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我初見你

我初見你

今天是林慈難得的休息時間，正好這幾天住宿舍，又正好蘇悅莫名其妙放了半天假，于是兩人商量逛街去。

“媽寶慈慈，準備好了沒有？”蘇悅畫着好看的妝，邊挑衣服邊問陽臺上打電話的人。

大概一個星期前，在林慈軟磨硬泡之下，趙女士終于松口不再接送她上下學，但卻沒能擺脫舍友們安的媽寶女頭銜。起初聽到還不明所以，被科普後覺得其實說的沒錯，于是不但不反駁，還笑眯眯地說媽寶女怎麽了。清冷美人秒變可愛小寵物，這讓喜歡撸動物的劉丹青逮着就是一陣薅。

“媽寶慈慈？”電話那頭傳來寵溺的輕笑，是男聲，只聽見他說，“怪可愛的。”

“室友開玩笑的。早點休息，有什麽等你回來再聊。”

收了電話，林慈走回房間。剛剛還催着她快點的人，這會兒正一臉糾結地看着挂在衣櫃上的兩個包，還讓她幫忙看。

“左邊那個和我今天這身挺搭的。”蘇悅聽她的話偏頭看。白色修身短袖配灰色半身長裙，外頭套了個與裙子同色系的修身外套，女生的窈窕身材被展現得淋漓盡致。而她的頭發像海邊波浪般散在頸後，遮住大半美景。一張小臉原本就精致地挑不出瑕疵，這會兒畫了妝便在原先的基礎上更加吸引人。

蘇悅無可戀的嗷叫一聲，将左邊的包拿給林慈，自己背上右邊的包。“這麽好看的人老天居然讓她頭腦也聰明，美麗容顏埋在山高的書堆裏真是惋惜了，惋惜啊！”

林慈用剛接過的包輕敲它的所有者：“這到底是誇我還是誇你自己？”

“都誇。”

蘇悅身穿粉色格子短裙，配了一雙馬丁靴，标準的甜酷辣妹，唯一不足可能還是出在包上。林慈打開自己的櫃子，兩人又挑了挑，最後選了個黑色亮皮包包。

商場距學校不遠，地鐵坐三站就到了。

也許這段時間埋頭看文獻的日子過久了，兩人一到商場居然有想落淚的感覺。她們含淚相望，都在對方眼裏看見了課題不能給予的快樂。整個下午，吃喝玩樂哪一項都沒落下。

林慈不知道第幾次看向身後，好看的眉染上困惑和疑慮。蘇悅察覺到她的不對勁，問怎麽了。她搖搖頭，松開皺着的眉。“可能是我太敏感了，總覺得有人跟着我們。”

“不一定。”蘇悅小幅度扯了扯身旁人的衣袖，微擡下巴，“那個男人是不是在看你？”

林慈順着方向看去，只見擁有着極好皮相的男人正看向她們這邊。雖說長相是吸引人的第一要義，但氣質同樣可以在人群脫穎。而那個男人，兩者兼備。

只見男人的眼神從她身上劃過，然後側頭和身邊的人說話。聽的人的視線環繞了大半個商場，邊聽邊點頭，沒等一會還來了個商場工作人員，對他們畢恭畢敬。

這下男人身份雖不能明了，但能确定了他不是看林慈。

蘇悅幹笑兩聲：“看錯了看錯了。”

當事人輕輕揪着她腰上的嫩肉：“亂說的毛病什麽時候能改改。”

兩人鬧着走遠，方覺槿這才又将視線投向她們。神色不再如往常平靜，眼裏透着淩厲，從不輕易外露情緒的人，頭一次怒形于色。

商場的安保經理因摸不清狀況而心急，交握的雙手沒有松開過，臉上挂着的笑容尴尬又無措，就連呼吸都被有意放低。伸頭是一刀，縮頭也是一刀，心下一橫：“方總，商場個個出入口都有安保人員，一些相對危險或者容易發生隐患的區域進行一小時一次的巡查，請問您還有什麽指示嗎？”

方覺槿沉着臉，厲聲說道：“這裏之前有兩位女士被偷怕跟蹤，安保人員明明察覺到不對勁，卻并未做出舉動。這就是所謂的安保，連顧客的人身安全都不能保證。”

經理面露難色，不管是在工作中還是生活中偷怕跟蹤這種事都不少，可除了正義感爆棚的人，還有誰會出來制止。即便他們是安保人員，他們也只是安保人員……

“在其位，謀其職。以後遇到這種事，寧可錯殺也不要放過，崇耀的法務不是擺設。”

方覺槿的一番話震住了經理的辯解和猶豫。雖然商場之于崇耀如滄海一粟，但都得了總經理的承諾，以後只需放手去做。

安保經理的辦公室裏坐着一個男人，他的外貌和穿着都是最普通的打扮，全身唯一值錢的可能是手裏緊攥的相機。他身旁是兩個身形壯碩的大漢，門口還有兩個商場的安保人員。

男人神色慌張，出口的話也結結巴巴，質問他們為什麽要控制他，說這種行為是犯法的。許是想到了法律，心裏有了底氣，整個人‘噌’的站起來，嚷着要見商場負責人。

“先別見他了，和我談談。”

“你是誰？”男人把懷裏的相機抱得更緊了。

*

最近天氣越來越好，林慈宿舍的衣服大多都穿不了了，于是計劃上午回家一趟。但無奈變化太快，她被導師抓去整理資料。原本想的是拿了衣服直接回校，還能趕上食堂吃飯，這會只能在家樓下的便利店随便買點東西吃。

她從包裏掏出鑰匙開門，輕輕扭轉一下，門開了。

“爸媽，你們沒去上班嗎？”林慈看着原本不應該出現在鞋毯上的鞋疑惑，又見廚房有用過卻未洗的餐具，她嘟囔，“今天不是周末呀。”

樓下無人回應，她便準備上樓去。才邁開步子，林省德就打開了書房，身後還跟着一個陌生男人。

說是陌生男人，其實她見過，在前幾天逛街的商場裏。

“小慈，這位是……。”林省德不知該如何措辭，或是說還未從剛剛得知的真相中回神。許是看沉默時間太長，男人主動開口，“我叫方覺槿。”

林慈沒能理解現在的狀況，但起碼的禮貌讓她對人微微一笑：“你好，方……方先生。”直到人離開，她也就說了這一句話。

幾乎是大門關上的同時，書房的門再次被打開。趙馨紅着眼下樓，才幾天沒見，整個人就瘦了一圈。

“爸媽？”

簡單的兩個字就讓趙馨眼淚決堤。她緊緊抱住林慈，又輕拍懷中人的背脊，這些天的不安和愧疚在這一刻得到了安撫。她抽泣着說對不起，聽着讓人揪心。

林慈無措的去看林省德，他雖然沒哭，卻也好不到那裏去，臉上是深深的自責還有無盡的懊惱。

事情被娓娓道來。

原本以為只要明确拒絕陳豐楚，再由他轉告弘光老總許丁，事情就會順利解決。之後一段時間也确實過上了未被打擾前的平淡生活。可誰曾想許丁并未将他們的拒絕當一回事，既然懷柔政策不行，那就來硬的。

前幾天林省德被人舉報，說是挪用公款，上面直接發文件說停職調查，僅晚他一天，趙馨也被學校停職察看，理由是學生舉報她以權謀私。清清白白的人突然被扣上子虛烏有的罪名，這事攤誰身上都坐不住。兩人和同事好友一陣打聽，雖然都支吾說不出個所以然，但言語間就是得罪了人。

他們能得罪什麽人，除了一而再再而三的拒絕許丁。

名聲和職業對于兩人來說都是身外之物，唯一寶貝的便是自己的女兒。所以當林慈說近期住在宿舍時，他們是開心的。盡管自己陷在水深火熱之中，但女兒平安無事就好。

可原本就奸佞的商人怎麽會弄錯自己的獵物，無論是校內還是校外林慈都被跟蹤和偷怕。

方覺槿的到來讓他們知道一切都只是美好幻想。

“二位好，我是方覺槿。很抱歉突然到訪。”來人一身黑色西服，配上不茍言笑的臉，讓周遭氛圍有些壓抑。林家夫婦有些愣神，但還是将人邀進家中。

還未坐下客套寒暄就聽見他說：“能否借一步說話。”

從見到方覺槿那刻起，林家夫婦就有些暈頭轉向，說的話更是讓他們稀裏糊塗。兩人一個教書一個搞研究，若非被敲打基本不和商人打交道，更別提眼前的人，從他的名字首次出現在衆人面前，其前綴不是崇耀太子就是豪門少爺。

三人一齊進了書房。

依舊沒有寒暄，來客坐下就開始說，夫婦二人眼底有疑惑，卻在聽到許丁二字後凝神屏息。

“據我了解，許丁是一名合格的商人，為達目的不擇手段。他之前和林先生談判中所出示的贈予資産，除去弘光百分之二的股份，其餘皆為空頭支票，而且他本人存在非法經營的嫌疑。二位被舉報停職也是他的手筆，還有他已經開始派人跟蹤您的女兒。”文件資料和照片在書桌上被分類放置。

林家夫婦還沒消化掉一連串類似商業機密的消息，就又聽見說：“對于一手遮半天的許丁來說，舉報和報警沒有任何用。而我可以幫二位解決這個麻煩，同時保證您女兒的安全。”男人的聲音像是有魔力，讓他們從迷茫漩渦中出逃。

“只要二位的女兒成為我女朋友。”

“我不同意！”林省德說了和方覺槿的第一句話，語氣又急又沖，若不是理智提醒，下一秒可能就要拿掃帚去轟人。

眼前怒發沖冠的中年男人讓方覺槿有片刻訝異，但下一秒就用鎮定沉穩的聲音說道：“我已經适婚年紀，家裏長輩也多次催促。我希望有人來應付他們……如果嚴謹點，我和林……林小姐只是合約關系。”

滿室寂靜。

“為什麽？”林省德有些頹廢，“為什麽會是我女兒？”

“并不是有意窺探二位的隐私，只是在調查弘光的時候不小心查到了。而且我恩師……也就是趙教授所在院校的院長曾不經意提過二位。他很少誇贊人，卻對您在數學方面的研究是很傾佩。”方覺槿不僅皮相優越，骨相也是萬中挑一，周正眉骨間的誠懇之色極易讓人相信。

“你的恩師是趙院長？”趙馨一直沒說話，聲音顫抖的厲害。她咳嗽兩聲，接着問：“那天講座……”

“老師和我提過幾次，先前因為公事不得不拒絕，那天正好有時間。”

三人的談話到此結束，林慈回來了。

林慈坐在單人沙發上沒動，眼睛也不知道盯着哪一處。這件事但凡換個人和她說，她都是不信的，可偏偏眼前的人是最愛的父母。

權勢能壓人，這是很早就明白的道理。原以為遙不可及，卻不想它早已降臨，只是父母用力撐着快塌下的天，然後說沒事。

方覺槿接到林慈電話的時候正在開會，見是陌生號碼想也沒想就按了挂斷。電話沒再打來，取而代之的是短信。

【方先生你好，我是林慈。請問您什麽時候有時間，我想和您當面談談。】

會議室的嚴肅氣氛不适合回電話，再者剛開會沒多久也不适合休息，于是他也發短信。【今天下午三點過後。】

對面很快回過來。【那我三點半來找您可以嗎？地址您來定。】

【可以。】

收到确切回複，林慈懸着的心落下來，将從父親書房抄寫的有方覺槿電話的紙張妥帖折起放好。可沒一會兒她就握緊手機，神色不自然地朝身後看去。不遠處粗壯的樹幹露出黑色衣擺，她确信自己被跟蹤了，繼商場疑似被跟蹤後又一次發現。

不作他想，宿舍現在是最安全的地方。她加快了往宿舍樓的腳步。

下午三點，林慈收到方覺槿帶地址的短信，是個小資情調的茶室，就開在校內。因為當代大學生熱愛咖啡因和酒精，茶室客人并不多，是個說話的好地方。

進了茶室還沒開口就有人先問了話，是位穿着旗袍的女人，姣好的面容和身段讓人看不出年齡。“是不是覺槿的客人？”她笑着，絲絲細紋爬上眼角，不破壞容貌而且另有韻味。

覺槿，方覺槿。

林慈點了點頭。

女人指着樓梯道：“二樓是雅間，裏頭最後一間專門為覺槿留着。你直接去就行。”

她剛準備上樓，茶室的門就被打開，穿着灰色西服的方覺槿走進來。他低着頭，額前的劉海稍遮住眼睛，陽光也被他寬厚的背擋住大半。

林慈的心莫名一跳，緊張害怕的情緒充斥了大半個心腔。可也就一瞬間，她快速甩開腦海裏的胡猜亂想，吸氣吐氣往複三次後，她冷靜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