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章

第 16 章

訓練場的大門像是老式學校的大門，初夏的太陽已經火辣，對面的小賣部挂起了冰字的大白旗，迎風招展。

巴太穿着黑色襯衣，束腹的騎裝褲子和馬靴來門口接我。

門衛和我前些天來的時候不一樣，換成了一個老大爺。我在登記簿上寫下我的名字，遞給老大爺，他端起登記簿瞟了一眼，又看了看我，突然說：“姑娘，我記得你。”

“啊？”

“你來好幾次，就跟對面小賣部馬紮子上坐着，瞅候這裏嘛！”

“大爺你認錯人了吧，那麽遠你怎麽可能看得清楚。”我已經語無倫次了。

巴太開心地笑着看我，對大爺道謝，不由分說拉起我的手往裏走。

為了迅速逃脫大爺熱情的對話，我乖乖地跟着巴太走出轉角，這才輕輕把手抽出來，他沒有堅持，只是笑着轉身盯着我。

“他胡說八道的。”我着急辯解。

“嗯。”巴太笑着點頭。

“他肯定記錯了。”我不甘心。

“嗯。”

怎麽我每說一句，他都狠狠點頭表示贊同？

“馬兒還在吃飯，我先帶你去我以前宿舍看看。”巴太也許是看我眉頭開始皺了起來，趕緊轉頭往前走。

“其實一人一間的。我離開以後嘛，我的屋子一直空着，這幾天察合來了，就給他住。所以，這裏其實現在是察合的宿舍。”巴太有些不好意思地介紹。

“那你睡哪裏？”我好奇。

“只有幾天嘛，在他旁邊打地鋪嘛。”他笑着指着床腳多出的那床被褥。

“哦。”我點點頭，上下打量起來，書桌側面，還有一個小小的書架。

“這書架上還有不少書呢！”我走過去，《馬業》，《馬病防治手冊》，《馬的靈魂》。

我拿起最後那本，書的側面可能是由于被翻動的次數太多，都有些發黃了。

“這是你的？”我問。

巴太就站在我身邊，他的呼吸頭頂可聞，我只聽到他溫柔地答應了一聲，又輕聲說：“我讀漢語很慢，讀了很多遍。”

我把這本書放下，又注意到一本包了書皮的書。

“這難道是課本？還包了書皮？”我笑着拿起來。

巴太有些不自在地撓了撓頭，局促地說：“算是，我的漢語課本吧。”

我打開扉頁，那熟悉的幾個字映入眼簾：阿勒泰。

我不由自主地擡頭看他：“你看了我的書？”

巴太認真地看着我，臉上浮現出我熟悉的他那，自豪，期待，毫不遮掩的笑容。

我的問題真是多此一舉。書的側面也有些破了，發黃了。我不由自主翻看着，也似乎迫不及待地暴露了我的心情，他是什麽時候讀的？他讀的時候在想些什麽？他會怪我嗎？

我的手指停留在最後一頁，最後那句話印在那頁的中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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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從此再也沒有見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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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空白的下半頁，寫着一句哈薩克語，那不僅是我不熟悉的字跡，也是我沒有學好的語言。心中有些氣惱，怎麽一個字都看不懂呢？

“這是什麽意思？”我指着那句哈薩克語問巴太。

“你不是懂哈語嘛。”巴太有些調侃地說。

“你的字跡也太潦草了吧。”我氣道。

“哎呀，我的馬兒都能看得懂。”巴太得意道。

我不想理他了，幽幽說了句：“好吧，我拿去給察合看，讓他告訴我什麽意思。”

“文秀。”巴太趕緊拉住我，有了些讨好的笑，“察合不讀書的，他一個字都不認識的。”

你覺得我會信嗎？我瞪着他。

“那你先告訴我，你書裏，最後這句話是什麽意思。”看上去是他妥協了。把他指指最後那句話。

“就是，字面意思。”我說。

巴太搖搖頭：“我問別人了，他們說，小說嘛，就是假的，假的。所以兩個人不會不見面，也不會壞的，你知道嗎？”

不會壞的？你确定你漢語好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