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章

第 15 章

很快,蔣流筝就意識到危險的來臨。

因為他們那輛黑色越野車附近站了三個穿黑衣的男人。

宋泊攥着她手腕,兩人躲在大啤酒箱後,身後是喧嘩的繁鬧,前邊是圍捕的獵人,蔣流筝四下環顧了一圈,看見舞臺中央的各處,紮眼的黑色衣服,五大三粗的男人,手中還拿着電棒,她看到三四個人。

宋泊眉頭緊蹙起來,只說道:“車怕是不能要了。”

他的意思很簡單,棄車保帥。

“不行!”蔣流筝很快反駁他。

就算抛掉所有的一切,但她的藥還在車上,如果沒有藥,她可能都撐不到找到live water。

宋泊回眸,看見蔣流筝眼底的急促和堅定,他點了點頭,“好,那我去開車,你在這兒等着我”,說着,宋泊環視了一下周圍的路況,車流如炙,根本走不通,而中央廣場的對面就是一片林子,前面根本沒有路。

他緊了緊眉心,像是下了很大的決心,“一會兒我把車開過來,你找準機會跳上車,可以麽?”

宋泊問她,他不确定蔣流筝的體格能否完成,但除此之外,宋泊想不到更好的辦法,能夠極大程度保證她的安全。

“不行!”蔣流筝一下反扣住他的手腕,說道:“你現在去就是送死,一定會有辦法的。”

宋泊看着她,蔣流筝眼底的慌亂一點兒也不再遮掩,她對他的擔心倒是出乎了宋泊的意料,尤其是那雙眼睛裏寫滿了焦急和擔憂,宋泊伸出手,粗粝的指腹卻溫柔地撫摸了一下流筝的臉頰,“放心,我不會有事。”

宋泊幾乎立馬剝開流筝的死拽着的手,他從旁邊拿了根木棍子,還有一個空酒瓶,弓着腰,沿着燈光找不到的暗處走向那輛越野車。

蔣流筝看着他遁入黑暗的背影,一時間恍惚了神,他竟然用溫柔計讓她分了心神。

越野車前共圍了三個人,宋泊不戀戰,他需要盡快啓動車子,于是他選擇看起來警惕性最弱的人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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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直接拿起空酒瓶朝站在副駕駛旁邊的男人掄過去,那人被打的發蒙,卻仍是在回頭的一剎,不忘用手中的電棒打中宋泊的胳膊,他的叫聲将其他兩人引來。

這是打架不是演戲,因此,誰也不用客氣。

蔣流筝躲在酒桶後面,看到宋泊被兩個五大三粗的男人圍攻,她還看到從其他方向也突然跑出來三個穿黑衣的男人。

她急了,她看到宋泊明明靠近了車子,卻突然趴下......有人拎着電棒打中了他的背......

蔣流筝眼睜睜地看着宋泊在自己面前倒下,她腦子頓時間嗡嗡的響,她雙目通紅,想要哭,想要跑到他身邊,孤立無援的恐懼感灌注全身,流筝想起哥哥死去的那一天......

他也是這般倒在地上,卻拼盡全力将她推出來了車外,車子報廢起火,此刻的燈盞便如同那時的火星子,攝人心魄,讓蔣流筝止不住顫栗!

──“比死亡更可怕的是你喪失思考的心率,越是艱難與慌亂時,越要保持鎮定,你要穿透死亡的威脅和恐懼,找準你的節奏!”

呼吸......深呼吸!

哥哥的話如同天籁之音,窸窸窣窣的傳入她的耳膜之中,蔣流筝掙紮着起身,她看着四周茫茫的一片人海,燈潮以及歡愉的跳躍......流筝眼底突然間集聚起一小點光,她毫無顧忌地跑到馬車上,向那位漂亮姑娘說道:“借用一下!”

馬一下子受驚,前蹄擡起,馬蹄聲和嘶鳴聲響徹,音樂的鼓點摻雜進嘶鳴的馬蹄聲,整個中央廣場的人一下子安靜了,

大家慌亂着,四處逃竄,生怕被受驚的馬傷到,然而蔣流筝死死的勒住馬缰繩,她整個人都靠在馬背上,一颠一起,然而她卻沒有顯露出恐懼,只是耐着性子緩緩撫摸着它的額前,她學過馬術,駕馭一匹馬,不算太難。

場面一度紛亂,黑衣人看見蔣流筝,一下朝她湧上去,宋泊趔趄起身,目光被馬背上的女人驚到,但他來不及驚嘆,直接拉開副駕駛的門,摸向啓動器,點火開車,他的腳被人一個勁死拽着,宋泊擰眉,踹了兩腳,一下緊着關上車門!

街道上人流四散,無形之中卻開辟出了一條道,一輛車,一匹馬,在馬路上疾馳,眼看就要駛入那片森林,宋泊開了車窗,而馬背上的女人朝開車的男人相視一笑。

宋泊開了車門,一下踩住剎車,随即将半個身子伸向車外,“流筝,跳過來!”

前面的路走不通,只有後退。

速度與高勢差讓流筝心驚膽戰,但她信他!

蔣流筝揪緊一下了缰繩,忽而兩腿一夾馬背,馬被激起,而流筝一下從馬背上跳下!

她緊閉着雙眼,已經做好跌倒的準備,但是沒有。

宋泊真的接住了她!

“沒事了,沒事了,流筝”,宋泊扯了一個有些萬幸的笑,他将她安放在自己的腿上,攬着她,“抱緊我。”

說完,宋泊眼底聚了一層戾氣,車子瞬時間換擋一百八十度轉彎加速,掉轉了車頭。

巨大的離心力,讓車子爆發出潛力,速度如脫缰的野馬,一下甩過剩下那幾個不足為懼的黑衣人。

流筝坐在宋泊腿上,雙手緊攏着他脖頸,宋泊沒停下,一路飚速開到公路,天黑成一片,他透過前車鏡,暫時看不到後面閃爍的車燈。

“應該沒跟上。”宋泊松了一只手,車速減慢,他去撫蔣流筝的背,她整個人趴在宋泊肩頭,安靜的很,宋泊覺得她應該是害怕了,便揉了揉她腦袋,“沒事了,已經過去了。”

“嗯......”蔣流筝鼻音輕嗯一聲,有些綿軟無力。

蔣流筝此刻腦子暈乎乎的,她感到手掌心鑽心的疼,好像裂縫一般,血止不住的流淌,她頭趴在宋泊的肩膀上,一張小臉卻緊皺成一團,她想起醫生的話。

——“你不能受傷,一點兒傷對你來說都是致命的危害!”

——“你這個病,很奇怪......像是慢性中毒引起的基因突變......”

——“這個藥只能幫你緩解疼痛,治不了根,你還是要早做打算......”

——“......”

她真是要死了麽,怎麽連醫生的話都往她腦子裏鑽,蔣流筝半睜着開眼,看見宋泊的脖頸,她嗅着他的氣息,彼此的汗與呼吸交織在一起,在漆黑無比的車廂內卻生不出一點兒暧昧,因為流筝只覺得冷,但宋泊是熱的,她只想用力的抱住他。

不知為何,宋泊能明顯感覺到流筝在收緊胳膊,往他懷裏蹭,他喉結滾動着,後背的傷已經和衣服連在一起,因為隐忍,汗液流進傷口,他卻感覺不到疼,反而感到一絲隐隐的擔憂,“流筝,好像要下雨了”,宋泊看了眼窗外的天,漆黑又陰沉,帶着黑雲壓城的緊迫感,像是下一秒就要驟雨傾盆,電閃雷鳴。

“嗯......”流筝支支吾吾地回應宋泊,她看見車後緊跟不舍的車燈,眼皮勉強地撐起,危險的信號讓她打起了一些精神,蔣流筝撐了撐身子,想從宋泊身上起來,“宋泊,他們好像追上了。”

“我去副駕駛,你好好開車。”蔣流筝幾乎硬撐着移動過去,宋泊能夠感覺到她的緩慢,皺眉問她,“你是不是受傷了?”

“沒有。”流筝回複他。

她借着外面的路燈,看見自己手掌心的勒痕,泛着血印,已經有血開始往外滲出,粗拉拉的遍布掌心,她眉頭擰了一下,嘴角露出個無奈的笑,她側了側身子,想去拿放在後座上的背包,卻一下碰倒了水瓶。

“你要拿什麽?我來。”宋泊看了眼前邊的路,單手扶着方向盤,看向蔣流筝。

“不用,我自己能行。”蔣流筝直接向後推了推座椅,手掌心的口子脆弱的不堪一擊,她額頭已經冒出大豆顆粒般的汗珠,流筝顫顫巍巍的從包裏拿出紗布,毫無章法地給自己的手掌纏上一圈又一圈的白色紗布。

突然間,車窗上劃過幾道雨痕,車頂接着響起一陣淅淅瀝瀝的雨聲,“還真下雨了”,蔣流筝小聲說着,看着車窗外的大海,波瀾壯闊,浪花跌宕,雨滴落在海中,很快消失不見,正如那輛大火燒灼的車,被海水吞沒。

流筝笑不出來,也無心欣賞窗外如此波瀾的雨景,這樣浪漫又壯闊的場景不應出現在此刻,被死神相中的人,還能握住最後一點浪漫麽?

身後的車子猛追着,車燈越照越近,蔣流筝瞥了瞥眸,看見他們這般依依不舍的追尋,看來是不達目的誓不罷休,那既然如此早晚就是要碰面,還不如來得痛快一點。

只不過蔣流筝想不通的是,同樣都是找live water ,為何不等到她找到之後,坐收漁翁之利?

如此愚蠢的追趕他們,這買賣不夠劃算。

蔣流筝看着車窗上的雨絲變成碩大的雨珠子,雨勢越來愈大,密密麻麻緊鑼密鼓地敲打着她頭頂上的車頂。

她心底漸漸确定了一個難以置信的念頭,流筝看着映在車窗上自己的神情,蒼白的臉上挂着一股悲哀的薄涼,她迫使自己聲線穩重地對宋泊說道:“我包裏有槍......”

宋泊心下一顫,他瞥見蔣流筝蒼白的臉龐,那雙眼睛在黑夜裏清晰明亮,如同皎月,但讓人膽寒。

車子在大雨中疾馳,所行之處,皆驚起一道摩擦的雨聲,然而車內卻靜悄悄地,蔣流筝看着自己手上纏繞的白紗布,已經氤了一大片血漬。

血液鮮紅,将純白無瑕的紗布染地亂七八糟,窗外雨聲落落,大海無情地吞噬着一切,讓沉默更加沉默,讓寂靜更加寂靜。

而宋泊,卻遲遲沒有回答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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