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相信

相信

寒風吹過水面, 漣漪漂浮，一圈又一圈的蕩，走近池塘, 沈稚寧的臉似刀子一般劃過。

紅色黑斑蛇重新爬回沈稚寧腰間的布兜。

沈蘭安朝四周看去, 沒有一間房屋, 只剩下一個巨大的池塘。難道，陸巧掉進了池塘之中？

他的心被揪起來。

“陸巧！”

沈稚寧聽見沈蘭安急促的聲音，她忙看向他：“沈公子，陸巧不一定在這下面。”

“我得下去找她。”

沈稚寧還未說話，便聽見“撲通”一聲。

沈蘭安跳下去了。

衛淩州聽見水聲，勾唇笑了一下, “這世間, 當真有人為了去找一個人, 把自己的生死置于後者。”

沈稚寧回眸, 看向衛淩州。

不知道他為什麽忽然說出這樣的感嘆，是羨慕？還是其他。沈稚寧說：“我也會這樣待你的。”

衛淩州扭頭, 看向沈稚寧的虛影。

他看不清她的表情, 不免好奇，人說真話與說假話的時候, 表情有什麽不同。

說罷，沈稚寧問衛淩州：“你覺得, 陸巧會在水下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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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裏水深不知道有多少, 但這四周，确實沒有可以再藏人的地方了。

“會。”

衛淩州站在一旁, 給出自己的答案, 但他沒有動。沈稚寧看他那樣子，便知道他不想下水, 去找陸巧。

畢竟，陸巧和他八竿子都打不着，他不會為了對自己沒有利益的事情去付出。

“那你在岸邊等我。”

沈稚寧說。

聽到沈稚寧的話，衛淩州面色一變，他奇怪地看着沈稚寧，“你下去做什麽？”

沈稚寧直說道：“盛禾，她可能也在裏面。”

聞言，衛淩州冷笑了聲：“你要去找死，我不攔着你。”

沈稚寧抿了下唇，重複了一遍：“那你便在此等我。”

衛淩州舌尖掃了一下腮，神色冷凝。

江廓帶人跟到池塘，看見岸邊的沈稚寧與衛淩州。他已經聽到了他們之間的交談，但他不能說他們是偷偷過來的。便道：“沈姑娘，衛公子，怎麽會這樣巧，你們也來了這裏。”

衛淩州看破沒說破，正好沈稚寧要下去。

那就多送幾個陪葬的。

沈稚寧朝衛淩州看了一眼，只見她什麽都沒有說。她便同江廓道：“我的一個朋友丢了，我們懷疑，她在水裏。現下，我想進去找她。”

“沈姑娘會水？”

沈稚寧點頭。

随後，江廓道：“我們随你一起，若有什麽不對，可以保護你。”

沈稚寧頓了聲，然後說：“好。”

衛淩州站在一旁，始終沒有動作。沈稚寧猜不破他的情緒，方才她讓他在這裏等着，他好像不太高興。但是讓他去幹涉旁人的事，他好像會更不高興。

沈稚寧拿不準，出聲試探道：“衛淩州，我忽然想起來，若是我去了水中，這一時半刻，定出不來。這樣，便沒有人能随時在你身邊保護你了。”

沈稚寧一邊說，一邊又湊到衛淩州身前，“不如，你随我一起下水吧，我護着你。”

衛淩州不免笑，沈稚寧是會些功夫，但都是一些不入流的三腳貓功夫，多些人來，能把她打成篩子。可就這樣，她也次次都說要保護他。

她別真死在裏面，讓他少一個樂子。

然後衛淩州說：“好。”

聽到衛淩州答應了，沈稚寧心生愉悅，順勢拉住衛淩州的手。

衛淩州順着她的動作，低睫看下去。

可真親密。

江廓在一旁提議：“水下暗流湧動，我們不知道其中的情況。不如兩兩捆在一起，以免在水中沖散了。”

衛淩州說：“是個好法子。”

沈稚寧也沒有拒絕，她只是在想，如果捆上了腰，即便是手腳自由，那游動起來也是極其不便的。

不如，只捆住腳。

這樣一想，沈稚寧擡眸問衛淩州，“我們把我們兩個的腳捆在一起罷？”

捆在一起……

衛淩州想象着，她和他被繩子捆在一起，莫名地身心愉悅。他說：“好。”

沈稚寧從江廓手中拿到繩子，然後彎下腰，蹲下去，綁在自己與衛淩州的腳踝處。

等綁好了，她站起身。

可就在她站起來的瞬間，衛淩州正低着頭，她沒有看見，直直頂了上去。

“砰”地一下，碰到了。

沈稚寧嘶痛了聲，感覺自己兩眼冒金星。

衛淩州享受着自己被撞的感覺，他扶住沈稚寧，問她：“你沒事罷？”

沈稚寧搖搖頭：“沒、沒事……”

那邊，江廓說：“沈姑娘，衛公子，準備好了，便下水罷。”

“好。”

沈稚寧來着衛淩州一起走到岸邊，他拽住衛淩州的手，微微用力，“衛淩州，一起跳下去罷。”

她莫名有些緊張，而進入水中之後，這種緊張的情緒更重了。她鼓起嘴，不能說話，往前游動的腿一動，不免碰上衛淩州。

沈稚寧又想起在浴桶之中時，他們躲避來搜查的官兵。衛淩州入水之後，徹底放棄了呼吸。她眉跟着一跳，側眸朝衛淩州看去。

衛淩州随着她的方向游動。

見他正常，沈稚寧放下心來。

這水不深，約莫十米而已。

往下游，能看見盡頭有一個類似于地下室一般的地方。沈稚寧瞬間明白了，外面所看到的池塘，不過是為了掩蓋底下的建築物。

只是，這個建築物通向何處？

江廓也看見了，他們一起往建築的方向游過去。建築的外圍放了一座假山，似石林迷宮一般，找不到出口。

但好在，它可以隔絕水。

越往進走，便越能感覺到和在陸地一般。

沈稚寧注意到她和衛淩州腳踝上的繩子還沒有解開，出聲道：“你等我一下，我把繩子解開。”

就在沈稚寧彎下腰前，衛淩州一把抓住沈稚寧的胳膊，沈稚寧疑惑，卻最終，衛淩州還是松開了她。

幾人一道往前走，在石林迷宮中走的迷了方向。不過一會兒，他們遇見了還在石林迷宮中的沈蘭安。

沈蘭安眉眼急促，額頭上還有汗珠。

看到沈稚寧與衛淩州也進來了，還帶了幾個不認識的人，他看着他們，露出警惕的神色。

江廓見狀，同沈蘭安解釋道。

“在下正刑司，江廓。近來，城中頻頻出現女屍，接連幾戶人家的女娘皆走失。我們懷疑，故而搜到此處。公子不必驚慌。”

聽到江廓自報家門，沈蘭安警惕的神色淡下來。

“這水下有建築，便已是稀奇。若非湊巧，我或許永遠不會知道，頌城還有這樣的地方。”

江廓不禁感嘆，而沈蘭安則更加确定了，陸巧就在裏面。

他沒有多言，而是徑直往前走。

這裏沒有規則，如果一直走下去，很可能在裏面一直轉圈。

但沈稚寧學疏才淺，看不透這些。

她朝着衛淩州看過去，“小玉可以帶我們走出去麽？”

“如果，這地宮之中，有其他的蛇，便可以。”

衛淩州說。

沈蘭安聽到，腳步頓下，早前他并不相信一條蛇能有什麽作用，現下，他不得不佩服。因為正是那條蛇帶他們找到了這裏。

沈稚寧解開布兜，想讓紅蛇自己爬出來，可它不知為何，忽然犯懶了似的，一動不動。

她有些無奈地，看向沈蘭安。

“既是如此，便只能靠我們自己走出去了。”

中途，沈稚寧一直牽着衛淩州的手，她怕他走丢。走過一段路，他們再次停下來，沈稚寧說，“我們好像又走回來了。”

沈蘭安點頭，他也有此感覺。

江廓擡手，在衣角處撕下一塊布，拿石頭壓住，放在原地，他說：“每走一段路，我便在此放一個标記，這樣，便不容易再走回來了。”

“嗯。”

走過岔口，衛淩州阖上閉上眼睛，感受方位。他本就看不見，可在沈稚寧拉着他，走過一圈之後，他大致摸清楚是為什麽了。

這迷宮中種了一種草藥，名喚致幻草，性喜水，常長在潮濕無光的環境之中。它所散發出的味道可以令人産生幻覺，從而辨不清方位。

“沈稚寧，你前面是不是有一堵牆？”

倏然，沈稚寧聽到衛淩州一問，她點點頭：“是有一堵牆。”

随後，衛淩州便道，“從牆上撞出去。”

聽到衛淩州的話，江廓出言，“什麽？你說從牆上撞出去？”

他忍不住嗤笑了聲：“這怎麽可能。”

沈稚寧沒有開口，沈蘭安扯了下嘴角，亦是不信。

衛淩州勾唇，這種草他曾經養過。若是他，也會這樣設計幻術，讓人以為前面是一堵牆，實則那就是一個出口。

生路便是死路。

死路便是生路。

這是最有趣的玩法。

但聽到其餘人不相信他，不願意嘗試，衛淩州也懶得再解釋，他是如何識破這些的。

何況，他并不急。

石林之外通往何處他不好奇，裏面的人是生是死，他更不好奇。

局面僵持，沈稚寧扯了一下衛淩州的衣袖，而後她說：“衛淩州，既然你這樣說，自然有你的道理，我信你。”

“你信我？”

衛淩州笑起來，聽着沈稚寧這話，不像以前一樣，信口拈來的騙人。倒是真的。

“可他們不信，那不如……”

讓他們都死在這兒。

他後半句話還沒說出口，沈稚寧當即明白了衛淩州的意思。她不願意旁人不相信他，一步也沒有走，等她嘗試成果，又反過來選擇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