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章

第 42 章

餘卿他看着霍修齊有些咬牙切齒的臉, 心中忍不住地發笑,他要是沒有記錯的話,這霍修齊應該就是孟君廷說的那個被老皇帝和孟君如指婚的那個人!

這會兒的功夫, 就高了一輩?

他對着二人淡淡地颔首,看了一眼周圍的人群,有些忍不住淡笑着道:“去旁邊的那家酒樓吧, 邊吃邊說。”

說完他背着手率先朝着一旁的最大的酒樓走去。

酒樓的裏面和外面一樣富麗堂皇,小厮的穿着都更加講究。餘卿他們一進門, 店裏的小厮,就熱情地朝着他們走了進來, 視線落在餘卿腰間的玉佩上之後,瞳孔微微地一縮。

不着痕跡地對着四人笑得燦爛, 聲音溫和帶着詢問:“幾位客官,是要大堂, 還是雅間?現在雅間只有三樓的牡丹閣了,不知道幾位客官覺得如何?”

餘卿對着小厮微微地點頭,聲音清朗帶着介于少年和青年的質感:“那就牡丹閣吧。”

小厮臉上的笑容愈發的燦爛,他帶着四人朝着樓上走去, 邊走邊給他們介紹他們酒樓裏一些有特色的飯菜。

霍修齊則是被牡丹閣這三個字給砸得暈頭轉向,他在京城混跡多年,對這家酒樓還是多有了解的。

牡丹閣坐落于三樓,完全是不對外開放的, 就是你有錢都不一定能入得了牡丹閣,最多也就是二樓的雅間。而現在看着這店小二的模樣, 難道他知道眼前的人是太子殿下, 這才破例直接帶着人去三樓了嗎?

也不對啊,太子殿下來京城才一天的時間, 恐怕京中的大臣都不一定知道他的長相,要不是他昨天跟着父親一起出城迎接了,怕還是不知道的。

當時他父親說他在京中胡鬧,太子剛剛回來,帶着他去認認人,免得得罪了還不自知。

那店小二怎麽知道這人就是太子呢?還上來直接忽略二樓的雅間,直接帶着去了三樓?

他越想越想不明白,其中的道理,人只能跟在孟君如的身後,低眉順眼地削弱自己的存在感。

孟君如在京城這麽多年,到這裏吃飯也來了幾次,卻不知道還有個三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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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跟在餘卿的身後,滿臉好奇地看着周圍的陳設,牡丹閣說是閣樓,卻占用了整個三樓的空間,整個房間裝修得十分的奢華,在三樓這樣的地方,種了花草,養了鳥魚。一進門就能聽到那叽叽喳喳的鳥鳴聲,仿佛置身于一座天然的花園當中,讓人睜不開眼。

餘卿也不着急,他徑直地走到桌子跟前坐下,耐心地等待着孟君如觀察整個三樓的情況,等她看夠了之後,坐在了他的身邊,修長的手指捏着茶壺給她斟滿了一杯茶水,聲音淡淡地看不出任何的波瀾:“我聽你哥哥說,先皇賜婚給你和霍家小兒?就是他嗎?”

霍修齊被餘卿點名,頓時渾身一個激靈,他一擡頭對上了餘卿那冷淡的眸光,吓得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他對着人恭敬地行禮道:“叩見太子殿下,拜見齊王殿下。”

他在外面都認出來兩人的身份了,只是看這兩人身邊都沒有帶人,也就沒有敢貿然行禮。這二人一看就是偷偷地跑出來的,他要是行禮了,在街上一定會引起騷亂,太子殿下和齊王殿下也一定不想看到這樣的結果。

餘卿靜靜地看着霍修齊,在他額間冒出冷汗的時候,才開口道:“起來吧。”

霍修齊的長相倒是沒得挑,只是那一雙桃花眼有些潋滟生波,看着就很多情,讓他感覺這人配不上孟君如。

孟君如端起茶水抿了一口對着餘卿解釋道:“當初二皇子和三皇子追得厲害,我父親又想不到什麽好的辦法,就去找了霍家老太君,讓我在暗處拜了老太君當幹女兒,明處又讓霍修齊的花天酒地的名聲給傳播了出去,趁機跑到皇上跟前求賜婚。皇上正在為二皇子和三皇子的事情發愁,想也沒想就直接同意了下來。一道聖旨下來,就賜婚了。”

說着她擡手敲了一下霍修齊的腦袋,滿是嫌棄地道:“而我實際上是他的姑姑。老太君看不住他,直接交給我管教,這些年已經好了很多,都是被我揍的。”

她說着轉頭看着餘卿,一雙杏眸裏閃爍着燦爛的光芒。

餘卿看着她笑容滿面的模樣,嘴角不自覺地掠起一個淡淡的笑意,再看霍修齊順眼了不少。他對站在那裏低着頭一動不敢動的霍修齊聲音淡淡地道:“坐吧。”

霍修齊被餘卿臉上的笑容吓得手指發抖,但是看着孟君如那鎮定自若的模樣,也是裝着膽子坐了下來,只是一半的屁股懸空在外面。

孟君如看着霍修齊那麽小心翼翼的模樣,嘴角忍不住地上揚,那張明媚的臉上盡是笑意:“霍修齊,你不用那麽小心的,宇文瓊雖然是太子,但還是十分的善良,他救了我兩次,是我的救命恩人,以後你要像對我一樣對他知道嗎?”

父親說太子殿下出來京城,怕是沒有自己的勢力,他們和太子交好,加上她哥哥的關系,是屬于太子一脈,而霍家就是他們幫着太子拉攏的人。霍修齊不行,但是他爹還是可以的,都官拜三品了,在朝堂上是能說得上話的。

而霍老太君和霍修齊的父親歷來最疼愛霍修齊。

也因為霍修齊是他這一輩的獨苗苗。

霍修齊一聽這話,心裏也漸漸地放開,他立馬從椅子上站起來小雞啄米一般地點頭,對着孟君如保證道:“你放心吧,小姑姑,我一定會對太子殿下很好,就像對我親姑父一樣!”

餘卿正喝着的茶水一下子噴了出來,他用手捂着嘴發出一陣劇烈的咳嗽,一張白皙的臉漲得有些通紅。

宇文複滿是詫異地看着霍修齊,好半晌之後才對着他豎起大拇指,贊嘆地道:“你真勇。”

孟君如一張白皙的小臉倏的變得有些通紅,她悄悄地看了一眼餘卿,然後擡手對着霍修齊的腦袋一巴掌,有些不滿地道:“瞎說什麽?!這話要是傳到了你祖母的耳朵了,小心打斷你的狗腿。”

只是心裏在這一瞬間,掀起了淡淡的漣漪,她竟然沒有因為這句話感到生氣,反而有種說不出來的期待。這是這種感覺,很快就被她給壓了下來。

霍修齊張了張嘴想要開口反駁,被孟君如瞪了一眼之後,立馬什麽話吓得不敢說話了,他低着頭看着自己的腳尖,滿臉的委屈。

不是他小姑姑說的,宇文瓊就是一個大英雄,每次在他需要的時候來拯救他嗎?說這話的時候,臉上的笑意簡直讓所有人都看得出來她的心意,怎麽人就在跟前,又不讓說了呢?

他實在有些搞不懂,要是喜歡,勇往直前不就可以了嗎?

這不是她教他的嗎?怎麽放在她自己身上就不行了?

他越想越是有些不解地看着孟君如,只是在她危險的注視下,什麽都不敢說出來。

這說話的功夫,菜品就上來了,餘卿一雙星眸帶着點點的星芒,嘴角的笑意也未曾落下,他對着三人道:“嘗嘗吧,味道應該不錯。”

宇文複嘗了一口,滿是詫異地問道:“大哥,這味道怎麽吃着這麽熟悉呢?”

餘卿淡淡地點頭道:“嗯,就是那個廚子,他們要在京城開一家酒樓,就把廚子給借走了,沒還。”

宇文複明白這個他們是誰,擡手夾了一筷子的菜有些開心地道:“母親最喜歡吃他做的金絲肉蓉卷了,等會兒讓他做上一份咱們給她帶回去吧。”

孟君如吃的則是有些艱難,她一雙明亮的杏眸裏,閃爍着複雜的光芒,不斷地朝着餘卿那張俊美的臉看去,好半晌之後才偷偷的嘆息了一聲,宇文瓊長得比以前更加的好看了,臉上的神色也愈發的淡定從容,尤其是那雙眼睛,仿佛一汪深潭一般,能夠讓人深陷其中。

只是除了剛剛的失态之外,他的臉上沒有絲毫的不妥之色。

可能是她多心了。

她默默地吃了一點飯之後,就放下了筷子,看着宇文瓊問道:“我聽我父親說我哥哥可能遇到了什麽困難,不知道殿下知道我哥哥的行蹤嗎?”

她說着低頭看着手裏的筷子,一雙明亮的杏眸裏盡是擔憂之色。

餘卿放下筷子看着孟君如,眉心輕蹙,安慰她道:“你大哥沒事,只是遇到了一些事情。我會幫你處理的。別擔心。”

孟君廷人還沒有到邊城,這中間有兩天沒有消息傳來,應當是還沒有處理好。等到了邊城之後,才是有些難辦,危險的話,應當是不至于的,畢竟曲家就是對孟君廷多有不滿,也不敢光明正大地對他下手。

孟君如聞言,臉上頓時露出了一個燦爛的笑容,對着餘卿點頭道:“謝謝你。”

說完,那雙杏眸頓時變成了月牙的形狀,在這一瞬間,餘卿看着她那灼熱的笑容,仿佛燙傷了他的心髒,讓他平靜的心湖裏泛起了陣陣的漪瀾,他不動聲色地摸了一下自己的胸口,半晌之後端起茶盞抿了一口,淡笑着掩飾自己心中的那一抹異常。

和孟君如用了飯之後,他和宇文複帶着給姜茵做的金絲肉蓉卷回了宮。

倆人回去的時候倒是沒有坐轎,一路聊天往回走。

宇文複看着餘卿那淡淡的神色,半晌之後才對着他滿是好奇地問道:“大哥,你今天看着好像很開心啊?”

餘卿眼波流轉,朝着宇文複掃了一眼,淡淡地回應道:“嗯,見到故人自然是十分高興。”

說着他阻止宇文複再問下去,加快了腳步,朝着鳳羽殿走去,人剛剛走到鳳羽殿的門口,就聽到從裏面傳來了一陣雜亂的聲音,進去就看到姜茵端坐在椅子上,在她的不遠處則是被打板子的人,那濃郁的血腥味撲面而來,讓餘卿微微地擰眉。

姜茵一看到餘卿的身影,擡手就讓人停止了動作,她對着人淡淡地道:“都拉下去吧。審問一下,看看是誰指使的。一旦查出直接送進慎行司!”

一行的侍衛對着姜茵微微地拱手,然後拉着被打得血肉模糊的幾人下去了。

地上的血跡很快就被下面的人給收拾幹淨。

姜茵這才擡腳走了過來,她用手拉着餘卿的手,瞪了一眼宇文複,溫聲道:“你們這是出宮了?”

這倆孩子才來一天,就出宮了,也不知道遇到危險沒有。

餘卿微微地點頭,嘴角勾起一個淡淡的笑意:“是的,母親,還給母親帶了您喜歡的金絲肉蓉卷,一會兒您要不要嘗嘗?”

他說完之後,看着姜茵,一雙眸子裏盡是擔憂:“母親,您沒事吧?”

能讓姜茵如此的動怒,對這些人毫不留情,可見這些人是真的惹怒了她,要不然的話,她不會直接下板子,把人打成了這樣。

姜茵聽着餘卿的話,心裏一陣的溫暖,半晌之後才嘆息地道:“曲妃的勢力還是十分的龐大,我這鳳羽殿裏有不少她的人,就剛剛那幾個,就是在鳳羽殿裏放東西被我給發現了,這才上了火。”

說到這裏她用手拍了拍餘卿的手背,滿是擔憂地道:“你的東宮也一定要小心,裏面的人怕是也有不少別人的眼線。”

這才是她最擔心的事情,以前府裏的人都是由她看着,也沒有出什麽大的問題,現在入了皇宮,她能看顧上宇文婉的府邸,也能看顧她自己的鳳羽殿,但是東宮和齊王府就沒辦法照顧上了。

複兒是齊王,被人盯着的人要稍微少點,但是瓊兒就不一樣了,他的一舉一動都受到衆人的關注,東宮裏應該也是安插了不少的人手和眼線。

這些人都能在不同的時候,給瓊兒致命一擊。

她實在是擔憂瓊兒的東宮,實在不行給他找個太子妃才行,聽宇文拓說,這段時間可以先給瓊兒尋摸,看看誰家有适齡的女子,等找個時間,舉辦一場宴會,相互看看。

瓊兒是個有主意的人,他不可能讓她們安排,但是有一點就是他已經十九了,真的要成婚了。

餘卿看着姜茵那擔憂的模樣,臉上的笑容愈發的溫柔,他低頭沉思了片刻,對着她問道:“母親可曾想過,要認回姜家?”

一旦姜家和姜茵相認,姜茵的手上也有了倚仗,在他不在的時候,也能和曲家周旋,就是前朝也能有人給她說話了。

這對姜茵來說百利而無一害。

姜茵聞言,秀氣的眉頭擰在了一起,她轉頭看了一眼坐在一旁吃着點心的宇文複,擡手就是一巴掌,不滿地道:“一邊去。”

說完轉頭又對着餘卿溫柔地道:“不是我不想認回姜家,是我也有一個兒子,雖然看着不太聰明的樣子,但是總歸也是嫡子,我怕姜家到時候會蠱惑複兒,讓他做出什麽不可饒恕的事情來。”

宇文複從小就沒有腦子,要是真的被姜家蠱惑的,到時候她不得後悔死?

兩個兒子相争,是她最不願意看到的事情。

宇文複一聽這話,頓時舉手道:“母親,你這就多心了啊。你怕我和大哥争奪皇位,直接說就是了,什麽不可饒恕的事情。你放心我有幾斤幾兩我還是知道的,這皇位大哥都不稀罕,你覺得我想要嗎?”

說到這裏,他滿是嘲諷地道:“也就我那個爹,把皇位當寶貝!”

宇文拓從外面走了進來,就聽到宇文複的那豪言壯語,嘴角微微地下垂,擡手搓了一下自己的臉,讓自己看起來盡量地正常一點,但是語氣還是有些不滿地道:“複兒,這皇位也很好的。”

他話落,就聽到餘卿有些冷淡的話語:“噢,哪裏好?像你一想被世家掣肘的好嗎?”

宇文拓聞言,頓時用手捂着自己的胸口,看着餘卿臉上帶着嘲弄的表情,轉頭看着姜茵有些可憐兮兮地道:“夫人,心裏有鬼疼。感覺好像被針紮了一樣。”

一旁的安旭頓時緊張起來,還沒有等姜茵開口,就擔憂地看着宇文拓問道:“皇上,要不要幫您請太醫啊?”

宇文拓頓時有些裝不下去了,他有些惡狠狠地道:“滾!”

姜茵看着安旭和宇文拓兩人的模樣,嘴角微微地上揚,一下子就笑了起來,一旁餘卿也跟着抿嘴露出了一個淡淡的笑意。

轉眼過去了兩天,餘卿休息夠了,這才穿上太子的朝服,帶着宋闵從東宮朝着太和殿走去,太和殿裏是歷朝歷代皇帝參加朝會的地方。

宇文拓完沒有改動,沿用舊制,每天辰時開始上朝。

餘卿走到太和殿的內門,宇文拓一身明黃色的服飾坐在椅子上,手裏端着一碗面條,搭配着鹹菜,他看到餘卿的瞬間,把碗放在了桌子上,熱情地問他:“瓊兒,你吃了沒有?”

餘卿看着他期待的眼神,淡淡地點頭道:“用了一點,你慢慢地吃,不着急。”

距離辰時還有一段時間,現在外面的大臣已經到得差不多了,在裏面能夠聽到外面的竊竊私語聲,只是聽得不太真切。

宇文拓聞言,頓時有些失望,他把手裏的面條三兩口地喝完,接過安旭遞過來的帕子擦了一下嘴,這才端着茶水漱口。

漱口結束之後他對着餘卿道:“外面那些人,你別看他們說得那麽熱鬧,等上朝的時候,因為一些雞毛蒜皮的小事就吵得不可開交。所有的一切都是因為利益開始。也都是朝着利益看齊。”

說到這裏,他端着茶水抿了一口,很自然地給餘卿斟滿茶水對着他繼續道:“今天你第一天上朝,等會兒在朝堂一定會受到針對,少說話,先分清派系,別到時候給人當靶子使了。”

他絕對不可能給餘卿說,他剛剛開始的時候,他差點給人當靶子了,要不是他反應快,現在不得多憋屈呢。

餘卿淡淡地點頭,清隽的臉上平靜無波。

他端起茶水抿了一口,看了一眼手裏的茶盞,半晌之後才道:“我那裏有比較好的茶葉,等回頭給你送點來。這茶葉也太澀了。我在泉源府弄了幾個茶園,每年的産量還是不錯的。味道可是比你這個好多了。”

宇文拓聞言端着茶盞的手指微微地一頓,他擡頭看着餘卿,臉上有些感動:“那我就謝謝瓊兒了。”

說完之後他有些好奇地對着餘卿問道:“你還有什麽沒有涉及的産業嗎?”

他十分想知道,瓊兒在那麽小的年紀裏怎麽就能想到那麽多掙錢的法子?還涉及如此龐大的商業帝國,這是他想象不到的。

餘卿端着茶盞的手指微微地一頓,他擡頭看着宇文拓,認真地回答:“除了兵器和鹽糖這些掌控在國家手裏的東西之外,基本上都有涉獵,雖然掙錢不多,但是每年的收入還是十分可觀的。幾乎比你整個北齊的國庫都要豐厚吧。”

說着他嘴角掠起一個淡淡的笑意:“要不咱倆換換?你當我這個首富去?”

宇文拓臉上頓時露出了一個燦爛的笑容,看着餘卿的眼神也帶着贊賞,好半晌之後他對着餘卿說道:“我要是真的和你換的話,你這個首富很快就比國庫還幹淨了。”

說着他站起身來拍了拍餘卿的肩膀道:“你先跟着我去上朝,看看這些難纏的世家。你要是真有這個本事壓住他們,這個皇位給你又何妨?”

安旭被餘卿和宇文拓的談話吓得渾身顫抖,這樣的話在他們的嘴裏說得輕描淡寫。但是這是關乎皇位的事情,怎麽就能這麽輕易地說出口呢?

太子殿下說的玩笑,但是他心裏知道皇上是認真的。從起勢開始,皇上每一天都不想當這個皇帝,每一天都想消極怠工,只是世家這些人都不那麽好對付,他不可能在沒有尋摸到合适的人的時候,就直接甩手不管。

那些支持他的人,他不忍心看着他們被那些世家殘害,更加不舍得看着那些百姓淪為奴隸。

可以說皇上當上皇上,是所有人推着他往前走,包括一開始的造反與先太子合作。

餘卿看着宇文拓半晌,在他往前走的瞬間也站起身來,聲音淡淡地道:“你那皇位我還真的不稀罕。要不是你一聲不吭跑去海城找我們,讓我們面對着無窮無盡的刺殺,我不會跟着你回來的。”

“你也不用對我說世家如何,我會自己看,那些出手的世家我一個都不會放過。”

說到最後,他的聲音冷淡得仿佛結了冰一樣。

宇文拓往前走的腳步微微的一頓,他微微的合眼沒有說話,半晌之後才睜開眼睛對着他溫聲道:“走吧。”

安旭看着父子倆之間的對決,什麽話都沒有說出來,只是靜靜地跟在宇文拓的身邊。

等三人進去之後,安旭才對着衆人喊道:“上朝!”

一聲響,一聲銅鑼,緊接着百官對着宇文拓下跪高呼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又對着餘卿行禮,禮畢之後,就安靜地站在了兩旁。

參與早朝的衆人,眸光都不經意地從餘卿的身上掃過,仿佛探照燈一樣。

只是在看到他的長相之後,都在心裏有了打算,這要是別人的話可能還會說這孩子是假的。但是這倆人實在是太像了,像得讓人找不到不太像的點。這樣的話就沒辦法用來攻擊這個新來的太子殿下宇文瓊。

曲家家主曲聞堰上下打量了餘卿半晌之後,在心裏也有了想法,如此相似的兩人,讓他原本準備好的說辭都吞進了肚裏。

他往前走了兩步,對着宇文拓微微的拱手,直接步入正題道:“皇上,聽聞北邊的災荒愈發的嚴重了,而孟君廷卻帶着一大隊的糧食前去赈災,不知道這糧食是從何而來,還望皇上明察。”

孟君廷的糧食來源十分的耐人尋味,完全沒有經過國庫。而國庫裏的有多少銀子和糧食他都是最清楚的。這正好給了他攻擊孟家的理由。

餘卿只聽了這一句話,嗓音淡淡地開口道:“我給的。”

曲聞堰臉上的表情沒能反應過來,他有些詫異地道:“什什麽?!”

餘卿看着這曲聞堰,半晌之後嘴角掠起一個嘲諷的笑意,聲音帶着冷淡地道:“我說孟君廷的糧食是我給的,不是你猜測的那樣。我自己花錢買的糧食,自願送給了孟君廷,讓他去赈災。不可以嗎?”

說到這裏他那雙黑沉的眸子,靜靜地打量着曲聞堰,繼續道:“你不就是因為皇上懲罰了曲妃?還把三皇子送去了書院,才想辦法來攻擊我嗎?知道我從海城來,孟君廷又是海城的知縣,我倆一定認識,關系也挺不錯,正好成為你攻擊的理由。”

曲聞堰聽得目瞪口呆,他本身想要迂回地來攻擊宇文瓊的,結果他給他直接打直球,這讓他如何來繼續往下說?

宇文拓臉上的笑意就沒有停止過,他都沒有想到他兒子竟然戰鬥力這麽足,一上來就開大,打得這曲聞堰沒話說。

只是這話太直了,容易被人記恨。

想到這裏,他的眸光落在了曲聞堰那有些扭曲的臉上,對着他淡淡地道:“聞堰啊,太子一直在小地方生活,他說話做事都喜歡直來直去,是和你們不一樣。”

宇文拓的話讓餘卿忍不住地勾起嘴角,這看似對着曲聞堰的話,實際上卻帶着護短,直來直去的辦實事,比你們嘴上只說話,不做事的要好得多。

曲聞堰被宇文拓的話直接堵住了嘴,他看了一眼笑呵呵的宇文拓低頭詢問道:“既然太子說到皇上懲戒曲妃了,曲妃又是我曲家女,微臣鬥膽詢問一下皇上,曲妃犯了何錯,讓皇上從貴妃的位置上,直接降到了妃位,還直接禁足一年?”

不等宇文拓開口,餘卿就淡淡地詢問道:“曲大人是依什麽身份來詢問的?是皇上的岳父,還是曲妃的父親呢?”

孟将軍看着曲聞堰那有些沒有反應過來的模樣,嘴角掠起一個愉悅的笑容,他幫着餘卿道:“曲大人怎麽還沒有想明白,要是你是皇上的岳父,你竟然管到女婿的屋裏事了,手管得太寬了。你要是曲妃的父親,你又管到主母對妾的教育了,手太長了。”

曲聞堰的臉色頓時成了豬肝色,他狠狠地盯着孟将軍,然後轉頭看着笑而不語的餘卿,胸口劇烈地起伏不定。

好半晌之後才想起絕殺招,眼眶發紅地看着宇文拓:“皇上也覺得太子殿下和孟将軍說得是對的嗎?要是皇上也這樣想的,那微臣明天就告老還鄉,再也不管這些事了。”

餘卿見戲臺子已經搭到了這裏,他輕咳了一聲看着宇文拓。

宇文拓很快明白了餘卿話裏的意思,他有些為難地看着曲聞堰道:“其實朕覺得曲大人還年輕,用不着這麽着急告老還鄉的。”

說到這裏他微微地一頓,有些無奈地扶額道:“既然曲大人執意要告老還鄉,那朕就恩準吧。”

曲聞堰在聽到宇文拓前半句話的時候,看着餘卿的臉上露出了一個得意的笑容,只是在聽到他後半句話之後,笑容頓時僵硬在了臉上,他看着餘卿含笑的眸子,又看了看宇文拓冷淡的臉,頓時明白了他這是大意了。

覺得這太子只是從一個小地方來的人,沒有想到竟然有如此的心機。

能夠順着他的話往下走,還堵得他沒話說。

這本身威脅皇上的話,卻讓皇上借坡下驢的直接讓他告老還鄉了?

想到這裏他的臉色有些發白,看着餘卿的瞳孔微微地收縮。

曲家一黨的人,在這個時候也反應了過來,紛紛對着宇文拓開始說情,誰也不提餘卿話裏話外的意思。

餘卿則是有些遺憾地看着眼前的人,要是他們繼續說下去,他就能給他扯到窺視後宮的罪名,只是可惜了,現在只能二選一。

宇文拓見衆人都給他求情,心裏也明白不可能用這麽一點小事就把他給鬥倒,他擺了擺手輕飄飄地給了他真正的處罰道:“起來吧,但是曲聞堰對太子不敬,禁足兩個月吧。”

這兩個月的時間裏,足夠把北邊的災荒赈下來了。

餘卿低垂着眉眼半晌,撩起黑長的睫毛有些無辜地看着宇文拓道:“皇上,剛剛我要是沒有記錯的話,曲大人說了一句曲妃禁足一年的話?”

宇文拓微微地點頭,臉上的神色也變得冰冷了下來,他看着曲聞堰冷冷地問道:“瓊兒說得是,你要是不說的話,朕都差點忘記了,曲大人怎麽知道朕對曲妃禁足一年的事情呢?你要是說太子說的,只是朕記得太子說的只是曲妃降低了份位,三皇子去學堂讀書的事情?可沒有說禁足一年的事情?”

這樣的話讓為曲聞堰求情的幾人頓時吓得驚出了一身的冷汗,他們一時間也不敢說話了。

曲聞堰臉上的神色一陣地扭曲,他在朝堂上耀武揚威慣了,在餘卿面前出了如此大的纰漏,一張還算俊朗的臉上,滿是心虛之色。

宇文拓能登上皇位都是他們這些世家的幫助,他本身就是武将出身,對朝堂上的勾心鬥角也是多有涉獵,但是和這些世家的老狐貍比起來,怕是又差了不少。

但是現在餘卿卻完全彌補了他的這個缺憾,他從他的話裏面找到了他的漏洞,這就讓他沒辦法和從前一樣了。

想到這裏,他對着宇文拓跪地道:“皇上,都是微臣的錯,微臣實在擔憂曲妃的事情,這才忍不住地派人打聽了一下她最近的事情,微臣甘願領罰。”

說到這裏他眼眶通紅,用手裝模作樣地擦了一下眼睛,對着宇文拓繼續道:“只是我實在想不明白,現在北邊災荒,宮裏全部都縮衣節食的,為什麽皇後娘娘會因為這麽一件小事來懲戒曲妃。還鼓動皇上因為這麽一點小事來降份位。”

宇文拓淡淡地看着曲聞堰,臉上的笑意完全收斂了起來他對着人道:“你說得不對,曲妃的份位是朕降低的,她直截了當的說皇後是外室,朕不願意。除此之外,她還派人克扣皇後的月俸,要不是看在三皇子的面上,朕直接把人打入冷宮了。”

“還是說這都是曲大人你授意她這麽做的?”

整個朝堂上的人都沸騰了,誰人不知皇後娘娘本身就是皇上的繼夫人,而太子殿下又是皇上結發妻子的誕下的嫡長子,這一切都是板上釘釘的事情,怎麽就從曲妃的嘴裏一說變得如此不堪呢?

這中間要是沒有曲聞堰的參與他們是都不相信的。

餘卿聽着宇文拓的話,暗暗地松了一口氣,這宇文拓也不是戰五渣啊,多少還是有點戰鬥力的。

曲聞堰臉上的表情微微地一滞,然後趕緊地撇清關系道:“沒有的事情,微臣連具體發生的事情都不知道,只是知道她被罰的消息,還望皇上明察。”

宇文拓看着他誠懇的模樣,微微地颔首道:“既然你如此關心曲妃,這一年也見不得面,不如也禁足一年行了。”

說到這裏他站起身來一甩袖子直接朝着外面走去。

等人離開之後,曲聞堰從地上爬起來狠狠地看了一眼餘卿,擡腳朝着外面走去。一出門他的臉上就浮現出了一抹淡淡的笑意,手指捏着腰間的玉佩,變得雲淡風輕起來,仿佛剛剛在太和殿上滿是怒氣的人不是他一般。

而一旁的孟将軍則是看着宇文拓的背影,嘴角抿起,他走到了餘卿的跟前對着他微微地拱手道:“太子殿下,以後還是要多加小心,曲大人可不是好對付的。”

說到這裏他低垂着眉眼道:“而且人心難測,還望太子殿下多多注意。”

孟将軍說完之後擡腳朝着外面走去,餘卿看着離開的衆人,也擡腳跟了過去,一路回到了鳳羽殿,就看到宇文拓已經坐在了那裏,他臉上的怒氣還未曾消散,在看到餘卿的瞬間,露出了一個燦爛的笑容,對着人道:“瓊兒也過來給你母後請安的嗎?”

餘卿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嘴角掠起一個淡淡的笑意,點頭道:“是的,鳳羽殿裏的人對母親不敬,我擔心母親受到委屈。”

說完他走到了姜茵的身邊,臉上溫和地道:“母親。”

姜茵笑着拍了拍他的手,笑着道:“沒事的,你父親會照顧我的。在宮裏我是皇後,也沒有人敢對我不敬。”

一旁的宇文拓看着這母慈子孝的模樣,心裏多少有些堵,這孩子差別待遇區別得太明顯了。

餘卿臉上的笑意增加了不少,他微微地點頭,然後對着倆人拱手道:“那兒子告退。”

說完他就轉身離開。

一旁的宇文拓看着餘卿的背影,半晌之後才嘆息了一聲道:“終究是我虧欠他的。”

姜茵低頭笑而不語。

餘卿走出去之後,臉上的笑意慢慢地收斂了起來,在和宇文拓回京的路上,加上中間的幾次有意無意的談心,讓他對宇文拓多少有了點改觀,但是現在他感覺到了那麽一絲的別扭之色。

宇文拓對他們有感情,但這個感情可不是他表面看上去的那麽深。

他離開了那麽多年,他的腦子或許沒有那麽的好使,單獨地對付曲聞堰的話可能有點困難,但是他善用人心,利用曲妃對姜茵的敵意,來把懲治曲妃,又利用曲妃來挑起曲聞堰的不滿。在利用他給曲聞堰禁足。

這環環相扣的事情,虧他如此的用心,把曲聞堰直接給禁足一年了。

這一年的時間裏,曲聞堰不能再上朝,屬于他的權力也将會被慢慢地架空。

只是曲聞堰能在這個位置上待了那麽長時間,也不是一個這麽簡單的人,他一定不會束手待斃,絕對還有後手的。只是他想要的結果也已經達到了。

人剛剛走到東宮,宋闵就擰眉朝着他走了過來,他低頭對着餘卿道:“殿下,姜家那邊來人來,正在偏殿等着呢,您要見一下嗎?”

餘卿聞言,清隽的臉上勾起了一個極淡的冷笑,他倒是沒有想到姜家如此的沉不住氣。

正好他也想要見見姜家的人了,這正好是一個合适的機會。

餘卿擡腳朝着偏殿走去,走到大廳之後,他擡眸看了一眼站起來的人,來人年紀不大差不多有三十歲左右,長相倒是和姜茵有幾分相似,臉上帶着淡淡的卑微,他對着餘卿微微地拱手道:“給太子殿下請安。”

餘卿擡眸淡淡地掃了他一眼,眉宇間帶着不怒自威的氣勢:“你叫什麽名字?姜雛的家主之位被罷免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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