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章
第 36 章
城門口頓時陷入了一陣的慌亂, 兵荒馬亂之後就剩下了斷兵相交的聲音。
餘卿的表情有些陰鸷,他沒有想到這些人會如此的膽大,竟然在光天化日之下, 在城門口如此人多的地方動手,低頭就看到一股子鮮紅的液體從宇文竹的胸口處緩緩地流淌了出來,瞬間就浸透了他身上白色的緞面袍子。
猩紅的顏色在他的身上異常的刺眼。
宇文竹費力地從餘卿的身上爬了起來, 上下打量着他,确定他沒有受傷之後, 才忍不住地笑道:“你沒事就好,我真擔心, 你會在泉源府裏受傷,要不然我都沒法向我父親交代。”
說着, 他的嘴裏開始有血流了出來,他毫不在意地用手擦了一下, 仿佛擦不幹淨一樣,用手支撐身體,咧嘴對着餘卿笑。
餘卿低頭看着宇文竹臉上的模樣,低頭半晌之後才道:“先去城裏, 看大夫,你會沒事的。”
他和宇文竹之間的恩怨從小就有,直到現在已經算是十幾年了,宇文竹看着老氣橫秋, 整天傲慢得不行,也就三十多歲。但是他沒有想着他死。
而且還是為了給他擋箭而死。
宇文竹用手擦了一下嘴上不斷地流出來的鮮血, 拉着餘卿的手, 有些吃力地道:“宇文瓊,我從前做的事情, 我都知道,你就是和我合作也不會是真心,但是現在我為我做的事情贖罪了,也算是兩清了,對嗎?”
餘卿低頭看着不斷的從宇文竹胸口冒出鮮血的地方,白色的衣襟慢慢地濕透,朝着下方流淌。那血腥味帶着刺鼻的難受,讓他眼眶有些酸澀難受。
他黑長的睫毛微微內斂,掩飾住他眼底的酸澀,他對着宇文竹重重地點頭:“對,兩清了,從你一開始被我坑了銀子之後,我就不再想着你搶奪我家産的事情了。”
“你先不要說話,好好地休息,我帶着你去城裏找大夫。你會沒事的!”
宇文竹聽到餘卿的話,仿佛得到了他最想要的話一般,臉上的笑容倏地擴大了不少,他對着餘卿滿是羨慕地道:“我從小就羨慕你,你有一個好父親,就是你身子弱,也絲毫的沒有放棄你,還在你七歲的時候和皇上請旨立你當世子。我從小就比較努力,哪怕當年高中榜眼,我父親對我都是不滿意的,只因為我沒有中狀元。”
“你被立為世子那天,你都不知道,我嫉妒得要死。我就想着一定要做人上人才能把你比下去,讓我父親對我刮目相看,可是後來我年紀輕輕就當了官,我父親還是不喜歡我,覺得我不如你。事實上,我也真的不如你。”
說着他那雙茶色的眸子,看着餘卿,仿佛透過他看向年幼的自己一般,他費力地勸說道:“宇文瓊,你不知道有多少人想要你的命,京城裏他們都說你是嫡長子,不能讓你回去。我父親說,你是我們這一支最後的希望。要我一定要保護好你,我做到了。你看我幫你擋下了這致命的一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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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還是回京城吧,你剛剛說的想要這裏做你的封地,那是不可能的。你是嫡長子,他們怎麽可能看着你有封地呢?你只有兩個結局,要麽死,要麽登基。宇文瓊,這裏太危險了,這次有我幫你擋了這一下,等下次,下次的時候,你怎麽辦呢?皇上縱然做得不對,終歸是你父親,就是不為了那血緣關系,為了那個地位,為了給你在意的人一個安全的保障。你也要回去,拿回你應有的位置。”
餘卿握着他的手,聽着他絮絮叨叨的話,微微地點頭道:“好。”
在這一刻,他的眼眶有些發紅,他看着宇文竹被穿透的地方,聲音都有些發堵。
要說之前他對那個位置完全沒有任何的想法,但是現在他覺得宇文竹說得對啊,在泉源府的大門口都敢對他行刺,要是他不回去的話,那等待他的是什麽樣的結局呢?莫說什麽封地,想要活着都難啊!
還有姜茵、宇文婉和宇文複三人,他不能一直帶着他們颠沛流離。
他需要再好好的籌謀一番才可以。
宇文竹用力地抓着餘卿的手,睜大了雙眼,那雙茶色的瞳孔已經開始變得渙散,無神地看着前方:“我父親做的事情,我替他贖罪,你不要埋怨他,他只是想要讓咱們這一支還有出頭的機會。”
“等我死了之後,不要把消息告訴我的祖父,他年紀大了,承受不起。我父親有心悸的毛病,也不能知道。我夫人還年輕,要是她願意的話,可以改嫁。只有我兒子,要麻煩你了。他還小只有五歲多,要是你可憐他的話,給他一個世子當當就行。要是他能成才,就有自己的路要走,要是不成才,活着就好。”
“宇文瓊,我不如你,從我知道你在海城的那一刻,我心裏其實挺佩服你……”
他說到這裏,握着餘卿的手指,重重地落下,一雙無神的眸子裏,也染上了一片的血紅之色。
餘卿仰頭看着天,讓眼淚往回流,微微地閉眼,再次睜開的時候,臉上一片的平靜,他轉頭看着正在厮殺的幾人,還有大批的官兵從城裏跑了出來,加入了厮殺的陣營。
大概一盞茶的工夫,刺客才被全部抓住。只是在抓住的瞬間,就咬了嘴裏的毒囊自盡了。
張楓滿臉血色地走了過來,在看到躺在地上的人之後,滿是關心地問道:“公子。”
宇文竹和他家公子的恩怨他是知道一點,當時那人距離他們太近,讓人根本沒辦法反應過來,要不是宇文竹撲上來救了他家公子,躺在那裏的可能就是他家公子了。
餘卿聞言,從地上站起身來,擡腳朝着倒在地上的幾人看了過去,一一翻找之後,才在那人的手腕上,發現了一處疤痕。
這疤痕看似燙傷,卻有形狀規則,除了這人之外,另外的五六人也都有,而且這幾人的功夫十分了得,不是一般的刺客。
想到這裏,他的眸光快速地劃過一抹狠厲之色。
餘卿掃了一眼宇文竹,轉頭對着人道:“先把宇文大人的屍體收殓下葬,等我們回去給他報仇。”
宇文竹的侍從朱奇,在聽到這話之後,紅着眼睛對着餘卿拱手道:“是!”
說完他擡腳準備離開,就被餘卿叫住:“等等,宇文竹的死不要告訴任何人,一切等那位去了海城之後再說。到時候誰動的手,我就讓誰償命。另外這泉源府的事情一切都按照宇文竹在的時候運行,要是他來海城的話,就說正好出去巡查了。”
城門口的人雖然多,但是經過剛剛的刺殺之後,已經沒有人存在,宇文竹是受傷,還是死的消息,就是他們說什麽就是什麽了。
朱奇看着餘卿臉上那冷峻的表情,張了張嘴想要開口說話,到最後什麽都沒能說出口來,他對着人拱手道:“是!”
那一雙黝黑的眸子裏帶着淡淡的濕潤。
餘卿看了一眼城裏的情況,沒有進城,轉身對着張楓淡淡地道:“我們回去等着。”
等宇文拓的到來。
他修長的手指握緊了缰繩,一個用力就翻身躍上了馬背,轉頭深深地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宇文竹,雙腿一夾馬腹,棕色的駿馬猶如離弦的箭一般,朝着遠處奔跑而去。
經過将近十天的奔跑,餘卿他們總算是來到了海城的大門口,海城一如既往地熱鬧,門口進出城的人絡繹不絕。
看着海城的平靜,餘卿提着的心才慢慢地放了下來。
他在路上最擔心的就是姜茵他們,現在看來他們還沒有過來動手。
他帶着張楓一路回到了家裏,人剛剛到家,還沒有來得及換下衣服。
就聽到張楓來報,說是孟俊廷求見。
餘卿讓人把孟君廷帶到了正廳,簡單地洗了一把臉,就朝着外面走去。
孟君廷在正廳裏來回地踱步,他有些心焦的雙手放在一起,一轉頭就看到餘卿大步流星地朝着他走了過來,他匆忙地迎了上去,上下打量着餘卿,确定他沒事之後才慶幸地道:“你平安就好。我在你離開海城之後,我就收到了父親的信件,說是皇上離開了京城,朝着這邊來了。與此同時還有多方勢力都動了起來。”
說到這裏,他臉上的神色變得有些難看:“就這短短的時間裏,我已經攔截了差不多十幾撥的人了,他們都是帶着各種目的入城。”
還有一些想要暗殺的,只是宇文瓊的府邸被他暗中保護了起來,這才沒有讓那些人得逞。
而在外面的宇文瓊卻是危險的。這些天他真的是吃不下睡不着的狀态,只盼望着他能沒事,和宇文竹的談判能安穩點。
只是宇文瓊人還沒有回來,宇文竹受了重傷的消息卻傳了過來。
這樣的消息更加讓他心慌意亂。
好在終于平安回來了。
餘卿清隽的臉上帶着一抹疲憊,他轉身坐在了椅子上,修長的手指擡起,揉了一下有些脹痛的眉心,對着孟君廷低沉道:“坐吧,宇文竹在泉源府的門口為了保護我死了。”
說到這裏他的聲音說不出的倦怠,也有些喑啞:“當時那刺客距離我太近,速度也快。是宇文竹在我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撲在了我的身上,替我擋下了那致命的一擊,他用自己的身體護住了我。臨死前還讓人不省心,絮絮叨叨地提了一大堆的條件。”
他說着眼眶有些泛紅,從來到這裏開始他遇到了不少的人,但是像宇文竹這樣的敵人,還是為了救他而死的敵人,卻是第一個。
以至于到現在他都不能釋懷,在心裏對宇文竹這個旁支的僅有的一點點的芥蒂都沒有了。
哪怕是宇文竹的父親和祖裏的庶叔們聯合起來謀奪了他們的家産,還害得他如此的狼狽。
就像宇文竹說的那樣,他坑了他,也讓他們陷入危機當中。算是兩清了。
他去泉源府之前還想着要是可以的話,他可以給宇文竹榮耀,但是卻不能給他任何的實權,防止這人将來叛變。
現在好了,完全不用防備了。
可是他的心裏卻有些說不出的酸脹。
孟君廷聽到餘卿的話,猛然間從椅子上站起神來,有些不敢置信地問道:“什麽?!宇文竹死了?我們這邊只收到了他受了重傷的消息。”
宇文竹是泉源府的知府,掌管着七座城,而現在他的死會在朝堂之中掀起軒然大波,說不定很快就要派下新的知府過來,到時候對宇文瓊可是十分的不利。
只是現在宇文竹的死還沒有公開,所以事情還能有更多回旋的餘地。
只是這件事瞞不了多久,怕是要早點做打算才行。泉源府絕對不能落在對宇文瓊下手的這些人手裏。
餘卿修長的手指端起茶盞抿了一口茶水,才緩緩地點頭道:“是。他臨死前不讓說,怕他父親和祖父受不住。只是我覺得這件事瞞不了多久,宇文竹那邊已經安排下葬了。”
說到這裏他的眼眸倏地變得銳利了起來,盯着孟君廷問道:“這段時間在海城可有什麽不同?”
他在路上的這段時間,沒有收到關于海城這邊的消息,要麽是海城戒嚴消息傳遞不出來,要麽就是他安排的那些人都沒了。
他在泉源府都遇到了刺殺,海城這邊又豈能是安全的?
他要是想要過平靜的日子,那些人注定要清理一下,就像宇文竹的話,總不能讓所有人都跟着他擔驚受怕?
讓姜茵和宇文婉和宇文複也陷入危險當中?
宇文竹的死,讓他原本堅定地不回燕京城的心,出現了一絲的裂痕,他的心裏也多了一份顧慮。
孟君廷坐在椅子上,臉上的神色變得複雜,好半晌之後,才對着人滿是疲憊地道:“你走了之後,海城裏湧入了不少的生面孔,我怕出事情專門派人盯着。有不少的人在晚上動手,都被攔了下來。沒有讓夫人和宇文複他們發現。”
這些人都是宇文瓊在意的人,他就是不眠不休也不能讓她們陷入危險當中。
只是宇文瓊真的不打算回去嗎?
他想到這裏,心中一陣酸楚,他不回去,誰又能救得了如兒呢?
餘卿聽到這裏微微颔首,提着的心也悄悄地放了下來。
他修長的手指撐着下巴,黑長的頭發因為他的動作微微前傾,幾縷頭發落到了臉龐,給他有些冷硬的面孔增加了一絲柔和。
姜茵收到餘卿回來的消息之後,就扶着宇文婉的手臂匆忙地朝着這邊走了過來,頭上的步搖随着她的動作劇烈地搖晃,在進門看到他風塵仆仆的模樣,頓時紅了眼眶,好半晌之後才有些凝噎地道:“回來就好。”
宇文婉在一旁也紅了眼睛,這麽多年多虧了哥哥為她們遮風擋雨,而現在看着他滿臉疲憊不堪的模樣,她只覺得有些自責。
自責自己沒有好好好地學武,不能在這個時候幫助哥哥。
餘卿從椅子上站起身來,上前兩步扶着姜茵的胳膊,讓她坐下,才溫聲道:“母親來得這樣着急,可是有什麽事情?”
姜茵看着他滿是關心的模樣,用手拍了拍他的手背,神色複雜地道:“瓊兒,我們跟着宇文拓回去吧。”
這還沒有開始,就遇到了刺殺,等以後的話,可能會有更多的刺殺發生,只要他在海城,只要他不跟着宇文拓回去,誰坐上那個位置,都會視他為勁敵。
那個登上那個位置的人,都不可能放過他這個名正言順的嫡長子。
她就是心中再不想瓊兒回京受苦,但是也不能眼睜睜地看着他陷入各種危險當中。
除了瓊兒,還有婉兒,複兒,他們都是嫡子憑什麽要讓給那些想要殺他們的敵人呢?!
孟君廷聽到這話,瞳孔微微地一縮,低頭喝着手中的茶水,默不作聲。
他父親來信的時候說了,讓他想辦法勸人跟着皇上回京,只是這麽多年他越是和宇文瓊相處,他就越是覺得心驚,在心裏也确定他就是他父親一直說的明君。
只是宇文瓊的性子看似十分的随和,但是卻不容易被親近。他在意的人也只有那麽寥寥幾個,信任的人也沒有多少。
而且一旦他決定好的事情,就會努力地朝着這個方向布局,在沒有完成之前,他不會為任何人而改變。
現如今宇文竹因為救他而死,夫人也開口勸他回去,他是不是真的可以期待一下?
餘卿看着姜茵,心裏還是有些排斥,反悔是一回事,回去卻又是另外一回事。宇文竹說的那些事情,宇文拓都能辦到,所以他答應得爽快,只是一想到要和前世那樣,夜以繼日地工作,他的心裏都有些難以接受。
現在的他還算是清閑,每日就看看話本,練練武功,賬本也有賬房先生,一兩個月查賬一次就行。
要是回京之後,這樣的日子絕對沒了,不只要勾心鬥角,還要時刻防備,就是對宇文拓都要把握好分寸。這還是最好的,要是宇文拓活的時間久一點還好,要是他剛回去就死了,那才叫倒黴呢。
又是一個爛攤子交給他了。
他好不容易才帶着一家人從宇文拓丢下的第一個泥坑裏走出來,難道還要再繼續跳下一個?
孟君廷見宇文瓊臉上還帶着猶豫不定,他站起身來勸說道:“宇文瓊,你不考慮自己,也考慮一下你弟妹,還有你母親,你忍心他們在這裏整天提心吊膽的嗎?”
說到這裏,他低頭看着地面,臉上有着難掩的悲傷:“如兒在京城裏過得不好,先皇在的時候,就亂點鴛鴦譜,把她指婚給了霍家小兒,那小子整天不務正業,花街柳巷,如兒怕連累到你,都不來海城了。”
“說什麽也不肯讓我告訴你這件事。”
餘卿的眉頭皺在了一起,眼眸中閃爍着淡淡的怒氣,要說之前宇文竹的死讓他心裏多少有了些波瀾,現在先皇的指婚更是讓他在意。
孟君如那樣的一個小姑娘,要嫁給霍家的小兒?
霍家的小兒,他在書局在京城安插之後,關于他的情報也傳來了不少,都是怎麽荒唐的事情,卻從沒有說和孟君如有關系。
現在怎麽和孟君如扯上了婚約?
想到這裏,他擡頭看着鞥軍團,一對劍眉不悅地擰在一起,眼眸中也帶着淡淡的怒氣問道:“這是什麽時候的事情?你想要我怎麽做?”
孟君廷這會兒開口說出這件事,就是想要他幫忙救孟君如,如何地救孟君如呢?就是回京。
只要他跟着宇文拓回去,那他就是名正言順的嫡長子,想要救孟君如就是手到擒來的事情。
孟君廷聞言,臉上帶着一抹怒氣,他低頭看着手裏的茶盞,半晌之後才道:“就在我來海城任職之後,她從海城回去,二皇子和三皇子都想要娶如兒,一個是想納妾,一個是娶正妃。只因為兩人手段太過強烈,惹怒了先皇,讓他直接賜婚給了霍家小兒。”
“我不是要勸你回京,只是這件事關于如兒的一輩子,你可以選擇帶着夫人他們離開這裏,但是離開之後卻還是要面對着無窮盡的刺殺。如兒卻要履行婚約,嫁給霍家小兒,面對無窮盡的折磨。”
“她這些年都和之前不一樣了,她幾乎把你視作神明,總想着你在知道這件事之後,能夠救她于水火之中,又擔心你被霍家給暗害,怎麽都不肯讓我開口,現在你有了讓霍家忌憚的能力,能不能像之前一樣,從天而降,救她脫離苦海?”
餘卿看着姜茵有些泛紅的眼睛,好半晌之後,站起身來,走到門口,負手而立,淡藍色的袍子襯得他身姿挺拔,微風淡淡地吹過,揚起他的衣擺,好半晌他才下定決心,啞着聲音道:“好。回京。”
他的聲音不大,卻帶着一抹前所未有的氣勢,清隽的側臉上在陽光下,染上了一層淡淡的金光。
孟君廷的臉上倏地露出了一抹狂喜之色,他放下手中的茶盞,從椅子上站起身來,對着餘卿單膝跪地:“我們孟家願為公子赴湯蹈火!”
餘卿轉過身來,黑長的睫毛微微地低垂,看着孟君廷淡淡地道:“起來吧。”
他知道孟君廷的想法,也明天他今天提起孟君如的原因,要是在宇文竹沒有死之前,他可以直接讓宇文拓解除孟君如的指婚,但是現在一步步地緊逼,讓他明白,有些事情是逃避不了的。
轉眼過去了一個月多月的時間,消息也源源不斷地傳送了過來,宇文拓到海城了。
一輛灰撲撲的馬車徐徐地前行,馬車的前面和後方各有五六名身穿黑衣的人,腰間別着長劍,騎在高頭大馬上面,無形中散發出來的氣勢,讓路上的行人不自覺地就讓開了位置。
馬車的窗簾被掀開,一張和餘卿七分相似的臉在車窗的後面一閃而過,那雙深沉的帶着探究的眸子打量着眼前喧鬧的街道,他對着駕車的人問道:“安旭,這就是海城嗎?”
他從好多人的嘴裏聽說過海城,那是一個很小的地方,這裏的人過得十分的窮困。
但是現在看來,這地方卻比他這一路上見到的城要繁華不少。
安旭對着宇文拓微微地點頭,聲音裏帶着一抹歡快之色:“主子,這裏就是海城,奴才調查過這裏,前幾年孟将軍的長子孟君廷接了這裏的縣令位置,把整個海城打理得井井有條。當然公子也出了很大的力氣。”
安旭在心裏對這個公子十分的好奇,他從皇上起事之前,就跟在了他的身邊,是見識過他在軍中的難。那會兒他說得最多的就是嫡長子宇文瓊,次子宇文複,還有嫡長女宇文婉三人。
當然對夫人還是多有挂念,只是沒有辦法在嘴邊提起罷了。
而在登基之後的第一件事,也是派人尋找他們的下落,更是在京城裏把那些曾經欺負他們的人都懲罰了遍。唯有宇文耀留了下來,卻也是罷免了官職關在了家裏。
宇文竹是宇文耀的兒子,他任職泉源府的知府,罷免官職的聖旨還沒有到,卻又聽說為了救公子受傷了,皇上念在他救人的份上,派人把聖旨追了回來。
與此同時已經着手調查那些刺殺公子的人,皇上對這樣的事情,下了死命令,一旦發現任何的蛛絲馬跡,不管是誰絕不放過!
只是有一點他始終想不明白,就是皇上現在是天下共主,他想要見夫人和公子小姐們,直接下聖旨不就可以了嗎?為什麽非要親自跑這一趟呢?
宇文拓的嘴角微微的上揚,一張冷硬的臉上也慢慢地浮現出了一抹淡淡的笑容,他朝着外面看了幾眼,放下了窗簾,對着安旭道:“等會兒找個客棧住下,我要去逛逛他們生活了這麽多年的地方。”
當年起勢的時候,為了保證姜茵他們的安全,他對外隐瞞了身份,直到前一段時間拿着先太子的手谕,這才公開了。
當時他覺得既然都知道他的身份了,姜茵應該帶着孩子們找來,只是他左等右等都沒有等到人來,這才派人去找。
這一調查不要緊,他發現他的長子竟然是如此的優秀,竟然在小小年紀裏,給姜茵他們一個安穩的生活。
在這小地方生活得十分悠閑,沒有那麽多的陰謀詭計,姜茵還成了書院的院長,那日子比在京城自在多了,可能他們地處偏遠,到現在還不知道他登基的事情吧。
他的心裏這樣安慰着自己,卻還有一個他不願意相信的聲音,就是姜茵和他的兒女們不想回到京城。
只是這樣的想法一旦冒頭,就被他給無情地按壓了下來,到最後把所有的事情都處理得差不多了,他按捺不住自己那迫切的心情,帶着人悄悄地來了海城。
寬敞的院子裏,綠樹成蔭,餘卿一襲淡色青竹的袍子,悠閑自得地躺在躺椅上,一本黃皮書蓋在臉上,露出那有些棱角的下巴,修長的手指搭在胸前,一副睡着了的模樣。
有些腥鹹的海風慢慢地吹過,揚起他垂下的發絲。
姜茵一身淡藍色的紫色碎花的袍子,手裏捏着一把團扇,輕輕地搖曳,團扇上的深色手把,襯得她的手指白嫩細長,她伸手把餘卿臉上的書拿起,看着他還沒有回神的模樣笑着問道:“還在想孟君如的事情?”
她和孟君如接觸的時間不長,但是心裏卻對她還是很喜歡的,那種張揚爽朗的性子,和她年輕那會兒如出一轍。只可惜她為了宇文拓收斂了所有,到最後卻也成了這樣。
餘卿瞬間回神,他坐直了身子,對着姜茵道:“母親怎麽來了?”
說着他伸手接過姜茵手中的書,放在了一旁的桌子上,從椅子上起來,扶着她坐下。
姜茵嘴角微微地上揚,掠起一個溫婉的笑容:“瓊兒,孟君如這小姑娘很不錯的,要是心裏有感覺,等回去之後,可以嘗試一下。免得将來後悔。”
小姑娘已經到了年齡,訂婚之後走聘,都十八九了。在一些人家也算是老姑娘了。
要是瓊兒不喜歡,她也勉強不來。只是那麽好的小姑娘當不成她的兒媳婦了。
餘卿聞言,臉上倏地揚起了一個淡淡的笑意,他對着姜茵溫聲道:“母親,孟君如今年才十六七歲,和婉兒差不多大的年紀,我怎麽可能有這樣的想法?只是一想到她那麽開朗的一個小姑娘,就這麽地嫁給一個浪蕩子的話,實在有些可惜。”
“再說了,認識了那麽長時間,打了那麽多次交道,怎麽也不能看着她入了火坑啊。”
孟君如他差不多有五年沒有見到她了,現在不知道她是不是和之前一樣。
姜茵看着餘卿臉上的神色,嘴角揚起一個燦爛的笑容,她聲音愉悅地道:“好,好,你怎麽說都可以,但是有一點你要記住,将來莫要後悔。”
那麽好的小姑娘,不提前聘下,再等可就晚了。
宋闵從外面走了進來,他臉色帶着一抹蒼白之色,走到了餘卿的跟前,對着他微微地拱手道:“少爺,侯爺入城了。”
他倒是想要開口直接叫皇上,但是心理上還是有些怯,曾經他是侯爺的人,在跟随少爺之後,成了他的人,一點消息都沒有再傳給侯爺。就這一點他的心裏就覺得十分的沒底。
現在侯爺找來了,他是開心又不開心。
餘卿和姜茵相互對視了一眼,都從彼此的眼中看到了一抹寒意。
宇文拓在客棧住下之後,孟君廷就收到了消息,他二話不說地直接跑到了客棧裏,看着被圍成鐵桶一樣的客棧,報了自己的身份,這才走了進去。
一路上看似毫無波瀾,卻戒備森嚴。
直到見到了宇文拓,他雙膝跪地對着他叩首道:“微臣孟君廷叩見皇上。”
宇文拓一襲明黃色的裏衣斜斜地靠在了軟榻上,黑長的頭發散落在腰間,歲月在他的臉上留下了明顯的痕跡,眼角都是細紋,他手裏拿着一本記事,上面都是這些年他夫人和兒女們發生的事情,上面的事情跌宕起伏看的他臉上的神色不斷變化。
好半晌才擡起頭來對着孟君廷擡了擡手淡淡地道:“起來吧。”
他合上書本,把書放在桌子上,端起茶盞抿了一口對着人問道:“這些年你都在海城和瓊兒距離最近,你覺得瓊兒是個什麽樣的人?”
他從信上看到的事情,讓他對這個兒子愈發地歡喜,他竟然在那麽小的年紀,用最短的時間穩住了局面,還是他都不能保證在如此的逆境中,能夠安然脫身。
可是他的兒子卻做到了。
當時離開京城的時候,他和先太子就謀劃了怎麽讓她們離開的辦法,只是還沒有等到時候,瓊兒就帶着人跑得沒影,臨走前還坑了宇文竹一把。
在收到這個消息的時候,他是喜憂參半。
高興的是瓊兒身體羸弱卻能立起來。
憂的是,他去哪裏才能找到他們?
孟君廷低眉順眼,半晌之後才總結道:“很厲害,也很聰明。”
這一句話就讓宇文拓忍不住地大笑出聲來,然後從榻上站起身來,對着他道:“坐吧,朕覺得瓊兒是一個可造之才,也能繼承我的衣缽,你以為呢?”
孟君廷吓得從椅子上一下子站起來,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對着宇文拓聲音顫抖地道:“皇上,微臣身為低位,這等大事不是微臣能夠參與的。”
說完這話,他趴在了地上,有些弄不懂宇文拓的心思。
按說宇文拓是從軍營裏走出來的,身上應該有他爹那種氣質,只是現在他卻被他說的這些話吓得面色發白,渾身顫抖,生怕自己說錯了話之後,弄個滿門抄斬的罪行。
最主要的是怕連累到了宇文瓊啊。
宇文拓把人從地上扶了起來,看着面色發白的孟君廷,聲音淡淡地道:“起來吧,你和我說說瓊兒還有複兒和婉兒是一個什麽樣的人?我想了解他們一下,等再次見到他們之後,我該怎麽做?就說你知道的就行。”
這麽多年都沒有見到人,現在馬上見到了他的心裏卻産生了一抹怯意,生怕到時候做得不好,他們不認他。
還有姜茵,他該如何給她解釋當年的事情?
孟君廷這才擡手擦了一下臉上的汗水,對着他開始娓娓道來。
他參與道宇文瓊的生活中已經六年的時間,在這一段時間裏,宇文瓊和他也是經歷了不少的事情,加上中間的險情,說得也算是跌宕起伏,讓宇文拓的臉色跟着不斷地變化。在心裏對着一家人也有了更多的了解。
一雙黑沉沉的眸子裏,閃爍着喜悅的光芒。
客棧裏面發生的事情,餘卿不清楚,但是劉善于卻眼巴巴地來找他了。
劉善于在發現客棧的異常之後,就讓人密切地觀察,确定這些人有問題之後,他就趕緊地來找餘卿彙報了。
他在見到餘卿之後,微微地拱手道:“公子,城裏最近來了不少的人,尤其是今天。有人包下了鳳祥客棧,所有的夥計和掌櫃全部都被攆了出來,周圍也戒備森嚴。”
“我懷疑是來了個大人物。”
說着他小心地觀察着餘卿的臉色,見餘卿不開口,又繼續道:“公子要小心才是。”
餘卿修長的手指緩緩地敲擊着桌面,噔噔的聲音仿佛敲擊在了劉善于的心裏,他的額頭上的汗珠不斷地落下,落在他身上淺色的衣襟上,印下淡淡濡濕的痕跡。
在他心裏有些承受不住的時候,餘卿撩起黑長的睫毛,靜靜地看着他,語氣平淡無波地道:“那是我父親。他來找我們了。”
劉善于頓時猶如驚雷砸在了頭頂,他暢想過無數次的場面,卻沒有想到小公子竟然在這種情況下說出來,還如此的淡然。
餘卿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對着他擺了擺手示意他坐下,仿佛沒有覺察到劉善于的表情一般繼續道:“你坐吧,有些事情,你也要知道的,我父親宇文拓造反成功了,現在是皇帝,在把我們扔下這麽多年之後,又觍着臉來找我們了。想我跟着他回去。想要我們的時候就要,不想要的時候直接扔掉,哪裏有這麽好的事情呢?”
劉善于聽到這些話之後一瞬間,滿心地後悔,早知道是這樣的結果,他絕對不跑這一趟了。聽小公子的意思這是不想認他的那個皇帝爹了。這倆要是鬧矛盾他幫誰?
幫小公子,那他是炮灰。幫皇帝,那是背叛。
哎左右不讨好啊。
一想到這裏,他臉上的表情都皺在了一起,他光宗耀祖的機會,就這樣沒了?
餘卿看着他皺在一起的面孔,嘴角掠起一個淡淡的笑意:“你在糾結什麽?”
他心裏對劉善于糾結的事情,安全了解,看着他皺在一起的臉,還是忍不住想要看看他的反應。
劉善于從椅子上站起神來,對着餘卿拱手道:“我再想我現在跑的話還來不來得及,你倆我都不好得罪啊。”
餘卿被他這般誠實的模樣給逗笑了,他對着劉善于聲音都帶上了一絲的愉悅:“你不用走,也不用得罪他,在他找你的時候一五一十地說就行,幫他也可以。我不介意。”
說着他收斂了嘴角的笑意,站起身來負手而立,修長的身姿愈發的挺拔:“燕京城,我打算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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