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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奕的呼吸微微急促了些許,滾燙的血液順着他的心口湧向四肢,在他冰冷的皮膚下隐隐發燙,他動了動手指,一股被麻痹似的鈍痛從傷口處傳來,眼前傳來隐隐約約的眩暈感。

他低下頭,目光在自己的掌心上一掃而過。

胡亂綁着的雪白繃帶已經被鮮血完全浸透成暗紅色,滴滴答答的血液順着他的指尖向下淌去,暗紅色的土壤迅速地将滴落的血液吸收,泛起更沉郁的紅色。

傷口完全沒有愈合的趨勢。

他迅速地掃了一眼其他幾個玩家,他們手臂上的傷口也在不間斷地向下流淌着,仿佛是剛剛才被割傷的一樣。

莫奕心下暗暗一沉,擡起雙眼望向站在土地最中央的艾薇。

她的臉色慘白,一雙黑漆漆的眼珠子在臉上看上去更加瘆人,不知何時,她的手中已經牢牢攥上了一把巨大沉重的菜刀。

那把刀和于染從廚房中找到的那把完全一樣,但是卻更加雪亮鋒利,仿佛僅僅看着它就會被割傷一樣,刀尖緩慢地向下滴落着粘稠暗紅色的鮮血,泛着極重的煞氣。

它應該就是艾薇用來殺人并分屍的兇器了。

艾薇直直地站立在滲着血液的泥土上,一雙可怖的雙眼緊緊地盯着衆人,她不動衆玩家也不敢有所動作,生怕自己的一舉一動驚動了對方。

畢竟這片平臺說大也并不大,再加上沒有了遮蔽物阻擋,想跑也沒有地方跑。

衆人心裏暗暗叫苦,一時都有一種大難臨頭的預感。

雙方僵持着,緊張的對峙氛圍仿佛被易燃物填充,僅僅是絲毫的動作就能被

但是艾薇依舊站在原地沒有動作,蒼白細長的手指緊緊地攥着刀柄,指節都有些泛青,沒有表情的臉上閃過掙紮,看上去仿佛被兩種強烈極端的沖動支配着,漆黑的眼珠裏閃爍着複雜的神色。

于染覺察到了艾薇的動搖,她迅速地掃了一眼衆玩家以及眼前無處可藏的土地,咬了咬牙,破釜沉舟地開口喊道:

“艾薇!你身後的那兩個不是你的孩子!只是兩個用來誘惑操控你的空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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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薇臉上的掙紮愈發明顯,攥着刀柄的手指松了又緊,緊了又松。

于染敏銳地覺察到她态度的轉變,目光亮了亮,然後提高聲音繼續喊道:

“你受盡折磨數百年,就是為了不讓疫病擴散出去,你如果現在被惡魔蠱惑,一切就都功虧一篑了!”

艾薇臉上的動搖神色越發明顯,身上緩緩地重新覆蓋上一層薄薄的焦黑外殼,從腳底慢慢向上蔓延,看上去似乎有着恢複往常的傾向。

就在這時,軟糯的童聲在她的背後響起:

“媽媽。”

艾薇渾身一震,扭頭看向自己身後的兩個孩子,只見他們睜着藏藍色的大眼睛看着她,殷紅的嘴唇邊帶着純然的笑意:

“你不想和我們永遠在一起嗎?”

“你不愛我們了嗎?”

艾薇蒼白的面容緩緩地披上堅硬的甲胄,她的臉上露出一個慈愛的微笑,漆黑的眼珠深情而木然:“我當然愛你們,我們要永遠在一起。”

衆人的神經已經緊繃到了即将崩潰的地步,莫奕猛地伸手拽住仍然想要說些什麽的于染,沾着半幹涸血跡的蒼白手掌在她淺色的衣袖上留下暗紅色的血跡。

于染扭頭,目光直直地對上莫奕深如淵薮的眼眸,她一愣。

在她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就只見莫奕湊到她耳邊,低低地說了幾句話。

于染一怔,目光中染上驚異,但還沒有将自己的疑惑問出口,就只聽不遠處的孩子張開嘴,沖着艾薇微笑着說道:

“媽媽,那你給我唱一首歌好不好,就像你每天晚上一樣?”

艾薇臉上的最後一絲掙紮消失了,一張蒼白的沒有情緒的面容看上去僵硬而木然,一雙漆黑的眼珠一格一格地轉向衆人,裏面是無法掩飾偏執與殘忍的殺意。

她青白色的手指緊握刀柄,暗紅色的血跡順着刀鋒滴下,身上焦黑的外殼重新剝落,撲簌簌地掉落在地上。

她向着衆人走來,口裏輕輕地哼唱着童謠:

“……What are little boys made of ?Frogs and snails……”

衆人渾身冰冷,也不顧到底有沒有可供躲藏的地方扭頭就跑,用自己渾身的力氣向着不同的方向跑去,在心底裏祈禱着自己不要成為第一個被盯上的。

畢竟人這麽多,分散開跑肯定會有些生機。

但是他們心底隐蔽的渴望很快落空了。

艾薇的身形在空中扭曲了一下,然後緩緩地消散在半空中,數秒鐘之後邊出現在了一個玩家的身邊。

她僵硬的手臂擡起,寒光閃閃的刀鋒從空中落下,手起刀落,随着一聲凄厲的尖叫,她手中的刀刃狠狠地割斷了那個被捉住的玩家的手腕和腳腕。

大股大股的血液順着傷口湧出,慘白的骨頭從血肉中支楞出來,痛徹心扉的嚎啕刺痛每一個人的耳膜,令聽者不由得兩股戰戰。

艾薇慘白的臉頰上被濺上鮮豔的血跡,她僵硬地動了動眼珠,手臂垂下,鮮血順着刀鋒滴落在地,然後被貪婪的沙土飲去。

出乎意料的是,她沒有繼續對那個慘烈嚎啕着的玩家下毒手,割斷他的喉嚨,挖出他的膝蓋,而是任憑他在鮮血中翻滾,仿佛她只是為了廢除他的行動力,讓他變成一個僅供放血的容器一般。

莫奕的目光在那吸收了滿地鮮血的土地上停留了一瞬。

艾薇在空氣中緩緩地消散了身形。

衆人心頭緊繃,頭皮發麻,拼了命地向相反的方向跑去,仿佛這樣就能逃出艾薇的視線範圍內一般。

與他們不同的是,莫奕則是在向着中心的那片血紅色土地跑去。

他一邊跑着,一邊撕下了自己手掌上胡亂裹纏着的繃帶,他咬緊牙關,手指伸入自己掌心內猙獰淌血的傷口,然後用力一扯。

一大塊血肉順着他的動作翻起,溫熱的鮮血順着傷口湧出,在他冰冷的皮膚上留下近乎灼熱的溫度。

劇烈的疼痛使得莫奕眼前一黑,尖銳的痛覺刺激着他的末梢神經,狠狠地扯着他的大腦,失血過多導致他的思維都有些遲鈍了。

根據他之前在人皮書上解讀的內容,完成獻祭的最後一環,需要極其大量的鮮血。

所以想要逃離那個崩坍的沙屋,就必須放出大量的鮮血,所以剛才艾薇追逐的第一個人,是他們中間傷口最深,出血最多的人。

不過,現在變成他了。

莫奕的牙齒緊咬,口中仿佛也彌漫着淡淡的鐵鏽味,仿佛覺察不到疼痛似的,他指尖施力,狠狠地扣入自己的傷口中,已經觸摸到了薄薄皮肉下的森白骨頭。

更多的血液順着他的手指流淌下來。

他強撐着自己的神智,目光緊緊地鎖着一片血紅的視線裏那唯一一處深色——

墓碑。

要盡可能靠近它才行。

眼前的空氣漸漸扭曲,艾薇的身形在他的眼前緩緩凝聚。

莫奕的呼吸急促猶如烈火灼燒着喉管,雜亂的心跳聲在耳邊敲擊出緊繃的鼓點。

刀鋒的寒光在餘光裏閃現,在半空中高高揚起!

或許是由于一直警惕着的原因,莫奕的反應很快,他猛地停下步伐,動作敏捷地向後退了一大步,竟然将那一下致命的攻擊躲了開來!

看着艾薇僵硬地調轉面孔,緩緩地牽動肢體,看上去似乎要給他再來一擊。

莫奕抓緊這個空擋,目光緊緊地盯着艾薇漆黑木然的眼珠,開口說道:

“我知道你在!”

艾薇的動作微不可察地停頓了一下,莫奕的目光敏銳地捕捉到了她的動作,趁此機會開口,語速極快地說道:

“如果你沒有了一點自我意識,剛才就該一刀砍斷玩家的喉嚨,用他的勁動脈放血,但是你沒有,而是切斷了他的手腕和腳腕,你心底裏在阻止你自己動手!”

艾薇的面容微微扭曲了下,握着刀柄的雙手僵硬地停在空中。

莫奕用目光緊緊地盯着她,心裏七上八下,他不覺得自己的話語會對這個已經泥足深陷的偏執靈魂有什麽用處,不過,畢竟他的目标并不在此——

他趁艾薇被分神的一剎那,大喊一聲:

“現在!”

話音未落,一個身影如同離弦之箭一般從一旁牆角的陰影處沖了出去!

于染目光如炬,手中緊握着那柄與艾薇一模一樣的菜刀,破釜沉舟般的向着那兩個站在血紅色土地上的孩子沖去!

在剛才跟莫奕耳語過之後,于染就用殘餘的繃帶綁緊了自己的手腕限制血液流速,在衆人四散奔逃的時候,借着縱橫分撒的矗立牆壁間的陰影,向着這片土地的中心靠緊。

莫奕近乎自毀的舉動吸引了艾薇的注意力,所以于染的行動才能如此的順利。

艾薇下一秒就覺察到了那邊的變化,一張蒼白的臉瞬間扭曲了起來,剛才還被莫奕言語所動搖了的黑色眼睛裏瞬間燃燒起了憤怒的火焰。

偏執而惡毒的面容看上去恐怖怪異,眼眸中那擇人而噬的狠辣令人不由得心驚肉跳。

她的喉嚨裏發出一聲不似人間存在的嘶啞吼聲,仿佛被激怒一只失去幼崽的母獅,她抛棄了站在身旁的莫奕,轉身向着于染撲去!

莫奕深吸一口氣,一個箭步沖到了那敞開着的空蕩蕩的墳墓前——

然後一翻身跳了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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