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 章

第 43 章

姜雛是姜茵的大哥, 他是被姜家重點培養的家主繼承人,也在宇文複出生的那年登上了家主之位。

當初他能順利地坐上家主的位置,離不開姜茵的支持。

只是在短短的幾年裏, 為了利益就把姜茵的女兒送去宮裏,讓她代替五公主和親。

只是現在姜家在得到姜茵成為皇後之後,立馬就罷黜了他的家主之位。

現在站在餘卿跟前的人, 則是姜雛嫡親的弟弟,也是姜茵的弟弟。姜翰, 別看他長得人畜無害,人卻是心狠手辣, 在當上家主的第一時間,就把姜雛連帶他的家人都給攆走了。

又在他回來的第二天的時間, 就跑來找他。

其中的想法是不言而喻,他想要找到一個合适的靠山, 也想要借助他來搭上姜茵和宇文複的面。

姜翰在聽到餘卿的話之後,臉上的表情不變他對着餘卿恭敬地道:“當年的事情是我們姜家不對,大哥那邊族裏已經處置了他,現在被攆到族地去了, 這輩子怕是都不能回來,現在姜家是由我接管。”

說到這裏他微微地一頓,看着餘卿,眉宇間帶着溫和的笑意:“說起來咱們兩個小時候的關系還是不錯的, 大姐姐經常帶着你和複兒來姜家玩的,那會兒我還帶着你們騎馬。”

他微微地嘆息一聲, 觀察着餘卿的臉色, 繼續道:“都是大哥的錯,他被利益蒙蔽了雙眼, 這才做出那樣的事情,好在現在你們都沒事還平安地回來了。真是上天庇佑啊。”

當年做這件事的時候,他沒有反對,也沒有贊同,就是擔心将來生了變故。

現在好了,當年的那麽一個小聰明,讓他成了姜家家主。

餘卿看着姜翰那裝模作樣的動作,嘴角掠起一個極淡的笑意,他微微地颔首道:“坐吧,姜大人。”

姜翰來這裏的目的他都明白,他現在正好是需要人的時候,燕京城那麽大,也不是誰都能真心為他辦事的。

姜翰對他不見得多麽的真心,但是他絕對不敢坑他,畢竟他們是才是真的綁定在一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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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闵在姜翰坐下之後,端了茶水送了上來。

餘卿修長的手指,對着姜翰擡了擡,聲音清朗帶着平靜道:“姜大人請喝茶。”

姜翰看着餘卿那淡然的模樣,一時間摸不清楚他心裏想的什麽,只是不動聲色地端起茶水,抿了一口誇贊道:“這茶水的味道真是獨特,我喝茶這麽多年還未曾嘗試過這樣的味道。”

說着他忍不住又抿了一口細細地品味。

餘卿看着姜翰臉上的表情,他嘴角上揚轉頭對着宋闵道:“一會兒姜大人走的時候,給他包上一斤茶葉,讓他帶回去喝。”

宋闵聞言,低頭對着他躬身道:“是,我這就去準備。”

姜翰立馬站起身來,對着餘卿拱手道:“多謝太子殿下。”

等宋闵離開之後,姜翰才收起了臉上的笑意,他平靜地對着餘卿拱手道:“我這次來就是想問問太子殿下打算怎麽處理我們姜家?”

這話問得直,卻也帶着無限的誠意,他今天上朝的時候,從太子對付曲聞堰的時候,就知道,這太子殿下喜歡打直球,而且不想随意揣摩任何人的心思,現在他只要把自己的目的說出來就可以了。

餘卿放下茶盞,撩起黑長的睫毛看着姜翰,半晌之後嘴角掠起一個淡淡的笑意道:“你剛剛說得對,你們是我母親的母族,是應該想想怎麽處理你們才好。”

說着他看着姜翰,黑沉的眸光閃爍着異常明亮的光芒,好半晌之後,他低頭看着自己有些修長的手指,聲音淡淡地道:“我想知道,姜大人是真的想要支持我呢?還是想要通過我來接觸到我的母親和弟弟呢?”

姜翰的心髒微微地一縮,他擡頭看着餘卿,不動聲色地道:“太子殿下這是何意?你雖然是皇後的繼子,但是卻是皇後娘娘從小養大的,我支持您和見到皇後娘娘并沒有什麽區別不是嗎?”

他回答得委婉,餘卿卻從中間聽出來了其他的意思,他看着姜翰嘴角掠起一個淡淡的笑意,點頭道:“姜大人說得對,你放心,我不會處理你們姜家?就像你剛剛說的那樣,我是我母親從小養大的,我不可能看着她傷心難過的。姜家的罪魁禍首已經不在這裏了。我也不可能趕盡殺絕。”

這樣的話,直接讓姜翰松了一口氣,提着的心也慢慢地放了下來,他從椅子上站起身來對着餘卿微微地拱手道:“多謝太子殿下。”

說到這裏他和餘卿又簡單地聊了一會兒,這才擡起身和人告辭。

等人離開之後,宋闵從外面走了進來,他對着餘卿微微地拱手道:“殿下,姜翰從東宮出去之後,朝着皇後娘娘鳳羽殿去了。”

餘卿嘴角的笑意略微上揚,他對着一旁的宋闵笑道:“沒關系,等會兒你就拿着茶葉在回去的路上等着他,當着衆人的面親自送到他的手裏。”

說着他伸了個懶腰,人也歪歪斜斜地躺在了榻上,黑長的頭發垂直在他的身後,帶着淡淡的黑亮的光澤,他聲音也帶上了幾分慵懶之色:“既然他現在想要借着我的手接近母親和宇文複,我給他機會。只是利用了我之後總是要付出一點代價的。比如被曲家盯上。”

曲家是從邊城來的人,他們跟在宇文拓身邊時間也比較長,對宇文拓的脾氣最是會拿捏。

而這次的禁足也是明顯覺察到了宇文拓對他們曲家的态度。

邊城的災荒刻不容緩,想要把難民完全安置的話,需要時間,還需要金錢,這個時候要是不躲起來,到時候可能就要出錢出力了。

曲家演這出戲,可是下了血本的。

他不配合,他怎麽往下演?

他之所以願意幫着宇文拓削弱曲聞堰的權力,又幫着曲聞堰往下演戲,就是想要姜家來蠶食曲家的勢力。

當然最主要的是讓他們沒有時間來管孟君廷在北邊的赈災情況。

讓他們自己鬥起來。

只有這樣孟君廷才能更加地安穩一點,要不然,他也不會一上來就得罪曲家,還成了宇文拓手裏的一把刀。

宋闵聞言,對着餘卿微微地拱手道:“是,我現在就過去。”

說完他轉身朝着外面走去,人還沒有走幾步,就被餘卿叫住問道:“孟君廷那邊可有什麽消息傳來?”

孟君廷這段時間沒有消息傳來,上次傳來的時候還是五天前,按照他專門給邊城的命令,這小子絕對不應該超過三天的。

而這次竟然已經過去了五天,實在有些不同尋常了。

或許是孟君廷那邊出了什麽事情。

宋闵聞言,眉頭擰了起來,他對着餘卿拱手道:“回殿下,邊城那邊已經有五天沒有消息傳來了,等會兒我再去問問。”

在這一刻,他的心裏也有種不好的預感,孟君廷那邊可能真的遇到麻煩了。

餘卿微微地搖頭,對着宋闵道:“找先不用。孟君廷的功夫我是相信的,唯一的就是他可能在那邊遇到了事情,要是真的有事情,五天的時間了,應該也傳到京城了,等這兩天的朝會就知道了。”

要是孟君廷真的出事了,宇文拓不可能不知道,他帶走的可是兩萬石的糧食,就是他不在意,在意的可是大有人在的。

餘卿的修長的手指,不斷地摩挲,半晌之後,他對着宋闵道:“你先去把這件事辦好,再安排一下,過幾天我可能要親自去一趟邊城。”

孟君廷這麽久傳不了消息,邊城的災情嚴重,必須有一個主事人。

而他就再合适不過了。

宋闵低垂着眉眼,擰眉有些不贊同地道:“殿下,這會不會太危險了?”

邊城現在已經開始有些亂了,要是現在就過去的話,就有些不安全了。尤其是那裏還是曲家的大本營,要是遇到個什麽意外,實在是太讓人覺得正常了。他從心裏一點也不想讓他過去。

餘卿低垂着眉眼,黑長的睫毛在眼下映出一片的陰影,他沉默了片刻之後,聲音淡淡地道:“宋闵,孟君廷是孟姑娘的妹妹,也是為了我才去邊城。我不能說舍棄就舍棄的。宇文拓他不可能看着我往火坑裏跳,至少現在他不可能這麽做。”

宇文拓還指望他手裏的銀子來渡過現在的難關,又不能吃相太難看,不管怎麽說他都會站在他的這邊。畢竟他是他的兒子。

總的來說都是為了利益,大家各取所需罷了。

宋闵見餘卿心意已決,也就不再阻止,他對着人微微地拱手擡腳朝着外面走去。

是夜,曲府。

一個身穿黑色鬥篷的人,出現在曲聞堰的書房裏。

曲聞堰擡眸看了人一眼,臉上掠起一個淡淡的笑意,他擡手揮了揮對着人道:“都下去吧。”

屋裏伺候的人魚貫而出,從外面關上門的瞬間,身穿黑色鬥篷的人摘下了臉上的黑色的帽子,露出了那張精致的臉,赫然是在宮裏被禁足一年的曲妃。

她找了個位置坐了下來,滿臉的不開心,看着曲聞堰聲音帶着不滿地道:“父親,為什麽要讓我做那樣愚蠢的事情,這個姜茵看着也不是多麽有手段的人,要是我一開始就對着她示好,說不定以後關鍵時刻還能利用一下呢。”

但是偏偏曲聞堰讓她在鳳羽殿裏安插人手,還讓她克扣她的份利,這一下子就得罪了太子,還惹怒了皇上,讓她直接從一個貴妃變成了不受寵的妃,這還不要緊,還被迫和自己的兒子分開了。

三皇子年紀還那麽小,要是現在分開的話,一年之後等她出來,三皇子不知道還會不會記得她?

要是和她生分了,那她這些年的辛苦就算是白費了。

曲聞堰臉上的神色淡淡,他看着曲蘭榮臉上的不滿,輕笑一聲安撫道:“蘭榮,你別着急,咱們的戰場從來都不是朝堂之上,要不然我費盡心機讓你演這麽一出幹什麽?專門去受罪嗎?”

“災荒從咱們邊城起來的,那邊才是咱們的戰場,只有那邊贏了,咱們才能在皇上面前得到最大的利益。皇上派孟君廷去了邊城,而孟君廷是太子的人,現在皇上和太子都想要把邊城那邊的災荒給控制住,從而根本上徹底地解決災荒的問題。”

他說着忍不住地露出了一個得意的笑容,看着曲蘭榮的眸光閃爍着志在必得的光芒:“咱們的人已經把孟君廷帶過去的兩萬石的糧食給劫走了,現在南魏西晉都蠢蠢欲動,只要咱們手裏有糧食,就有他宇文拓來求我的時候。”

說着他站起身來,給曲蘭榮倒了一杯茶水,嘴角的笑意愈發地燦爛:“只要他宇文拓敢讓太子過去邊城,我就讓他有去無回。等到最後這皇位還是要落到三皇子的身上,你就是當之無愧的太後娘娘!”

至于宇文拓,他完全不足為慮。

曲蘭榮聽到這裏,嬌俏的臉上忍不住地浮現出來一抹淡淡的笑意,她接過曲聞堰遞過來的茶水,抿了一口,擡眸看着他聲音也緩和了幾分道:“父親,您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讓別人看不到咱們,正好咱們都是禁足,這一年的時間,咱們就是搶了他運送過去的糧食,也找不到咱們身上,就是皇上求到跟前,也會因為咱們被禁足而拿喬?逼着他不得不恢複我的貴妃的位置,說不定還是皇貴妃?”

曲聞堰坐回椅子上,他對着曲蘭榮微微地點頭,他眸光柔和地道:“等這件事結束之後,咱們曲家的地位在整個北齊都是不能被撼動的。”

曲蘭榮臉上的笑意愈發的燦爛,她從椅子上站起身來對着曲聞堰微微地福身:“多謝父親為我如此的謀劃。”

有父親這些話,她就是被禁足也有了底氣,一年的時間而已,又不是打入冷宮。就是打入冷宮的話,還能再次出來呢。

曲聞堰站起身來,用手輕輕地把人扶了起來,語氣溫和地道:“蘭榮,你要記住,咱們這一切都是為了曲家,你是曲家女,和曲家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局面。而父親是曲家家主,是絕對不可能做讓曲家蒙羞的事情。咱們所做的一切都是讓曲家更上一層樓。”

曲蘭榮聞言,仰慕地看着曲聞堰,微微地點頭,那美豔的臉上閃爍着異常明亮的光輝。

轉眼過去了幾天,始終沒有從邊城傳來任何關于孟君廷的消息,餘卿看着手上的信件,嘴角抿成了一條直線,好半晌之後清隽的臉上才出現了一道裂痕,他覺得他有必要出宮拜訪一下孟将軍了。

一有這個想法,他就坐不住了,直接從椅子上站起身來,對着一旁的宋闵道:“你安排一下,我要去孟将軍的府上一趟。”

宋闵一聽這話,眉頭再次擰了起來,他對着餘卿拱手道:“是。”

是心裏卻還是有些不贊成的,孟将軍雖然是孟君廷的父親,但是他們總歸是兩個人。而且孟君廷也沒有說他父親是不是支持太子殿下,這貿然地去打擾的話,可能會适得其反。

要是再被有心人利用的話,到時候可能就得不償失了。

餘卿撩起黑長的眸子,淡淡地掃了一眼宋闵從他臉上的表情就看出了他的想法,他深吸了一口氣,對着他道:“要是你在邊城,失去了消息,我也一樣會着急的。經過這麽多年的相處,咱們都是朋友和親人了。”

宋闵的改變他看得清楚,他曾經是對着宇文拓衷心地保護他,後來兩人說開之後,就和宇文拓再也沒有聯系過,為了防止宇文拓那邊對宋闵的懷疑他允許宋闵給他說他的一些事情,但是情報機構的除外。

而孟君廷跟在他的身邊時間不短,兩人也算是亦師亦友的身份,他從來到了海城之後,在武功方面對他指導了不少,他的內功、輕功和招式之間都是孟君廷一招一式地教的他。

最主要的是他還是孟君如這個小姑娘的哥哥,他豈能看着他深陷邊城再也回不來?

宋闵被餘卿說的話微微一震,他猛然間擡起頭來,看着他清隽的側臉,幹淨的眸光,好半晌之後才微微地點頭道:“是,我明白了。”

孟君廷是重要的,他也是重要的。而為他們犯險的話,殿下是願意的。

只是他不想殿下為他犯險,哪怕他死在那裏也不想殿下過去救他。

想到這裏,他低垂着眉眼,朝着外面走去。

餘卿在宋闵出去之後,擡腳也跟着走了出去,一出門就坐上了轎子,朝着宮門口走去。

轎子行色匆匆地在孟将軍的大門口停下,落轎之後,餘卿撩起轎門從裏面走了出來。

宋闵上前兩步,敲響了房門。

角門露出了一個腦袋,在看到餘卿的瞬間,趕緊地關上了角門,對着裏面喊道太子殿下來了。

一聲高呼之後,厚重的中門咿咿呀呀地被從裏面拉開。

孟将軍收到消息從裏面行色匆匆地跑了出來,見到餘卿的瞬間想要行禮,被他給一把拉住,他的嘴角揚起一個淡淡的笑意:“我和孟姑娘還有孟君廷都是好友,這次來也是為了孟君廷的事情,你不用如此這般。”

前幾天在朝堂上他還專門提醒他的話,他都記得呢。

孟君如在收到消息之後,匆忙地跑了出來,人剛剛跑到前廳,就看到了餘卿的身影,她蹦蹦跳跳地跑了過來,臉上還帶着淡淡的紅暈:“宇文瓊,你怎麽來了?”

那雙黑亮的眸子裏閃爍着淡淡的異彩。

孟将軍一聽孟君如的話,頓時出聲呵斥道:“大膽,怎麽能直呼太子名諱!”

餘卿看到孟君如的瞬間,嘴角的笑意加深了不少,他看了一眼孟将軍淡淡地道:“無礙,我們都是朋友。”

說完對着孟君如解釋道:“你哥哥在邊城失去了消息,差不多有十天的時間了,我過來問下你父親,看看有沒有你哥哥的消息。”

他的情報機構可以說已經是十分完善。但是整個邊城都沒有消息傳來,他懷疑邊城出問題了。

要麽就是有人專門攔截了邊城那邊送來的消息。

孟将軍的臉色倏地微微地一變,他看着餘卿半晌之後,那有些渾濁的眸子裏閃過一絲精光,好半晌之後才嘆息了一聲道:“太子殿下請随我去書房。”

說到這裏他對着孟君如道:“如兒也來吧。”

要是他沒有猜錯的話,太子是不放心君廷,想問問這邊有他的消息嗎?或者他可能想要親自去邊城一趟。

君廷這次選的人啊,可是比之前的要好得多,就憑借着他對君廷如此的上心,這人就值得他效忠。

只是君廷沒有那個福氣啊,他怕是回不來了。

想到這裏,他的眼眸裏閃過一抹哀痛之色。

孟君如看着餘卿那清隽的側臉,半晌之後才微微地低頭,緘默地跟在兩人的身後。

明媚的臉上,染上了一層淡淡的憂愁,她竟然不知道,在他不知道的時候,竟然發生了這麽多的事情,她哥哥竟然在邊城失去了消息。

三人來到書房之後,孟将軍從一張暗格裏面拿出了一張帶着血的信封,信封上面還帶着火漆。他看了幾眼,才把信封交給了餘卿,聲音帶着淡淡的憂傷:“這是我收到的最後的一封信,和這封信在一起的是一封絕筆信。”

說着他眼眶有些發紅,看着手上的信件有些不舍得。

餘卿接過信件,從火漆的那頭撕開之後,看着上面的空白,他伸手放在了一旁正在燃燒的蠟燭上面烤了烤,上面的字跡這才顯露出來。

太子殿下親啓:

宇文瓊,當你看到這封信的時候,我可能已經死了,邊城這邊的局勢十分複雜,曲家在此盤根錯節,加上皇上從這裏起家,好多人都是和皇上沾親帶故。為禍百姓。

這裏的災荒十分嚴重,在邊城周邊的地方甚至出現了易子而食的情況,我這邊的糧食剛剛到達邊城,就被人哄搶而空。

這裏的人仿佛瘋了一樣,不怕死一般地朝着我們襲擊。

但是我猜測真正拿到糧食的不是這些哄搶的人,而是曲家人。

這一路上經歷了十幾次的刺殺和掠奪,還有不少明裏暗裏的試探,直到在進入邊城的前一天,這裏發生的暴亂,我們被人給沖散了。而我也身受重傷。

進入邊城之後才發現,藥材,食物都被曲家把控。

我給你寫這封信的時候,身上的傷勢已經加重,可能命不久矣。

不要來邊城,千萬不要來。這裏的人都瘋了。

孟君廷。

薄薄的幾張紙,讓餘卿的臉上的表情變得凝重起來,他朝着孟将軍看了一眼,嘴角抿起,然後遞給了他道:“孟君廷真的出事了,現在生死不知。”

傷勢加重,卻還沒有到死的地步,除非見到他的屍體,他都不相信他已經死去。

要是遇到認識的人,說不定還有一線生機。只是這種幾率有些渺茫,總是要期盼一下的。

孟将軍接過信之後,簡單地看了一眼,頓時就紅了眼眶,好半晌知道他才微微地合眼對着餘卿道:“他是為了百姓,死得其所。”

曲家,他現在沒有這個能力撼動曲家,在宇文拓登基之後,就不斷地削弱他的權力,曾經威風的大将軍,現在手裏已經沒有多少實權了,所有的榮耀都是表面的光鮮,曾經他能在皇上面前挺直了腰板,對着他不卑不亢。能為兒女掙出來一片天,現在他只能上朝下朝,然後在将軍府裏龜縮。

宇文拓對得起所有人,卻對不起他們孟家。

要是君如真的對太子有感情的話,說不定這也是一個機會。

想到這裏,他低頭拭去臉上的淚水,掩飾住自己心底的想法。

孟君如看着孟将軍手上的信,淚水在眼眶裏打轉,好半晌之後才對着餘卿問道:“太子殿下,你要去找我哥哥嗎?”

她是希望宇文瓊能去邊城救她的哥哥,但是又不想他過去。

萬一哥哥已經死了,宇文瓊就是羊入虎口了,也會遇到危險。

餘卿看着落淚的孟君如,臉上的神色不變,他點了點頭道:“嗯,這幾天沒有收到他的信件,我心裏很是擔憂,邊城不管如何都是咱們北齊的國土,沒道理放任不管,赈災的事情迫在眉睫。這一趟勢必要跑一趟的。”

孟将軍一聽這話,臉上頓時露出了一抹神采,他對着餘卿微微地點頭,聲音帶着喑啞道:“需要我這邊怎麽配合?”

餘卿聞言,擡眸看着孟将軍,那雙帶着星光燦爛的眸子裏閃爍着異彩:“孟将軍只需要把孟君廷身死的消息散播出去就可以了。剩下的交給我。”

說完他擡腳朝着外面走去。

孟君如看着餘卿挺拔的背影,擡腳追了上去,對着他道:“你走的時候和我說一下,我和你一起過去。我可以保護你的。”

餘卿腳下的步子微微地一頓,然後轉頭看了一眼孟君如笑着點頭道:“好。”

說完便朝着外面走去。

孟将軍看着餘卿的背影,又看了看手上的信紙,一時間紅了眼眶,眼淚頓時流了出來,他臨了臨了還要白發人送黑發人啊!

孟君如轉頭朝着書房走去,一進門就看到孟将軍那通紅地落淚的模樣,趕緊地上前一步喊道:“父親。”

孟将軍緘默了半晌,才擡手擦了一把臉上的淚水,他對着孟君如道:“我現在不能出京,但是你可以的。兵權被宇文拓收回,但是我的親兵還有二百人,你帶着他們一起過去,這些人都是跟在我身邊出生入死的兄弟,也值得放心,你一定要小心才行。”

說到這裏他擡頭看着孟君如道:“如兒,你哥哥就是死,也要把屍體給收回來。他這輩子沒有過幾年好日子,都是為父的不是。”

小的時候他帶着他守在邊城,後來大點就帶着他沖鋒陷陣,直到受傷之後才退了下來。

他不是一個合格的父親,也不會教導孩子,對君如那是無盡的溺愛,對君廷則是嚴父。現在他好不容易走了出來,人卻可能沒了?

一想到這裏,他的心裏就湧出無限的愧疚。

孟君如聽到這話之後,對着孟将軍點頭道:“父親,你放心,我一定會把哥哥帶回來的。”

孟将軍對着人道:“你去吧,現在就出發,我讓他們分開出城,讓他們在淩吉城等着你,那邊的災荒還不是那麽嚴重,而且是距離邊城最近的一座城了。”

最主要的是,君廷也有可能在那個地方,等着他們去營救呢,要是不去的話,他可能真的就死了。

孟君如聞言,嬌俏的臉上閃爍着淡淡的光芒,她板着臉對着孟将軍微微地點頭道:“好的,父親。”

說完她換了一身衣服,帶着兩個随行的丫鬟,坐着馬車就出城了。

餘卿從孟将軍的府裏出來之後,臉上的寒意怎麽都抑制不住,他深吸了一口氣對着宋闵道:“宋闵,你給淩吉城那邊傳遞消息,讓他們密切注意從邊城那邊逃來的人。孟君廷在邊城認識那麽多人,他幾乎是從小在那邊長大的,不可能是孤立無援的狀态,但凡遇到一個認識他的人,他就能得救。”

說完之後,他擡腳就朝着皇宮裏走去,一路走到了雍和殿走去。

雍和殿是歷朝歷代皇帝的寝宮,也是書房。外面的柱子上用金漆雕龍畫鳳,顯得十分的富麗堂皇。

餘卿一襲姜黃色的圓領袍子,上面用金線繡着祥雲吉鳥,一陣微風吹過,撩起他的衣擺,讓他腳下的步子愈發地堅定。

安旭站在廊下伺候,在看到餘卿的瞬間,擡腳就迎了上來,對着他笑着行禮道:“給太子殿下請安,太子殿下可是有事情,想要求見皇上?”

餘卿冷淡地掃了他一眼,對着他點頭道:“嗯。”

安旭經過這段時間的相處,他已經摸清楚了太子的性情,為人冷冷淡淡的,卻十分的心軟,有的時候還會嘴毒,但是這個嘴毒只是針對皇上。

他對着餘卿小聲地說道:“皇上在裏面面見大臣,太子殿下稍等片刻,奴這就去通報一聲。”

說着他準備撩起簾子往裏走,剛剛走到門口,就聽到宇文拓的聲音:“是瓊兒來了嗎?讓他進來吧。”

餘卿聞言,對着安旭微微地點頭,擡腳朝着裏面走去。

一進門就看到裏面坐着的三人,他淡淡地掃了一眼裏面的人,仿佛沒有看到一樣,直截了當地對着宇文拓道:“我要去邊城。”

宇文拓看了一眼從椅子上對着餘卿行禮的三人,然後從椅子上走到了餘卿的身邊,對着他溫聲道:“瓊兒,邊城那邊十分的危險,你這個時候過去的話實在有些不合适。不如先讓人去探探虛實,你再過去?”

他說着這話,眼眸裏卻帶着一抹淡淡的打量,他和朱奇,溯源,張立本三人剛剛說到邊城的事情,瓊兒就過來要去邊城,要不是整個書房裏的人全部都被他清空了,他都以為這裏面有瓊兒的人了。

餘卿看了一眼宇文拓,神色不為所動,半晌之後聲音有些喑啞的道:“我剛剛從他家裏過來,孟君廷可能死了,他給孟将軍來了絕筆信。”

說到這裏,他看着宇文拓半晌之後,低垂着眉眼,黑長的睫毛掩飾住了他眼底的光芒,聲音也變得有些低沉:“父親,我從來沒有求過你什麽事情,這次你就讓我去吧。”

宇文拓臉上的神色變得有些複雜,好半晌之後才嘆息了一聲對着朱奇道:“朱奇,咱們剛剛說到你去邊城的事情,這次你為主,但是帶着太子一起過去吧。他自小生活在海城和孟君廷的關系是經歷生死的朋友。”

朱奇一聽這話,眉頭不自覺地擰了起來,他轉頭看着餘卿那白皙的側臉,心裏是一萬個不贊同,這太子殿下一看就是那種不谙世事的人,怎麽能跟着他去邊城呢?就邊城那邊的情況,鬧不好可能是要打起來的。要是帶着太子殿下過去,他這任務還怎麽完成?

萬一太子殿下在那邊遇到了危險,到時候他怎麽給皇上交代呢?

想到這裏,他剛剛準備開口拒絕。

就聽到餘卿神色淡淡地道:“我已經讓人從別處調度兩萬石的糧食朝着京城這邊運送過來,只要父親允許我過去,我跟着運行糧食的隊伍出發就行,父親不用擔心。”

他這話直接讓在場的四人的呼吸都微微地一滞,所有人都忍不住地朝着他看了過去。

兩萬石糧食啊,這一下子就能解決了邊城的燃眉之急!還能把邊城的災荒壓下去。

朱奇、溯源和張立本三人眼眶都有些發紅,在這之前他們聽說了太子殿下做生意起家,卻沒有想到他竟然有這麽大的魄力,一張嘴就是兩萬石的糧食,這可是比糧庫裏現有的糧食還要多上幾分的啊。

而且一出手就是這麽大的手筆,看太子殿下完全沒有任何肉疼的表情,他手上的銀子應該是比國庫還要豐厚。

一想到這裏他們三人的心裏頓時熱了幾分。

宇文拓嘆息了一聲對着餘卿道:“咱們北齊經過這些年的戰争,國庫已經空虛,你現在能夠拿出這麽多的糧食來,已經是救了北齊的燃眉之急。”

說到這裏他對着朱奇問道:“朱大人,朕覺得這兩萬石的糧食,還是由你親自護送過去才好。”

這麽多的糧食還帶着大商隊,目标實在太大了,要是給曲家知道,怕是要從中阻攔的。

餘卿低頭看着地面上的方磚,聲音低低地對着宇文拓道:“皇上,我覺得還是不要讓朱奇大人親自運送的好。”

朱奇一聽這話,臉上的神色頓時變得有些難看起來,他張了張嘴想要說話,卻在溯源的眸光中閉上了嘴,他倒是想要看看太子殿下沒有他的護送,怎麽運這兩萬石的糧食。

宇文拓聞言,臉上的神色也變得有些複雜,他看着餘卿盡量溫和地問道:“瓊兒是有什麽後顧之憂嗎?還是不相信朱大人?”

餘卿擡頭看着朱奇,又看了看宇文拓,臉上的神色不變:“朱大人文武雙全,是咱們北齊的棟梁之材。只是這次的情況十分的複雜,從孟君廷的信件上可以看出來,他帶了兩萬石的糧食過去,在邊城的城外面被難民給搶了,難民都餓得走不動路了,哪裏來的力氣去搶奪糧食的?”

說到這裏他看着宇文拓,聲音一字一頓地問道:“皇上覺得有這樣的巧合嗎?”

這樣的巧合他是不相信的,邊城那邊都出現了易子而食的情況,又豈能還有力氣去搶奪糧食。尤其是孟君廷一路朝着邊城走的時候,還是不斷地施粥,在這樣的情況下,又豈能會有人去搶奪糧食,讓自己活不下去呢?

朱奇臉上的表情頓時變得有些僵硬起來,他看着餘卿半晌之後,臉上的神色頓時變得有些憤恨,手指攥成了拳頭,攥得咯吱作響。他也是今天才知道,孟君廷帶過去的糧食被邊城的難民搶了走了。人也在邊城消失了蹤跡。

要不是他知道孟君廷的父親和妹妹都在京城,他都懷疑孟君廷帶着糧食跑了。

溯源和張立本相互對視了一眼之後,顯然也是明白餘卿話裏的意思,他們臉上的神色都變得有些複雜起來,尤其是在看到餘卿臉上那淡淡的神色,顯然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樣。張立本緘默半晌之後,擡頭看着餘卿,臉上的神色平淡的對着他微微的拱手,态度謙卑地詢問道:“殿下,覺得怎麽樣才能把這兩萬石的糧食運送到邊城去?”

太子殿下能說出這樣的話來,心裏勢必已經有了想法,他倒是想知道太子殿下能夠想到什麽樣好法子,來解決從京城運送邊城糧食難的問題。

不管他是怎麽樣解決,最主要的是把糧食分發給邊城的受災的百姓手裏才可以,來解決邊城的災荒問題。

餘卿仰起頭,他的眸光不着痕跡地在溯源和張立本、朱奇的臉上看了一圈之後,嘴角掠起一個淡淡的笑意道:“皇上,誰運送這批糧食都是不安全的,但是要是讓曲家的嫡子來運送的話,就能确保萬無一失。”

說到這裏之後,他的眼眸中快速地劃過一抹殺意,聲音也變得有些清冷:“一旦這批糧食出了問題,就誅曲家九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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