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 詩會沖突
詩會沖突
阮檸在家中剛睡醒午覺飯, 正準備去趟青雲齋,這個時候門房突然來報,說是姚府五小姐到訪。
五娘這個時候來找自己會有何事?
阮檸忙讓門房将人請進來, 姚五娘一見阮檸,便掏出一張帖子遞給她。
“阿檸, 我記得你上次說的那個監生, 可是叫杜茗?”
“是。”
阮檸低頭看向那張大紅的帖子,上面寫着的是今日才子詩會的時間和地點, 而背面還有受邀的才子名錄,杜茗的名字也赫然在其列。
杜茗去參加才子詩會?倒是沒聽他與自己提起過。
不過這沒什麽大不了的吧?若是在入仕前就能将名聲打響, 這合該是件好事。
阮檸,“有什麽不妥的嗎?”
姚五娘面色微凝, “這才子詩會, 我只去過一年就沒有再去過了, 你知道這是為什麽嗎?”
“為什麽?”
“因為我覺得,有些傷人。”
姚五娘告訴阮檸, 所謂的才子詩會,實際上是部分權貴們為消遣取樂才籌辦起來的。
詩會上邀請的都是些有才華但出生寒微之人,并為前三甲設置了豐厚的禮金, 但比拼詩歌倒是其次, 實際上他們比拼的是誰的經歷和過去更值得被人同情,更能讓那些富家子弟們唏噓感嘆, 繼而當做茶餘飯後的談資。
在姚五娘的認知裏,一般參加這種詩會的,大多是想要攀附權貴之人, 希望用自己的慘痛當做敲門磚,并以此為捷徑替日後的仕途鋪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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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五娘, “所以我想了想,還是覺得有必要來告訴你一聲。”
阮檸聽完面色沉了沉,根據帖子上的時間,詩會應該馬上就要開始。
阮檸看向姚五娘,“你可以帶我一起去參加這個詩會嗎?”
“嗯。”
改變了原先去青雲齋的計劃,阮檸簡要收拾了一通,與姚五娘一同登上馬車,往詩會的地點行去。
與此同時,段顯塵去了趟京衛衙門,回程的途中,手指碰到随身攜帶的那對青雲扭絲紋镯,思及後頭并無緊要的政務處理,便一勒缰繩調轉了馬頭,預備從青雲齋門口過一趟。
待男子栓好馬匹,走入店內,卻并未發現阮檸的身影。
正轉身要走之際,阮卓這時候發現來人,立即殷勤地小跑過來。
“段大人!您怎麽百忙之中有空光顧青雲齋?您是來……買東西的?”
段顯塵一擺手,擡腿向外走去。
對于阮檸以外的人,他向來不會多言。
然而阮卓接下來一句話,卻成功讓他停下了腳步。
“哦,那您是來找我阿姐的吧?”
緊跟在後頭又問了一句,阮卓見段顯塵果然所有反應,立即倒豆子般一般說了出來。
“阿姐她今早本是準備來青雲齋的,後來聽說是為了去尋杜茗,才與姚五小姐臨時到才子詩會去了。”
杜茗?
又是杜茗。
段顯塵下颌線條崩緊,垂首看了一眼手中正拿着的玉镯錦盒。
“段大人,您知道那才子詩會有什麽特別的嗎?我看我阿姐她們走得好像挺着急的。”
男子的聲音像浸了冰,“不清楚。”
繼而像是想到什麽,他側首暼了眼阮卓,“你想去?”
“啊?”阮卓一愣,接連着擺手道:“不不,我就是問一問,我可一點都不想去。”
他做文章做的狗屁不通,去那不是丢人現眼麽。
段顯塵眉頭微挑,這一次改為直視阮卓,嗓音中隐隐帶着壓迫。
“我怎麽覺得,你想去?”
阮卓被他盯得整個人都有些發怵,用他那不發達的大腦領會了好半天段顯塵的意圖,才稍有領悟道:“啊,對對,我其實是想去見見世面來着。”
段顯塵不說話,繼續看着他。
阮卓又慫又怕,什麽意思啊?
老這樣盯着自己還怪吓人的。
阮卓沒辦法,只能硬着頭皮繼續揣摩,“那……敢問,段大人可否将我也帶到那才子詩會去?我其實……還挺想去找我阿姐的。”
段顯塵收回視線,點了點頭,屈尊降貴道:“可以。”
“……”
待段顯塵率先走出大門,阮卓一把扶住身旁的立櫃,解脫般抹了把額頭的虛汗。
他好像猜,猜對了。
*
阮檸與姚五娘到達才子詩會的時候,詩會進程已經過半,小侍見是姚府來人,恭敬将兩位請到了席座,靜看才子們各自施展才華。
然而只聽了一會,阮檸便聽不下去。
這詩會确t實如姚五娘所說,意不在詩歌,而是為了給那些權貴門閥們解悶逗樂。
只見那白面書生先是揮筆潑墨洋洋灑灑寫了一篇歌功頌德的詩歌,臺下權貴無動于衷,直到那書生開始剖白自己的人生經歷,幾歲死了爹,幾歲沒了娘,在伯父伯母的苛待下他是如何奮發圖強走到今天這一步,臺下才稍稍有了反應。
白面書生似是受到了鼓勵,繼續講述他的悲慘遭遇……像是扒開自己過去血淋淋的傷疤,只為博取權貴青眼。
這是一場上位者對下位者的消遣。
阮檸坐不住了,起身去找杜茗。
君子愛財取之有道。
杜茗不應該參加這樣的詩會,更不能将自尊放在地上給別人任意踐踏。
阮檸在找杜茗的同時,杜茗正肅容望着面前的國子監監丞曹啓龍,拒絕上場。
曹啓龍急言令色,“杜茗,當初可是你自己親口答應要來的,你以為這是什麽地方,你想來就來想走就走?”
杜茗一指那白面書生,“但你當時并沒有告訴我,除了文章詩賦,還比試這些!”
比試誰過得更慘,誰比誰更可憐。
“那你怪得了誰?你自己參加前不會多打聽打聽嗎?我每日事務繁多,難道還要事無巨細的都說與你聽不成?”
見杜茗眼中已然含了怒意,曹啓龍又軟下口氣勸慰道:“杜茗,你為何那麽死腦筋,臺下的都是權貴,以你的才華和模樣,只要肯開口,斷然是有貴家女願意對你出手相助的啊!”
“你現在這種苦日子還沒過夠嗎?”
杜茗,“我并未覺得苦,也不需要這種相助。”
曹啓龍此時也失去了耐心,将袖子一揮,“反正你的名字我已經報上去,你今日上也得上,不上也得上,否則得罪了臺下一衆權貴,後果你承擔自負!”
唇邊溢出一絲冷笑,杜茗意識到,這是曹啓龍故意給他設的一個圈套。
至于為何針對他,他暫且不知,但他知道,他不喜歡受人威脅。
即便再窮他也從沒想過向人低頭,祈求憐憫。
如果連自尊都沒有,那他又要以怎樣的面目去面對阮檸?
他只是想要堂堂正正地站着,不是跪下。
接下來不論曹啓龍再如何危言相逼,杜茗均置若罔聞,在即将轉身離開之際,不知是不是聽錯了,他突然感覺一個熟悉的聲音正在背後喚他。
“杜茗!”
那聲音有些急,又有些生氣,杜茗愕然回過頭,便看見一個女子正氣勢洶洶的朝自己走來。
是平日裏只要一見到,他便會不由自主想要揚唇靠近的那個人。
但此時阮檸看上去似乎很不高興。
一把拉住他的衣袖,阮檸二話不說便拉着杜茗向外扯去,“走,跟我走。”
杜茗頓了一頓,“去哪?”
“當然是離開這裏,杜茗,你為什麽要來這種地方?”
明白眼下并不是合适說話的場地,阮檸沒有再多言,只悶着頭繼續拉着他向外走。
眼底如同被點亮了縷星光,杜茗一邊跟在她身側,一邊問道:“你怎麽會來?”
“我怎麽會來?”阮檸沒好氣地暼了他一眼。
“我自然是來帶你回去。你年紀小不懂事,你知不知道若是将來你功成名就,今天可能是你一輩子都想要抹掉的污點。”
他知道,他怎麽會不知道呢?
只是他不知道,阮檸會特意為他而來。
盯着女子清麗卻執着的背影,杜茗沒再說什麽,而是任由她拉着一起往才子詩會的出口行去。
但行至一半,似乎是有人提前去通報了風聲,突然之間二人身後急急湧來了好幾個訓練有素的侍從,繼而齊齊站成一排,擋住了阮檸與杜茗的去路。
“這位郎君,你既已參加了詩會,便不可如此不講信用擅自離開。”管事之人滿面蔑視,顯然沒有将二人放在眼裏。
阮檸與杜茗對視一眼,“那要怎樣我們才可以走?”
“上臺,亦或者……”管事的慢悠悠伸出兩根手指,“賠付二百兩銀子。”
二百兩?簡直就是在明搶!
但阮檸知道現在對方人多勢衆,不是講道理的時候。因而上前一步擋在杜茗面前,“好,我替他賠,回去之後我就安排人給你送過來。”
杜茗立即伸手握住阮檸的肩膀,沖她搖了搖頭。
“姑娘,你恐怕弄錯了吧?”
管事的鄙夷一笑,“我們這裏概不賒賬。要麽你現在将銀子交出來,我放你們走。要麽,就跟我們乖乖回去,不要逼我的人動手。”
阮檸沒有一次像今日這般後悔沒多帶些人過來,亦或者多帶兩張銀票過來也好。
這管事的顯然是知道他們身上根本沒有這麽多銀子,所以才故意刁難。
雙方正在僵持之際,誰都不肯讓步…
這個時候阮卓不知何時出現在幾人的視線裏,在不遠處沖她揮手大聲喊了一句“阿姐。”
繼而讓出身後之人,他繼續興奮道:“段大人他……哦不,我想來看才子詩會,段大人他就領我過來了。”
阮卓身後的男子緩步走出,一襲銀絲暗紋滾邊長袍襯得他愈發豐神俊朗,面上是慣有的涼薄之色,然而在察覺杜茗搭于阮檸肩膀上的手時,黑眸微微一眯。
還是那麽礙眼。
看清楚來人之後,阮檸先是有一瞬間的茫然,不明白這兩個八竿子打不到一起的人怎麽會突然聚在一起?
但很快她便反應過來現在不是糾結于此的時候,突然發現先前還威風凜凜的管事此刻變得誠惶誠恐,阮檸突然意識到段顯塵來了,是不是就意味着他們可以順利從這裏離開?
看見男子猶如救星,阮檸決計先抛開幾天前這人氣死她的事情不談,先把眼下的困境解決再說。
想到這,阮檸收起了方才面對管事時的氣勢,委屈中又透着幾分可憐道:“段顯塵,我想回家。”
緊接着又伸手一指那管事開始告狀,“可他們就是不讓我和杜茗走。”
冷眼掃過阮檸所指的幾人,段顯塵不疾不徐走至女子身側,第一件事,撥開杜茗置于阮檸肩頭的手,繼而垂下眼簾,看向阮檸仍緊緊扯在手裏的男子衣袖。
段顯塵好整以暇,“想回家可以,阮檸,先把手松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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