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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南珞走得急, 最後連行李也沒收。

當天就回到了凝城。

周鼎勝驚喜交加來車站迎接。又在看到病恹恹的周南珞時，褪去了吊兒郎當的模樣。

“怎麽，”他開着車, 目視前方，“你談戀愛了？”

“……”

這都看出來了？

還挺了解她。

周南珞眨了眨眼, 合理懷疑：“崔喆饒又給你告密了？”

“這需要告什麽秘, ”周鼎勝笑了聲, “我自己女兒什麽情緒我自己難道還看不出來嗎。也不想想是被誰拉扯大的，你現在想拉屎還是吃飯我一眼就能看出來。”

“……”她嫌棄地看了他一眼，“你能別這麽粗魯嗎？”

“我粗魯慣了，你管我呢。”

“……”

“談戀愛了也不知道把人帶回來。”周鼎勝又說，“我是這麽見不得人嗎？”

“……有沒有可能。”周南珞指了指自己, 又指了指車站, “我是因為吵架才提前回來的呢。”

周鼎勝“哦”了一聲：“那人家多少有點可憐。”

“？”

“就你這個從小不饒人的嘴巴，不知道被你罵得多慘。”

“……”

“我也是深受其害。”

“……”

“哎, 你這個脾氣，也不曉得以後誰能受得了。還得找個狗皮膏藥那種男的, 最好無論你怎麽罵人，怎麽冷暴力，人家都不放在心上。”

誰脾氣壞了？

誰罵人了？

誰冷暴力了？

周南珞發現周鼎勝這個老年人，為了損她是越來越不擇手段了。

但這麽損着聊着相互調侃, 周南珞心情好點了。

看着窗外的視野倒退。

撐着腦袋想了一會兒。

……行吧。

她好像确實罵的挺兇的。

那也都是他的錯。

“等和好就帶回來給你。”

周南珞小聲說。

……

周鼎勝的生日宴安排在周日的中午, 沒幾天就是清明節假期, 周南珞請了一周年假。

她一邊應付長輩一邊看着手機。

吵架後裴景以再沒給她發過消息。

不知道是在冷靜思考, 還是在……

算了, 不想再想他。

本來就是他做錯了。

氣鼓鼓地合上手機，坐一旁的崔喆饒忽然戳了她一下：“哎。”

“幹嘛？”

“叔叔好像知道你談戀愛了。”

“……”

她抽出視線朝他看去, 崔喆饒立馬搖頭：“不是我說的啊，我保證這次可沒提你那個男室友。”

“……沒說你，你急什麽。”

“……”

“他自己看出來的。”

“哦。”

埋頭又吃了一會兒，崔喆饒說：“怎麽感覺你最近心情不佳。”

“有嗎，可能是看着自家老頭年過半百，內心惆悵吧。”

“……”

敬了飲料，切了蛋糕，給年過半百的老頭唱了一首走調的生日歌後，周南珞跟着崔喆饒提前離開。

她一向不适應這種大型中年人聚會現場。

別人笑眯眯地跟她打招呼，她一個人都記不住，只得尴尬地伸出爪子，一律統稱叔叔阿姨。

“下午請你喝咖啡？”他說着，“順便介紹個人給你認識。”

大約是他新交的朋友。

周南珞沒多想，點點頭。

中心廣場中輪流播放着知名明星的LED大屏廣告，崔喆饒選的這家，兩人年少的時候常來，不過不是來咖啡店，而是去咖啡店對面的麥當勞。

此刻店內零零散散坐着幾位敲電腦的精英人士，周南珞捧着一杯熱的奶咖，目光落在麥當勞的透明玻璃上。

“以前最開心的事，就是一周瞞着我爸吃一次垃圾食品。”

反而長大後，開心的事情就少了。

崔喆饒順着她看去，笑了片刻後，問：“你和你室友怎麽了？”

“……沒怎麽，吵架而已。”周南珞說。

“吵架了不分手？”

“吵架為什麽要分手，吵架不該是說出對方的錯誤，讓他認識到錯誤，知錯就改麽。”

他看着她一愣，頓時又失笑。

是的。

她一直是這樣一個人，要不喜歡誰，絕對不會多看一眼，要真喜歡誰，可以包容對方的所有缺點。

“你想介紹誰給我認識？”周南珞抿了下咖啡，雙眸被熱氣熏得霧蒙蒙的。

手機震動了一下，他低頭一看：“正好到了。”

咖啡店門被推開，搖曳生姿的步伐，香水混合着煙氣，直直坐在崔喆饒旁邊的位置，兩人挨得很近。

周南珞自然沒認出是誰，直到崔喆饒介紹：“我現在的女朋友，夏師池，咳……上次在酒吧……”

打了巴掌的那個。

“……”她挑了挑眉骨，放下咖啡，“啊？”

“你好。”夏師池靠着他，伸出五指，與他細膩地糾纏在一起。

崔喆饒：“你們上次有誤會，我想着關系在這裏，總不能一起誤會下去，就想讓你們倆當面解釋一下。”

周南珞：“……”

大約是脫離了酒吧的濃妝豔抹，那雙原本魅氣四溢的丹鳳眼沒了上次的攻擊性，此刻有種素淨的美感。

夏師池要了杯冰美，說：“之前不知道你不會喝酒，抱歉，私自在你的牛奶裏加了酒精。”

“……”

“但你那位朋友将煙灰灑在牛奶裏。說實話，我脾氣比較沖，所以我當時才回了手，你當時也打回來了，算是扯平了吧？”

解釋清楚了。

夏師池和崔喆饒同時看向她，等待回應。

周南珞沉吟片刻，某人當時描述的場景，和夏師池的果然不一樣。

當時沒察覺不對。

現在只覺得……

不愧是他幹出來的事。

陰險的貓。

“沒什麽，他做的也有問題。”周南珞搖搖頭，“晚上請你吃個飯吧，之前的事就一筆勾銷了。”

“行。”

話說開了後，彼此明顯賞心悅目了許多，周南珞随意八卦了兩句兩人是怎麽在一起的，忽然，夏師池咦了一聲。

“怎麽了？”崔喆饒轉頭問。

“那個……”夏師池指了指咖啡店對面的麥當勞，脖子往前湊了湊，“那個男的……我看錯了嗎，能把衣服穿得這麽好看，長得好像你那個……”

周南珞一愣，順着她的視線看去。

幾乎在一瞬間就認出了裴景以。

倒不是臉盲症有所好轉。

而是他今天穿了女裝。

米白色的長款風衣幾乎垂在地上，顯得他身材高挑，眉眼清朗。

他怎麽在這裏？

他來找她嗎？

那他怎麽不給她發消息，反而在……

麥當勞兩個字和他挂上鈎後，格外的違和。

忽然，他像是察覺到視線，轉過身來朝她的方向看來。

周南珞吓了一跳，立馬縮到桌子下面。

崔喆饒：“……”

夏師池：“……”

“怎麽了這是？”夏師池問。

“吵架了。”崔喆饒看樂了，“你還有這麽慫的時候呢？”

“……”

“人家就沒看你，人家有同伴呢。”

同伴？

他還能有伴呢？

周南珞茫然地鑽出來，整理了一下發絲，果然發現他剛才并不是在看她，而是因為背後來了兩人。

一女一男，一大一小。

女的燙着大波浪，背影微胖，看得出年紀稍大，但保養得當，風韻猶存。手裏牽着個高子不矮的男孩，天生棕發碧眼。

混血嗎？

周南珞皺了皺眉頭，又向麥當勞的那邊湊了湊。

碧眼男孩站在裴景以身後，說了句什麽，後者臉色相當臭。

周南珞什麽都聽不到，只得求助道：“夏姐。”

“？？？”夏師池被咖啡嗆了下，“有話直說，別陰陽怪氣。”

“借我一下你的墨鏡和帽子？”她下颚微揚，“我想去聽聽他們在說什麽。”

“……”

“明天我再請你吃頓飯。”

“……我不要吃飯，”夏師池看了眼她，又将目光挪向崔喆饒，“我答應你這件事，你答應我一件事。”

就怕裴景以走了，周南珞快速答應，帶着帽子墨鏡和口罩往麥當勞走去。

-

麥當勞的人很多，尤其是年輕人和小孩，喧鬧聲蓋過所有不起眼的流動。

裴景以沒有發現身後坐的人，将漢堡和可樂推過去。

“你是在國外沒吃膩嗎？回來居然還吃快餐。”女人皺着眉頭，不算嚴厲地責怪道。

“國外和國內的不一樣。”碧眼男孩埋下腦袋，小聲說。

不痛不癢叮囑了兩句，女人眸色半轉，終于将視線放在裴景以身上：“你不吃嗎？”

他靠在椅背上，神色恹恹：“不吃。”

“那你一會兒吃什麽？”

“你管我。”

交流不過兩句，女人便喪失了耐心：“你一副要死不活的樣子給誰看？我欠你了？我是你親媽，這可是你的親弟弟。”

裴景以微偏視線，并不想将目光落向兩人。

越看，越覺得心髒空落落的，沒有實感。

再次回來這座城市，以為會有起伏的情緒。

實實在在站在這裏，才發現自己冷靜很多。

大概是失去了周南珞，牽着自己的那根弦斷了，什麽都顯得無所謂。

來凝城無所謂，來接母親無所謂，看着這位受寵的弟弟，也無所謂。

“快吃吧，還有正事。”罵完後，女人又收斂了情緒，冷靜自持道，“讓你打的招呼你打好了沒？”

裴景以：“沒。不想幹這種事，壞我名聲。”

聞言，女人又怒了：“名聲？你那名聲還不嫌壞？不露臉的人需要個什麽名聲。讓你幹這點兒小事都幹不好，真是被你那短命鬼的父親教壞了。”

他還是那副死氣沉沉的樣子，無關痛癢。

“行，你不想幹，我來幹。你不關心你弟弟，我關心。”

“放心，我還是會用unh的名字，畢竟是我一筆錢一筆錢砸出來的名字，我也有用的權利吧！”

碧眼男孩被吓着了，小心翼翼扯了下母親的衣袖：“媽媽，別罵哥哥。”

“媽媽沒罵。”女人軟了嗓音，看着男孩時，就像變了個人。

裴景以意味不明地嗤笑一聲。

母慈子孝的樣子簡直看夠了，恰好有電話來，他順勢拿起來，走向室外。

米白色的外套與後座戴藍色帽子的人擦身而過。

幾乎在他離開的同時，藍色帽子起身，佯裝路過，走向了裴母身旁。

裴母正在和兒子說着什麽，忽然感到膝蓋一涼，可樂伴随着冰塊在白色的裙擺上蔓延開來。

“你——！”她怒氣沖沖瞪視。

周南珞拉下墨鏡，漂亮的眉眼，看起來無辜極了，“不好意思呢，沒在這兒看到人，要不要再給您買一杯呢。”

“……”

-

氣死她了。

簡直是氣死她了。

一杯可樂根本不夠。

她想和以前一樣，沖上去将人渾身上下怼一遍。

可她不能繼續下去。

因為她在和裴景以吵架。

得趁他回來之前離開。

——都是他的錯。

憋屈。

周南珞冷着臉坐回咖啡店，想着剛才裴母的眉眼和說的話，心裏堵得難受。

“她居然能放了你？”崔喆饒震驚，“你膽子挺大。”

“她寶貝兒子在那邊呢，怎麽可能對着陌生人大罵。”周南珞面無表情，咬着後槽牙，“怎麽能有這樣的人？都是她生的，差別能這麽大？”

她想過裴景以原生家庭不好。

想過他不喜歡去國外的原因，卻沒想到是出自他的親生母親。

難怪過年只有一個人。

難怪他當時情緒這麽不好……

周南珞垂下紅潤的眼眸，幾乎就要掏出手機，給他打電話。

想抱抱他。

說別難受。

“那個……”夏師池伸長脖子，朝對方看去，直到裴景以三人離開，才緩慢地開了口，“你剛才聽了半天，聽出對面那個女人是誰了嗎？”

裴景以和裴母長得有幾分神似，周南珞看不出來，但普通人多少有點感覺。

所以夏師池更加疑惑：“不會是他媽吧？”

周南珞沉下心：“也不一定，他不一定認這個媽。”

夏師池抿了口咖啡：“……這麽巧嗎？”

“什麽巧？”

“嗯，”她撐着下颚，姿态随意而妖嬈，“你們都是富家公子小姐，可能對窮人沒什麽了解。你們知道凝城的藥廠房嗎？”

藥廠房位于西邊，混雜着社會中各式各樣底層的人，用一條臭水溝，與對面普通的平民區劃分了界限。

夏師池住在溝對面的平房，但因為離的近，早年八卦傳的快，對藥廠房的各種事情都比較了解。

“我們知道啊，之前不是告訴過你了。”崔喆饒說。

“哦對，”夏師池想起來，“周小姐高中有過叛逆期，差點忘了。”

“……”

“那就好說了。”夏師池點了點咖啡杯，“我見過這女人，十年前吧。”

“什麽？”周南珞愣了愣。

“我這人對長得漂亮的女人都印象深刻，”她笑着說，“那年她丈夫死了，藥廠房來了個有錢又漂亮的國外美女，很多人都去湊了熱鬧。”

周南珞和崔喆饒，動作幾乎同時一頓。

她看着面前這杯咖啡，心髒不知為何，湧上了一股熟悉的心慌。

夏師池開口——

“你們聽說過蔣一嗎？”

“這是他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