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 聖書

聖書

沈稚寧下意識地靠近衛淩州, 拉住他衣袖。她擡眸,同時,衛淩州低睫看她。忍不住笑了一聲:“沈稚寧, 你膽子可真小啊……”

“一個不會動的死人而已。”

沈稚寧抿了下嘴角, “我、我知道。”

衛淩州往前走, 聽着沈稚寧嘴硬,他嘴角勾起的弧度越大。

越走越近,沈稚寧下意識閉上眼睛。

“沈稚寧,你睜開眼睛。”

“不吓人的。”

沈稚寧抓住衛淩州的衣袖,越來越用力:“真……真的?”

之前,她逛博物館的時候, 看到幹屍, 她總是不敢靠近。

不論好奇心有多重……

“嗯。”

衛淩州說:“徐敬成很看重這具屍體, 他将她保存的很好。與你從前見過的死人都不一樣。她就像是只是睡着了。”

這偌大的密室之中, 只存了一口水晶冰棺。

而地道裏,還出現了很罕見的沙石。

可見徐敬成對其在意。

沈稚寧緩緩睜開眼睛, 看向這口水晶冰棺的主人, 雙眸瞪大。

“她是,畫中那個女子?”

虞鏡。

“準确來說, 是個替身。”

沈稚寧蹙眉:“替身?”

衛淩州是如何知道的?

轉而,沈稚寧瞧見衛淩州朝着那個女子的胸口處探過去。

幹屍千年不腐, 是經過特異的香料處理, 而這個女子的屍體完好無損,必定是因為這具屍體之中有其他的東西。

沈稚寧看出衛淩州的意圖:“你想要的東西, 在她的身體裏?”

“嗯。”

“你帶那本聖書了麽?”

衛淩州伸過去的手的動作頓下來, 回眸朝着沈稚寧看去:“帶了。”

“我想看看。”

聞言,衛淩州溫和地看着她, 臉上扯出一抹笑:“好啊。”

沈稚寧看到衛淩州臉上溫和的表情,不知為何,她心裏有點發毛,她寧願此時此刻看到的是衛淩州臉上不悅的神情,而後質問她——

你不是對這本被稱作苗域聖物的聖書沒興趣麽?你為何要看它。

可是沒有,他只是平靜地笑,然後拿給她。

沈稚寧知道自己這種行為是在太歲頭上拔草,但是按照她的判斷,衛淩州來到徐敬成的宅院,是因為這本聖書。

他走的每一步都有原因。

而她更有一種直覺,衛淩州認識畫上的女子。

衛淩州停下動作,認真地觀摩着沈稚寧的模樣。她的手好像在抖,為何要抖?他挑了下眉,湊近沈稚寧。

沈稚寧被他突然的湊近吓了一跳,她的眼睛飛快地眨着,而後低頭,如常地看向聖書。

攻略不是一味順從。

要讓衛淩州習慣她的習慣。

沈稚寧在心裏默念這個法則,但她還是怕極了。她忽然便想起那日,初來荷州時,衛淩州差點掐死她。

“沈稚寧,你怎麽不打開它?”

衛淩州看着沈稚寧遲鈍的動作,眸子裏有些怕。

他終于明白了,她怕他因此殺了她。

彼此間好不容易建立起的信任,因為一個舉動而徹底毀掉。

衛淩州意識到這一點,他眼底的笑意愈寒,他不完全相信沈稚寧,而沈稚寧,何嘗不是不相信他?

沈稚寧擡眸,終究還是問了一句:“我,我可以随意看麽?”

衛淩州點頭:“嗯。”

之前,沈稚寧接觸到這本聖書,是衛淩州情毒發作那次。她沒有細看,只是順着衛淩州話直接翻到他指定的頁數。

而如今,再看一遍,它不僅可以稱作聖書,蠱書,武功秘籍,更是一個人的手劄。

上面幾乎記錄着她半生的經歷。

而這聖書的主人,無疑是衛淩州的母親。

她檢索查看,只找荷州二字。

然後,果然,她看見了一篇關于衛淩州的母親在荷州的游記。

她忽然擡眸,看向衛淩州,又看向水晶冰棺中的女子,他二人,有些相像的。

此人,該不會便是衛淩州的母親?

不,不對。

剛有這種想法,沈稚寧便否定了。

衛淩州的母親是涼國皇後,她的屍體現下應該在涼國的皇陵之中,無論如何,都不可能出現在此處。

就算徐敬成有意,他也絕不可能以一己之力,從涼國的皇陵之中,将涼國皇後的屍體奪到手中。

可方才衛淩州又很肯定地說,水晶冰棺中的女子不是畫上女子本人,而是替身……

所以,她究竟是誰?

沈稚寧猶豫地朝着衛淩州看了眼,而後低頭,讀下去。

“這是我與妹妹虞鏡離開苗域的第三個月,從涼國一路至此。聽聞荷州又叫海城,是除了永安城,大宣最富庶之地,虞鏡很喜歡。”

“我們生長在大山裏,從來沒有見過海。虞鏡幾乎日日都去海邊玩,她一回來,總是會給我帶很多貝殼,和她抓的魚和螃蟹。”

“她的腳裏總是帶沙。我嫌髒,她卻把沙子糊在身上,問我,阿姐,你不喜歡麽?”

“我尋找蠱書上出現的一種稀有蠱蟲,它們不生在大山,而多出于大海。虞鏡無心于蠱術,更不想精進,只一心游玩。直到有一日,她在海邊,救了一個人。”

“此人名叫徐淵,他說他是被仇家追殺,跌進海裏,一路游上了岸。虞鏡日日與他相伴,為他治傷,成為摯友。直至後來,徐淵詢問虞鏡可否有什麽辦法幫他複仇?”

“虞鏡說,可以用龍炎蠱。”

沈稚寧看到此處,捏着聖書的手微顫,她擡眸,問衛淩州:“你可知道,龍炎蠱有何用處?”

“既是為了複仇所用,必是邪惡之物。”

按照她讀小說的經驗,這個徐淵是騙虞鏡的。而徐淵的本名也不是徐淵,而是他們如今遇見的徐敬成。

“我們要離開荷州,虞鏡想到要獨去複仇的徐淵,十分擔心。她與我說,她要去幫徐淵,不再與我同行,尋找稀有蠱蟲。”

衛淩州的母親就寫到此處,沒有寫到故事的結局。可看到虞鏡躺在這水晶冰棺之中,沈稚寧也明白了故事的後續。

她将聖書還給衛淩州,沒有繼續看下去。

衛淩州沒有接下,而是說:“我可以篤定地告訴你,此人并非虞鏡本人。是因為,龍炎蠱可以釋放出烈火,中蠱者會被焚燒至死,痛苦至極,直至她化為灰燼。”

沈稚寧疑惑,“龍炎蠱是她送給徐淵,用來報仇的。可為何,她會中蠱,屍骨無存?”

衛淩州擡起下巴,指了指還放在沈稚寧手上的聖書。

“打開最後一頁。”

沈稚寧點頭。

“虞鏡中龍炎蠱而亡,父親責罵我将妹妹帶出苗域,卻未将她平安帶回。我至死,不會放過徐淵……”

只這一句,剩下的都成了空白。

怕是,衛淩州的母親,至死也沒有再找到徐淵。

而後,沈稚寧擡眸,書中一直以衛淩州的母親為涼國皇後,可她還不知道,衛淩州的母親,具體叫什麽名字。

“你母親,叫什麽名字?”

“虞妙。”

沈稚寧想到在臨州時,林與陵曾與她提過,要徹底清除衛淩州身上的毒素,唯有金蠶蠱。

虞鏡的死,是因為徐淵。

那虞妙的死呢?

她既然寫了,至死都要殺了徐淵,為妹妹虞鏡報仇。

可為何,從前的徐淵,現在的徐敬成,還好端端的活着,站在他們面前,還成了荷州正刑司的司主。

“衛淩州,你有沒有想過,你母親的死,與……”

虞鏡既是虞妙的姐妹,那衛淩州合該叫她一聲姨母。

“與你姨母的死一樣蹊跷。”

衛淩州挑眉,笑了一聲。

“她們的死并不蹊跷。”

沈稚寧疑惑,不知道衛淩州何出此言。

“為什麽這麽說?”

衛淩州臉上露出十分不屑的神情:“因為她們是愚蠢。”

為愛而死。

“愚蠢?”

沈稚寧不如此以為:“衛淩州,你如何能認為受害者是愚蠢?事實雖還未明了,可這不是明擺着,是當初的徐淵騙了虞鏡,從她手上拿走了龍炎蠱,才發生之後的悲劇。”

“錯的人,從來都是徐淵。”

衛淩州聽着沈稚寧一字一句,好奇地笑:“哦?”

然後他問她:“從來都是徐淵?”

他臉上的笑意越深,看着沈稚寧。她精心至此,欺騙他,獲得他的信任,他從未拆穿。

雖還不知道她最終的目的,可說到底,她與徐淵又有什麽差別?

“沈稚寧,你當真是如此以為?”

“錯的人,從來都是徐淵。”

沈稚寧确認:“是。”

衛淩州聽着沈稚寧斬釘截鐵的答案,正欲說些什麽,外面,響起急匆匆地腳步聲。他不再猶豫,将手伸向水晶冰棺中的女子,從她的胸口處拿到萬年寒冰,以及一只蠱蟲。

頃刻間,原本容貌昳麗的女子,化作一具白骨。與此同時,天搖地動,沈稚寧擡眸,驚詫地朝着衛淩州看去∶“這裏要塌了!”

衛淩州拽住她的手腕,“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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