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養鳥

養鳥

沈稚寧用手握住山火, 擡起頭，朝着衛淩州看，發現他的情緒徹底平複了。

而随後帶來的, 是另外一處的爆發。

沈稚寧擰着眉, 手握住的動作有些不習慣。

這山火很燙, 也很大。

比起之前對衛淩州的退縮，勸告，沈稚寧很明白，她現在的處境完全不同。

沈稚寧下定決心，然後，手朝着山火怼下去, 然後拉起來。

很緩慢。

衛淩州的眼睛盯着沈稚寧, 看着她如何熄滅山火, 而與此同時, 原本憋悶的情緒和感覺得到了釋放。

沈稚寧覺得有些手酸。

可是山火還沒有要停下去的跡象，嗷嗷地昂着頭, 想要吞噬一切一樣。

衛淩州能明顯感覺到她的動作更緩了。

他的手掌心貼上沈稚寧的手背, 握緊，拽下去, 像她方才做的一樣，反複。

而這還不夠, 他低下頭來吻住沈稚寧。

沈稚寧的手無處安放, 也無法逃離，她感受着山火噴發, 熔漿一般, 燙着手心，她的臉愈發紅起來。

“好、好了。”

沈稚寧掙開衛淩州握住她的手, 她又強調了一遍：“好了。”

她不想在此時去論衛淩州為何會失控，為何突然想要殺了她，只想先好好睡一覺。

“衛淩州，我累了。”

“嗯。”

沈稚寧脫了鞋，沒有猶豫，而是習慣性地走到了床邊，躺上去。随後，衛淩州躺在她身邊。

睡去前，沈稚寧聽到衛淩州說：“沈稚寧，抱着我罷。像你為我解熱那次，抱着我。”

聽到衛淩州的要求，沈稚寧頓了頓，然後伸手抱住了他。

沈稚寧胸腔處跳動的很快，有些不受自我的控制。她緩緩吸氣，然後吐氣，調整自己的情緒，進入睡眠狀态。

-

“淩州殿下！”

“不要，不要！”

這裏是一個陌生的地方，雖也是皇宮，但不是在大宣。

她又進了夢境。

是涼國。

她看着幼時的衛淩州，他的臉還沒有長大，充滿了稚嫩。可是這張臉上，沒有任何的血色，蒼白無力。

他的腳下，是捆綁過他的繩子。

宮女太監們圍着他，求着他。

原因是，衛淩州此時正站在高樓之上，想要跳下去。

他不讓任何人過去靠近他。

“殿下，你先下來，我們答應你的任何條件。”

“任何條件？”

稚嫩的臉上露出疑惑，又露出興奮。

他好像以為，這些人在關心他了。

沈稚寧以為衛淩州會說不要讓人把他送去大宣之類的話，然而并不是。

衛淩州說的是：“若有一日，我再回到這裏。這裏的每一個人，都得死！”

“好，那淩州殿下，你下來罷？大宣皇帝為你準備了很多好吃的與好玩的，只要你去……他必善待于你。”

那為首的大太監雖是震驚于衛淩州說的話，但顯然沒有把他的話當真。

沈稚寧不禁在想，這時候，他們在想什麽？覺得此時的衛淩州只是一個小孩子，說的話，不必當真。還是他們一早就做好了打算，并沒有期待過衛淩州會活着回來。

夢斷了，沈稚寧又陷入沉沉的黑暗之中。

伸手不見五指。

這一覺睡得并不安穩。

半夜裏，她覺得自己很熱，忍不住去拽自己的衣裳。

衛淩州醒了，被沈稚寧拱醒的。

她的頭發毛茸茸的，像只小貓。但是她很熱，渾身似乎都在發燙。

衛淩州的手朝着沈稚寧的額頭上摸過去，她好像病了。像他之前一樣。

衛淩州沒有再睡下去，他起身，出去屋外。

沒有下雪，他無法像沈稚寧一樣躺在雪地裏。随後，他去接了一桶冷水來，然後全身都泡進去，直至他覺得自己足夠冷了，才從桶中出來，擦幹，然後走向沈稚寧。

學着她，抱緊。

沈稚寧渾身出了汗，她拱着拱着，便找到了合适的東西。像個八爪魚，緊緊摟住。

衛淩州感受着沈稚寧的動作，然後一動不動地睜着眼睛看她。

黑暗中，并看不清臉。

但是，她的模樣逐漸和自己的母親的臉重合上。如果他母親還在世，是否是她這樣子？

翌日一早，盛禾起來，走到中院時，瞧見已勤奮練習武功的陸巧，而一旁是沈蘭安。二人的臉皆冷漠，可眼神總是時不時地關注着對方。

盛禾見狀，不禁想，吵架了麽？

見到沈稚寧與衛淩州的屋子還緊閉着，盛禾準備去敲門的動作頓下，猶豫了。

“我做了一些包子，熬了一點粥。再多的山珍美味也不會了。若不嫌棄，可以來吃點。”

陸巧手中的劍招耍完，她收起劍，走到盛禾身旁，“不嫌棄，怎會嫌棄呢？我們這夥人之中，好不容易有一個會做些吃食的。盛姐姐，你好厲害。”

盛禾忍不住笑，陸巧這姑娘，嘴是真甜。

随後，陸巧疑惑，“阿姐與兄長怎的還未醒來？”

“去叫他們，起來吃飯罷。”

盛禾拽住陸巧，勸道：“等他們自己起來罷。”

“嗯。”

前半夜做了一個夢，中途，沈稚寧覺得自己熱極了，然後，她找到了一個冰塊，緊緊抱住。

沈稚寧睜開眼睛，天光大亮。

而此時，她的手和腳全部都扒在衛淩州身上。最重要的是，她身上的衣物，竟然全都不見了。

意識到衛淩州不久前眼睛好起來了。

沈稚寧忙扯着被子往自己身上遮掩。

“那，那個……”

她有點慌亂。

衛淩州側眸，說道：“是你自己脫的。”

“我昨夜，好像，發燒了，出汗，然後，我不是故意……”

“更沒有怪你的意思！”

沈稚寧低頭，看了一眼自己。

然後一擡頭就對上衛淩州的視線。

“現在好些了麽？”

“嗯。”

沈稚寧點點頭，然後，她忽然意識到了什麽，衛淩州竟然學會關心她了麽？

孺子可教，孺子可教也……

然後，沈稚寧看到衛淩州的手朝着自己伸過來，摸上她的脖頸，做出一個環狀，掐住。

這是什麽毛病，才親近了一下，他又想殺了她？

然後，沈稚寧聽到衛淩州在重複昨夜她說過的話。

“因我而來，亦能因我而死。”

“沈稚寧，這是一個非常，容易被揭穿的謊言。”

從近來的相處和夢中所看到的種種，沈稚寧明白了一件事，便是惡毒之人也有令人動容和憐憫之處。而衛淩州最大的特點，便是不輕信于人。

沈稚寧不再說空話，只道：“你知道的。我沒有能力在你殺了我之前，殺了你。即便，我手上有你給我的牽引解藥。”

“嗯。”

這句話，衛淩州沒有反駁。

沈稚寧不禁在意識腦海之中呼喚系統，我可以向你詢問我的攻略進度麽？

衛淩州已經有所改變了。

【二十。】

才二十？

沈稚寧不禁疑惑，昨夜裏，他分明沒有殺了她。

【友情提示，宿主你無意間向反派暴露了自己接近反派的目的，因此需要添加附加任務，才可以完成攻略任務。】

沈稚寧蹙眉，那是因為她被衛淩州施了幻術，引導之下的口誤。實則，她并沒有說出什麽有效信息。

什麽附加任務？

【需要完成此次的任務，才可以解鎖。】

那就是說，系統給她留了一個隐形炸彈，而且，要拆開的話，還得完成這次的任務。

系統的機械音消失。

而衛淩州看着沈稚寧出神，環在她脖頸處的手沒有收回，微微用力，喚醒了她。

沈稚寧朝着衛淩州看去，然後他看見他的另外一只手摸向山火，然後問，“沈稚寧，是這樣麽？”

沈稚寧輕輕咽了一口口水。

她忘了，衛淩州比常人反應劇烈，而現下，又屬于清晨。

“嗯。”

然後他一直抻拉。

沈稚寧聽到衛淩州說：“很舒服。”

他盯着沈稚寧，要她一直看着他。

原來這世上，有除了殺人，更令人愉悅和興奮的辦法。

而讓他體會到這一切的人，是沈稚寧。

只有沈稚寧。

她的眼睛眨了下，試圖移開。

可衛淩州的另外一只手還掐着她的脖頸，不讓她動。

比起看見她的害羞，臉紅，他好像更希望她關注着他，一舉一動。

可是，她忍不住自己的情緒，勢必會害羞，臉紅。

“衛淩州，我們，我們該起來了。”

“再等等。”

少年脖頸仰起，身體自然而然地彎成一個小型弓箭。他手邊的山火竄起來，越竄越高，難以壓制。

他享受着極端的舒适和極端隐忍的痛苦。

但認定這就是興奮。

沈稚寧不禁想到，她之前玩過的一個游戲。

那個游戲是乙女向的，裏面設置了很多男性角色，其中有一類便是衛淩州這樣的病嬌性格。為了完成社會心理學調查，原本沒有接觸過病嬌的沈稚寧第一次去接觸。

然後發現，病嬌所做的許多事，不能以正常的第三視角去旁觀。

就比如，游戲中的病嬌男主養了一只醜醜的鳥，他就喜歡逗着它玩，只要那只鳥興奮，他便也會跟着興奮起來。

沈稚寧不禁去看向衛淩州養的，是白色的，然後充滿了紅色的羽毛和外皮，比游戲裏的誇張手法下畫的東西還要大。

她觀看了一整個游戲流程，衛淩州才堪堪松開了環在她脖頸上的手。

沈稚寧背轉身，低頭，捂住自己的臉。

好像，輪到她自己像座活火山了。

而衛淩州起身，他忽然朝着沈稚寧問：“你有沒有什麽喜歡的？”

“喜歡？”

沈稚寧回過頭。

“指什麽？”

衛淩州：“比如我喜歡殺人。”

“那你喜歡什麽？”

“我喜歡……”

沈稚寧喜歡跆拳道，所以很喜歡踢沙袋，壓力大的話，她就喜歡把沙袋當成是自己讨厭的人，去踢，去打。

從某種角度來說，他們的陰暗面是一樣的。

然後，沈稚寧找了一個合适的答案，她說：“我喜歡看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