有些窘意:“這怎麽好意思……”

“沒事,”張老頭繼續盯着電視看,“娃娃跟我交代的,說你估計起來得難受,這個喝了胃舒服。”

這話一出,宋書靈不吭了,自己去廚房看了眼,爐子上還有餘溫,坐着個小奶鍋,往碗裏一倒,倆白胖的荷包蛋就沉進了紅糖水裏。

他沒吃過這麽甜絲絲的東西。

但是一碗吃完,胃部終于升起妥帖的慰藉。

洗碗出來後,宋書靈道謝,不大好意思地問,阮榛什麽時候回來。

“快了,”

張老頭看了眼時間:“還有十來分鐘,不過他在竈上吃,你呢?要不去食堂那看看?”

這個竈上,指的就是學校食堂,村長黃洋兼任廚師,每周五天中午在這兒做飯,老師學生菜色一視同仁,別說,味道還可以。

宋書靈想了想,怕自己過去的話給阮榛添麻煩。

“沒事,我回去等他吧。”

畢竟他一個外地人,沒什麽合理的身份,不太合适進到人家學校的食堂。

重新回到那個小房間,宋書靈拘謹地坐在沙發上,沉默了兩分鐘,起來給地掃了,涮拖把的時候稍微犯了點難,努力回想自家傭人的動作,試着在水槽裏按了兩下,就開始拖地。

不說是田螺姑娘了,起碼不能白在屋裏坐着。

要給阮榛留下好點的印象。

正拖着呢,放學鈴聲響了,宋書靈立馬鉚足了勁兒,來來回回又拖了兩遍,可惜屋裏太小,施展不了那麽開,就磨磨唧唧地拖着最後一小片地,期盼阮榛回來能看到。

一擡眼的功夫,隔着窗,真的看到阮榛了。

昨天下過大雨,今天是難得的好晴天,阮榛穿得也薄了點,就個淺色的衛衣和運動褲,遠遠看去,跟讀書的學生沒什麽兩樣。

宋書靈不由得挺直了腰。

可阮榛停下了。

他轉過身,看向後面匆匆跑來的男人,對方長得有些兇悍,臉上橫着道疤痕,說話時候的神态卻很溫和,遞給了阮榛一個鐵皮飯盒。

宋書靈眯起了眼睛。

這人他見過。

昨天來的時候,對方騎着個三輪車出現,後座堆着白菜土豆等食材,還有袋子面粉,問阮榛他倆之間的關系。

當時阮榛正用粉筆頭砸他,想也不想地說,是嫂子。

弄得宋書靈有些哀怨。

那會兒除了委屈,宋書靈滿心的歡喜就是見到了阮榛,壓根沒有在意這個男人的存在,但是現在,不由得他不注意了。

因為窗外的兩人,還在聊天。

阮榛背對着自己,宋書靈看不到他臉上的表情,但是應該在笑,因為男人也在笑,還伸手,親昵地拍了拍阮榛的肩。

宋書靈手上的動作頓下了。

悄咪咪地往窗口挪了挪,以便看得更清楚。

而阮榛說了句什麽,就與對方分別,轉身向屋內走來。

“吱呀”一聲,門開了。

阮榛安靜了幾秒。

默默地後退兩步。

“宋書靈!”

他恨不得用手裏的鐵皮飯盒砸人:“你要給我屋子都淹了嗎?”

白瓷磚上全是濕漉漉的水,壓根就沒下腳的空,踩上去都得打滑,宋書靈能拿拖把規規矩矩地站着,都算得上是奇跡。

居然還敢用這樣的眼神看自己。

委屈什麽!

“我想拖一下地,”

宋三爺沒這樣低聲下氣過:“是不是哪裏……出了問題?”

阮榛有些腦殼疼。

“拖地挺好的,”他努力放柔自己的聲音,“但是你起碼,要給拖把甩幹再拖,不然地上都是水,怎麽進人?”

宋書靈“哦”了一聲,說了個對不起。

就倉促地移開目光。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他感覺今天的阮榛不太對勁。

嘴唇很紅,有些微微的腫。

“那你先進來,”宋書靈舉着拖把往後走,“我、我再去甩一下。”

阮榛無語地關上門,給窗戶全部打開通風,再小心翼翼地走到沙發旁,坐下:“你吃飯沒?”

宋書靈涮完拖把出來,聲音很低:“吃過了,剛才在爺爺那吃的,謝謝你。”

鐵皮飯盒打開了,上面鋪着兩道菜,一個是白菜炖老豆腐,另一個是木須肉片,下面則是香噴噴的大米飯,阮榛沒搭理他,捧着飯盒,自顧自地開始吃。

宋書靈就老老實實地,給地又拖了一遍。

洗完手出來,不好意思坐床上,也不敢挨着阮榛坐,說不上來為什麽,他內心深處有種莫名的心虛,可能是因為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躺在人家床上的緣故。

你糊塗啊。

宋書靈在心裏嘆氣,這剛開始追人呢,怎麽就能做出這樣下流的事呢?

他希望在阮榛心目中,自己是個溫文爾雅的氣質形象。

阮榛壓根不擡頭。

完蛋,看來是生自己的氣了。

宋書靈這麽大的個子,杵在那兒,沒話找話問:“你是不是有點上火了?”

阮榛這才擡頭,看了他一眼。

“嘴角也破了,”

宋書靈認真地問:“是不是昨晚沒休息好?我喝多了……可能吵着你休息,對不起。”

話音剛落,就看到阮榛把筷子放下了。

一言不發地去廚房,給飯盒洗了,又去洗手間,擰開了瓶漱口水。

全部收拾完,出來一看,宋書靈還在那站着呢。

眨着那雙琥珀色的眼睛,表情特無辜。

阮榛看着他:“不是上火,也不是沒休息好。”

宋書靈這才松了一口氣,“哦”了一聲。

下一秒,阮榛面無表:“是被人親的了。”

小小的房間裏,空氣仿佛凝固了一般,連呼吸聲都聽不到了。

宋書靈只覺得耳畔轟鳴,腦海裏一片空白,呆呆地盯着阮榛微腫的嘴唇看。

“不僅親,還咬,還摸着我的嘴不讓合上。”

阮榛慢悠悠地繼續,毫不在意對方的神情,眉梢眼角裏是一種近乎于天真的殘忍,就像他赤着站在鏡子面前一樣,坦然,無所畏懼。

“後來還是我受不了,掙紮的時候,在他肩膀上咬了一口才停下。”

語調很輕快,繪聲繪色地描摹當時的景象。

阮榛一步步地朝宋書靈走來,站在他面前,仰起臉:“但是,那混賬死活不肯松手,給我抱在懷裏……”

“夠了。”

宋書靈唯一能做的,就是讓自己的語調不至于顫抖。

他不在乎在心上人面前展現脆弱,但是,不代表他願意被這樣淩遲。

阮榛眉眼的笑,紅潤的嘴唇,和那一點的破皮,都明明白白地提醒着自己,對方遭遇了什麽。

不可以。

這對他太殘忍了。

難道昨天晚上,阮榛壓根沒在屋裏留宿嗎?

宋書靈胸口劇烈起伏,難言的嫉妒和疼痛咬噬着他的心髒,無法思考,不能思考,因為阮榛已經伸出手,開始解他的扣子。

“……不行。”

宋書靈捉住他的手,啞着嗓子:“不要這樣對我。”

他之前以為,哪怕阮榛心有所屬,自己也不會過多介意,區區一個白月光算什麽,身邊有人又算得了什麽,他不怕跟任何人相比,只需要靜靜等待時機就可。

是他的,這輩子都要被他攥在手裏。

可真到了這等田地,還是滿腔酸澀。

而阮榛不為所動,手指往下,繼續解着他的扣子。

宋書靈不明白對方的目的,他閉上眼睛,狠了狠心,強硬地制止住阮榛的手——

起碼,要彼此都冷靜下來,把選擇權交到阮榛手裏,不能一時沖動,做出後悔的事。

可是阮榛已經拉開男人的襯衫,露出健碩的胸膛。

呼吸都放得很輕。

他把指尖從宋書靈手裏抽出來,放在對方的肩膀,那一處清晰的齒痕上。

笑得很甜。

“你說那混賬玩意,這會還疼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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