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 章
第 44 章
宇文拓聽到餘卿的話, 臉上的神色倏地變得有些複雜起來。
他和朱奇等人商量了幾天,都沒有商量出來什麽結果。
而現在他的兒子短短的一句話,竟然把這件事給解決了?
這讓他的心裏有些五味雜陳起來。
朱奇三人的臉色也是變了幾變, 才恢複了正常。
皇上之前就說太子聰慧,他們心中還有些懷疑,現在想想, 能從京城那麽多人的眼皮子底下溜走,還在海城蟄伏這麽多年, 都沒有讓在泉源府多年的宇文竹都沒有發現,能在如此的困境中逆流而上, 掙下偌大的家業。
這可不是一般人能夠做到的。
在這一刻,三人在心裏收起了對餘卿的那麽一點輕視之心。
宇文拓背着手看着餘卿, 半晌之後,臉上的神色才變得平淡起來, 他微微地點頭道:“朕覺得太子的這個主意挺不錯,你們三位呢?”
三人聞言,對着宇文拓拱手,表示沒有任何意見。
宇文拓見三人都同意, 這才對着餘卿道:“既然三位愛卿都沒有意見,那就按照太子說的做,只是一切都要小心,曲家已經得了兩萬石的糧食, 要是這兩萬石糧食再被他們給弄走,我們就會變得更加被動了。”
到時候曲妃不只要恢複成貴妃, 可能還要是皇貴妃了。
曲家的權勢可能會更加讓人忌憚了。
餘卿對着人緩緩地點頭, 清隽的側臉上帶着凝重:“皇上放心,這件事絕對是萬無一失。”
“只是請朱奇大人稍後去淩吉城等着, 等糧食運送到了之後,再從淩吉城往周邊擴散的赈災,從而形成對邊城的包圍之勢。這樣才能讓災民慢慢地減少,也能減輕邊城的壓力。讓曲家更加的計劃不能實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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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奇聽着餘卿的話,眼眸微微地一亮,他笑着點頭道:“是。”
這樣的想法是他們沒有想到的,但是卻是能夠削弱邊城災民的最好辦法。
宇文拓和朱奇、溯源還有張立本又商量了一下具體的細節,這才讓三人下去。
餘卿一雙黑沉的眸子,淡淡地看着宇文拓,半晌之後才道:“我記得之前在回京的路上,皇上也派人籌備了不少的糧食,現在怎麽不說用這些糧食赈災的事情?”
他剩下的話沒有說完,但那黑漆漆的眸子,盯着宇文拓,卻也把他想要問的話,全部都問了出來了。
在來京城之前,餘卿就收到消息說是宇文拓開始在江南收購糧食,這都過去兩三個月了,還是沒有見到他把糧食運送過去,反而是他加上這次前前後後的一共弄了四萬石的糧食了,這幾乎把他去年糧行所有的糧食都拿出來了。
而宇文拓的糧食卻還是遲遲不見蹤影,最主要的是他現在反而不怎麽着急邊城那邊的災荒了。
宇文拓看着餘卿那直白的眼神,和他如出一轍的臉上露出了一個苦笑,半晌之後才道:“是籌備了不少的糧食,但是那些糧食不能動。”
“我收到消息,南魏和西晉與咱們北齊交界處蠢蠢欲動,他們想要借着咱們這次災荒打入北齊。你說我該怎麽選?是選整個北齊,還是選邊城的百姓。”
說到這裏他微微地轉身,背對着餘卿,他雙手撐着桌子,整個人都有些萎靡,半晌之後聲音變得有些艱難地道:“朱奇是個不錯的人,你這次跟着他去赈災的話,要多看多聽,最主要的是一定要小心。南魏和西晉那邊的事情,我來處理,處理那些腌臜的事情我可能有點欠缺,但是要是打仗的話,我可是從來沒有怕過誰!”
說到最後,他整個人的氣勢倏地一盛,很快又壓了下去。
餘卿明白宇文拓的想法,在邊城的災民和被南魏西晉聯合起來吞并,他寧願犧牲邊城的災民,也要守住大部分的領土。
曲家現在可能還不知道南魏西晉的動作,要是知道的話,絕對不可能在這個時候和宇文拓對着來了。
宇文拓沉默了半晌,才轉過身來,看着餘卿,眼眸中帶着淡淡的歉意:“曲妃和曲聞堰的事情,我向你道歉,我知道你看得出來是我在利用你,可在朝堂上的時候,什麽都沒有說,還是配合我把曲聞堰和曲妃禁足一年。世家成就了我,也遏制了我。正因為這些世家裏好多都是只在乎家族的利益,不在意國家。”
“在他們的認知當中,家族的傳承比北齊的百姓還要重要。皇帝換了誰都可以做,但是世家絕對不能沒落。”
餘卿站在那裏身姿挺拔修長,他那雙黑沉的眸子裏滿是複雜之色。在這一刻他竟然有些搞不懂宇文拓到底是想要做什麽了?
在利用他的時候,毫不手軟,又在目的達成之後,對他道歉。這樣的事情讓他覺得這個人十分複雜,心思也是飄忽不定。
這恰恰也證明了宇文拓對那些陰謀詭計方面的欠缺,還能當上帝王的原因。
世家和宇文拓就是各取所需,大家全都是在演戲,在這方面,他又怕得了誰呢?
想到這裏,他的臉上掠起一個淡淡的笑意,他對着宇文拓真誠地道:“皇上,這件事我倒是沒有想到要怎麽配合你的,是曲家欺人太甚,一開始就欺負母親,我這人也是護短,見不得他們受委屈。”
說到這裏他微微地一頓,清隽的臉上帶着真誠道:“再說了,我也是有私心的,我想要曲聞堰那邊安靜點,給孟君廷足夠的時間在邊城赈災。只是我沒有想到孟君廷剛剛到地方,就失敗了。”
他說着紅了眼眶,臉上的神色也閃過了一抹悲傷。
書房裏沉默了片刻,餘卿擡頭看着宇文拓,揚起一個溫和的笑容:“不管怎麽說,你能讓我去邊城,我還是很感謝你的。”
宇文拓聽到這裏,臉上的神色複雜,他往前走了兩步,用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對着他沉聲道:“瓊兒,邊城那邊就是沒有曲聞堰坐鎮,還是有危險的,我派人保護你,一定不會讓你有事的。”
餘卿微微地點頭道:“多謝父親。”
說完之後,他對着宇文拓微微地拱手,擡腳就朝着外面走去。
等人離開了之後,宇文拓臉上的表情才恢複了正常,他盯着餘卿離開的方向沉默了許久,才對着安旭問道:“你說太子到底是一個什麽樣的人?在用得到我的時候,就是父親,用不到的時候就是皇上?”
說到這裏,他忍不住地輕笑了一聲,這孩子心裏的氣性有些大,對他不打招呼就跑去海城接他們,還是覺得有些接受不了他。
安旭聞言,低頭看着地面,小心斟酌地道:“奴覺得太子殿下是心懷天下的人。”
這一句話讓宇文拓的臉上浮現出了一絲笑意,他坐在椅子上,修長的腿搭在了軟凳上,微微地點頭,示意他繼續。
安旭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語言對着宇文拓道:“太子殿下在海城的時候,就十分看重海城的百姓,他寧願帶着人往泉源府跑,也把蒼城的漁業讓給了海城的漁民。又是在小孟大人接管海城之後,致力于百姓的掙錢之路。種植蔬果方面都得到了更好地發展。”
“您之前不是讓我去調查關于海城的稅收嗎?奴調查之後發現,這稅收竟然是比泉源府還要多的存在。後來問了一些百姓,才知道在百姓心中,太子殿下的存在,讓他們有了吃肉的銀子。而奴覺得這不是吃肉這麽簡單的事情,要知道吃肉對咱們很簡單,但是那些窮得都吃不上飯的人,能吃上肉,就是奢侈地存在。而這一切都是太子殿下的功勞。”
他說完之後,又看了一眼宇文拓陷入沉思的臉:“皇上,奴覺得要是皇上有什麽想法,可以和太子殿下說的,他知道了一定會幫助皇上的。”
宇文拓聽到這裏,看着安旭臉上的表情,好半晌之後才道:“再說吧。”
沒有同意,也沒有反對。
安旭的臉上低頭看着地面,好半晌之後才道:“是,只是這次太子殿下要跟着一起去邊城,皇上打算派誰随行?”
宇文拓聞言,手指敲擊着桌面,好半晌之後修長的手指收回,捏着大拇指上的扳指,半晌知道才道:“你親自帶着一隊過去,我沒有別的要求,就是一定要護住他的命。在遇到危險的時候,哪怕是把人給打昏,也要把人給平安地帶回來。”
宇文瓊是他的嫡子,他不能眼睜睜地看着他出事,這孩子決定的事情是從來都不回頭。就是現在他能攔着不讓他去,一旦他得到機會自己去了,到時候豈不是更加的危險。從小身體那麽弱,現在還要跑那麽遠的地方。就為了一個孟君廷值得嗎?
這也是他從一開始聽到他說要去邊城的時候,沒有執意要攔着的原因。
而安旭能在心裏給他這麽高的評價,應當是已經接受他了,有他護着瓊兒,他還是能夠放心的。
宇文拓想到這段時間發生的事情,微微地嘆息了一聲,一雙眸子透過虛空看向別處。
安旭聞言,對着宇文拓微微地拱手道:“是。”
餘卿籌備糧食就籌備了将近十天的時間,他計算了一下大概的距離,在心裏還是有些焦急,他現在不知道邊城那邊的情況,而西晉和南魏這邊也開始籌備軍隊,要是真的打起來的話,邊城那邊可能就是無暇顧及。
宇文拓籌備的糧草都是運往西晉和南魏相交的開元城。這座城是守護北齊的屏障,要是被攻破的話,南魏和西晉的軍隊就能一路暢通無阻地抵達燕京城下。
到時候可能就是滅國的危機了。
太和殿,
宇文拓坐在首座的龍椅上面,他對着衆人微微地擡手:“朕前幾天收到消息,說是邊城那邊有人哄搶了送去的赈災糧食兩萬石。邊城是曲家的駐守,不知道曲家可有什麽想說的嗎?”
曲聞琮聽到這話,從人群中站出來,他對着宇文拓微微地拱手道:“啓禀皇上,這件事我們曲家還未曾收到消息。只是災民一味地哄搶,我等守軍也不好直接上手斬殺。怕激起民憤,到時候引起暴亂的話,就不太好了。還望皇上明察。”
他話裏話外的都是在說,這件事和曲家無關,更是把災民哄搶糧食方面,不能強硬地鎮壓為由,來推脫糧食丢失的事情。
孟将軍聞言,臉上的神色變得有些複雜,他對着曲聞琮冷笑道:“你說得對,哄搶災民的救命糧,刺殺朝廷命官,這都是在邊城那邊發生的,而我的兒子孟君廷就是這次被刺殺的對象,他現在生死不知。還望皇上能夠準許微臣能夠前往邊城尋找兒子的下落。”
說完他眼眶發紅,一行渾濁的眼淚幾乎瞬間落下。
宇文拓看着孟将軍臉上的表情,沉默了半晌之後對着人安撫道:“孟将軍,小孟大人是為了咱們北齊的百姓,他一定會吉人自有天相,現在西晉和南魏那邊在天元城蠢蠢欲動,恐怕還要孟将軍前去主持大局。”
他說到這裏,對着餘卿問道:“關于運送糧食的事情,太子你怎麽說?”
餘卿的臉上掠起一抹淡淡的笑意,他看了一眼孟将軍,對着宇文拓拱手道:“皇上,我以為孟君廷的事情交給曲家來處理就好,畢竟那邊是曲家在守衛。”
曲聞琮聽到這話,提着的心慢慢地放了下來,他的嘴角不斷地上揚。
這太子說的話,真是深得他心啊,在曲家的地方,不讓他們曲家管,還專門派人過去赈災,簡直是癡人說夢。
餘卿的神色不變,臉上的笑意倏地收斂了起來,他聲音帶着淡淡的冷意道:“所以這次籌備的兩萬石糧食應當交給曲家送往邊城。”
曲聞琮臉上的笑意愈發的明顯,他之前還覺得他大哥被禁足之後,他們曲家人在朝堂上的日子會變得十分難過,但是現在看來,皇上還是離不開他們曲家。
餘卿說着,看着曲聞琮臉上的表情,倏地改了口風:“為了防止事情的再次發生,有個必要的條件,糧食由曲家嫡長子親自押送,一旦糧食出現問題,曲家直接受到牽連,誅九族。在此期間曲家所有人不得離開京城半步,一旦發現格殺勿論。”
曲聞琮臉上的笑容瞬間變得有些僵硬,他看着餘卿的眼神帶着肅殺和不可思議,胸口起伏不定,聲音因為憤怒而變得有些顫抖:“太子殿下是懷疑我們曲家謀奪了孟君廷帶去的赈災糧食嗎?!”
說到這裏,他猛然間一甩袖子,看着餘卿滿滿的惡意:“要是太子殿下懷疑的話,可以親自帶着人過去看看,到時候就知道邊城的艱難。我們曲家已經開放糧倉,但還是杯水車薪。邊城可是我們曲家的老家,那麽多的宗族都在那裏居住,我們怎麽可能看着邊城淪為地獄?!”
他說到這裏,眼眶有些發紅,看着餘卿變得睚眦欲裂起來。
餘卿完全不管他說的話,只是對着宇文拓微微地拱手道:“皇上,我願意和曲家嫡子一起去運送赈災糧食,但凡糧食出現問題,我會當場誅殺曲家嫡子。”
曲聞琮臉上的表情都有點僵硬了,他狠狠地看了一眼曲家的附屬鄭離岸一眼,示意讓他說話。
鄭離岸一收到曲聞琮的眼神,立馬站出來對着餘卿拱手道:“太子殿下,要是親自押送的話,那就是您為主,這糧食出了問題也是和曲家嫡子沒有什麽關系的,怎麽還當場誅殺曲家嫡子呢?”
說到這裏他忍不住地對着宇文拓拱手道:“皇上,微臣覺得太子殿下這話有推脫之嫌,還望皇上明察。”
只要太子殿下跟着,那這主使的人就是太子殿下,絕對不能讓曲家的嫡長子來主使。
孟将軍張了張嘴剛準備開口,就聽到餘卿聲音淡淡卻洪亮地道:“鄭大人,你說得對,我确實有推脫之嫌。只是鄭大人忘記了,我回京才幾天啊,你就讓我當主要負責人?你是故意針對我吧?”
說到這裏他,嗤笑了一聲,繼續道:“也是,曲妃因為我母親而被關了禁閉,曲聞堰也在家不出,不就是想着避開這件事嗎?要是真想要避開,曲家人都不入朝才有可能吧?”
他滿是嘲諷的眸光在朝堂上僅剩的曲家人身上掠過,看得這些人都紛紛低頭不語。
這樣直白的話,讓曲聞琮的臉色一陣青一陣白,他有些陰郁的視線落在了餘卿的身上,半晌之後才勉強扯出來了一個扭曲的笑容,對着餘卿溫聲道:“太子殿下這話說得,我們并不是故意為之。我們曲家的嫡長子年紀尚輕,實在不能擔此重任。”
說着他對着宇文拓微微地拱手,幾乎有些咬牙切齒地道:“還望皇上明察。”
宇文拓臉上的神色不變,他眸光沉沉地看着曲聞琮,嘴角的笑意都不曾落下,半晌之後才對着人淡淡地道:“朕記得曲儒生現在已經二十,比太子還要大一歲的。”
話說到這裏,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宇文拓的身上,在心裏也明白,這件事皇上也是打定主意,讓曲儒生也主掌這件事。
曲聞琮臉上的神色愈發的難看,他張了張嘴想要開口,到最後什麽都沒能說出口來,只能對着宇文拓道:“既然皇上如此地看重儒生,那是儒生的福氣。只是微臣覺得,要是讓太子殿下和儒生二人一起的話怕是多生事端,畢竟太子殿下入朝時間短,對朝堂之事尚且不熟悉,加上邊城那邊形勢嚴峻。”
他說到這裏對着宇文拓微微地拱手道:“為了太子殿下的安全,還是讓殿下不要以身犯險的好。”
既然儒生一定要跑這一趟,那麽他就不能讓太子殿下再跟着去邊城。
太子從一開始就對着曲妃下手,又對着曲聞堰下手,這兩件事加在一起,已經讓他們曲家損失頗多。要是儒生在這個時候又被太子設計,到時候可就不是折損了一個嫡長子這麽簡單的事情了。
弄不好被宇文拓利用,他們就真的要滅九族了。
宇文拓看着曲聞琮臉上的神色,嘴角略微地上揚,他對着餘卿看了一眼,聲音淡淡地道:“這個沒辦法準奏,這糧食是太子自掏腰包拿的。你這般地防備他,他生氣不給糧食了。你們曲家給補上嗎?”
曲聞琮臉上的神色倏地變得更加難看起來,他的眸光落在了餘卿的身上,半晌之後才憤恨得什麽話都沒有說出來。只是那張有些扭曲的臉色卻能看得出來他此刻的心情。
等下朝之後,曲聞琮回到了府裏,直接就去找了曲聞堰,他把朝堂上的事情一五一十地給他說了一遍,這才氣憤地道:“大哥,你是現在怎麽辦?這糧食是太子出的,他要是真的想要借此機會打壓咱們曲家的話,怕是很容易被他得逞的。”
尤其是這糧食上面的問題,他擔心他給儒生下套。
要是這糧食丢了,到時候他們曲家才是萬劫不複呢。
曲聞堰倒是十分的鎮定,他端坐在椅子上,手裏捏着茶盞,細細地抿了一口,才對着曲聞琮聲音淡淡地道:“二弟,稍安毋躁,這件事原本我是不打算給你說的,畢竟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但是看你現在這樣,為兄的實在是有些不忍心。”
“儒生運送這些糧食的話,對咱們也是有好處的,這麽多的糧食到時候少上一點也不會有人發現,還有就是運輸路上總是不能那麽的平靜,要是遇到危險了呢?”
曲聞琮聞言,眉頭擰在了一起,他有些不贊同地對着曲聞堰道:“大哥,你就不擔心儒生出什麽事情嗎?他畢竟是你精心培育出來的嫡長子。”
曲聞堰低頭看着手裏的茶水,抿了一口道:“聞琮,這曲家家主的位置誰都可以做,為什麽一定要是嫡長子呢?要是儒生知道他是為了咱們曲家更加的強盛而犧牲的,我認為他是願意的。”
這樣的話讓曲聞琮的臉色頓時變得有些難看起來,好半晌之後才對着曲聞堰微微地拱手,聲音有些低沉地道:“是,我明白了。”
他和曲儒生一起喝酒的時候,曲儒生就說過,他只是嫡長子,而且還是一個随時可以犧牲的嫡長子。那會兒他還不相信,現在看來儒生說得是真的了。
餘卿回到東宮之後,換了一件淡藍色的祥雲金絲暗紋的交領袍子,他人懶散地躺在了榻上,黑長的直發散落在上面襯的他白面如玉。
他低垂着眉眼,思考着今天在朝堂上發生的事情,手指輕輕地敲擊着桌面,好半晌之後才對着宋闵道:“宋闵,糧食籌備得怎麽樣了?還有關于曲儒生和曲聞堰的關系,調查得怎麽樣了?”
這兩萬石的糧食必須從京城出發,還要讓曲儒生提前進行檢查,才能确保在他接手之後,再次出現的問題都是曲儒生一個人的責任。
除非從一開始曲家就打算犧牲曲儒生,要是真的如此的話,那就更好辦了。
想到這裏,他的嘴角勾起一個淡淡的笑意,心裏也有了打算。
宋闵一身黑色的勁裝,他對着餘卿微微地拱手,聲音清朗地道:“殿下,已經準備好了,只等着明天出發的時候,就能直接運走。”
說到這裏,他的眉頭微微地擰了起來,神色有些複雜地道:“曲儒生的生活并不是多麽的如意,他的親生母親去世得早,加上又是嫡長子,被曲聞堰當做繼承人來培養,要求也是十分的嚴格,甚至可以說有些苛刻的地步。”
說着他從袖子裏掏出了幾頁紙張,上面都是介紹曲儒生的事情。
餘卿拿了紙張看了一會兒,他直接從榻上坐直了身子,他修長的手指端起茶盞抿了一口,就對着宋闵淡淡地道:“走,咱們現在就大張旗鼓地去找曲儒生,讓他提前檢查一下糧食的真僞和質量。方便咱們以後行事。”
說完他穿上了鞋子,擡腳就朝着外面走去。
等出了宮門之後,他直奔曲府,人在曲府門口靜候了片刻,曲聞琮匆忙地從裏面走了出來,他對着餘卿歉然地道:“不知道太子殿下來了,實在有失遠迎,還望殿下贖罪。”
說着他擡手對着餘卿做了個請的動作道:“我家兄長身子不适,實在沒辦法出門,儒生現在正在回來的路上,不知道殿下是有什麽事情想要囑咐嗎?”
餘卿淡淡地掃了他一眼,嘴角掠起一個淡淡的笑意,他看着曲聞琮道:“我就不進去了,我這次來是專門帶着曲儒生去看看糧食,順便交給他接管,免得糧食路上出了問題,到最後讓我背上一口黑鍋。”
曲聞琮聞言,心髒微微地一悸,臉上的笑意也有些勉強,他對着餘卿微微地拱手道:“太子殿下實在心急,糧食的問題明天出發的時候也能看的,何必急在一時呢?”
餘卿臉上倒是沒有什麽變化,只是看着曲聞琮笑得意味深長。
他們正說着話,曲儒生的馬車就到了門口,他撩起門簾站在車轅上踩着腳踏走了下來,二十歲的青年,看着面如冠玉,一襲月白色的袍子襯得他玉樹臨風,只是那一雙多情的桃花眼微微地上挑,顯得他更加的風流倜傥。
他看到餘卿的瞬間,對着他抱拳行禮是,不卑不亢地道:“給太子殿下請安。”
今天在朝堂上發生的事情,他已經知曉,現在太子過來所為何事,他也猜個大概。
餘卿淡淡地擺手,示意他起身,他看着曲儒生聲音淡淡地詢問道:“你現在可有時間?我帶着你去檢查糧食,順便交接一下,畢竟你才是這次赈災的主管人。”
曲儒生聞言,臉上的神色不變,他對着餘卿微微地點頭,沒有任何意義地回答道:“可以,多謝太子殿下。”
倆人說完之後,餘卿就沒有管站在門口的曲聞琮,徑直地上了馬車,馬車上二人都是一陣的緘默,曲儒生神色平淡,只是那一雙棕色的眸子不斷地閃爍着光芒,他在用餘光不斷的打量着餘卿。
這個傳聞中的太子一定要讓他跟着去邊城,他是知道了什麽嗎?
這一次去邊城九死一生的局面,他勢必要在裏面找到那一生的結局,絕對不能就這樣認命。
想到這裏,他率先打破了沉默,對着餘卿試探地問道:“不知道殿下為何一定要現在把糧食交給微臣?”
難不成他是打算在這中間動手?還是有什麽其他的陰謀詭計?
餘卿撩起黑長的睫毛,淡淡地掃了他一眼,嘴角抿成了一條直線道:“因為你父親今天晚上會對這些糧食動手,要是我現在不交給你,這兩萬石的糧食怕是要被付之一炬了。”
曲儒生臉上的神色驟變,瞳孔微微地發顫,他看着餘卿有些不敢置信,好半晌之後才對着人道:“殿下真會開玩笑。”
只是他的心裏卻忍不住地有些發抖,要是他的父親真的做了這樣的事情,他可能沒辦法阻止。
餘卿把曲儒生的變化看在眼裏,半晌之後嗤笑一聲道:“你就當我是開玩笑好了。”
說着他身子前傾,一雙黑沉的眸子落在了曲儒生的身上,嘴角上揚,聲音愉悅地問道:“還有一個問題,我想知道你是不是曲聞堰的親生孩子?”
“要是他親生的,他怎麽會直接把你舍棄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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