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溫風朗煦
溫風朗煦
兩人回來得早, 林舒昂在樓下醫療箱裏翻出來沖劑,看了讓人一眼日期,還有效。蔣恪寧剛睡下不久,還沒到吃藥的點, 所以她幹脆就卷着毛毯在沙發上小憩了一會。
蔣恪寧一覺睡得綿長, 中午飯也沒有吃, 林舒昂睡醒後上樓将他又叫醒了一次, 看着喝完了藥重新閉眼才放下了心。她将被子往床上堆了堆,又将衣服往被子上又蓋了一層,這才坐在床邊撐着臉, 看着窗外。
客廳的臺階是直通二樓的, 上面的空間沒有那麽開闊,她的床就像榻榻米一樣是直接将床墊放在地下的,因此她現在就蹲坐在蔣恪寧旁邊。
窗簾拉了一大半, 沒關的那塊往前望過去是一水兒的灰撲撲的房檐,覆了一層雪, 不知道誰家院子裏的樹枝橫斜冒了出來, 也是禿的。
林舒昂盯了一會收回了目光, 拍拍腿下了樓。
他很少燒成這樣,但還是在下午完全退了燒,恢複了正常。蔣恪寧下樓那會林舒昂正抱着抱枕邊看電視劇邊樂,突然電視機後邊的樓梯上走下來一個男人,讓林舒昂被吓得端水的手哆嗦了一下, 後來一拍腦袋,才想起來這還有個病號呢!
“你好了?這麽快?”林舒昂拍拍身邊的一個蒲團, 蔣恪寧邁腳走了過去,只是看着她在矮幾和沙發之間的身形有點猶豫, 她看他一直沒坐下來,擡眼又望了望:“想什麽呢?”
蔣恪寧順着沙發往下坐了坐,驚訝地發現自己能坐進這個逼仄的空間。兩個人肩膀靠着肩膀,林舒昂動作自然地遞給他一個玻璃杯:“多喝熱水。”
“嗯。”蔣恪寧端起杯子就往嘴裏送,吓得林舒昂伸手擋了擋,面上顯露出兩份着急:“哎哎哎,我讓你多喝,沒讓你直接喝這麽燙的啊。”
誰知他沖杯沿吹了吹,呷了一小口,林舒昂別過臉撇了撇嘴。
“擔心我啊?”病好了,嘴皮子也跟着利索起來了,林舒昂發現蔣恪寧也沒有自己想象的那麽矜持。
她眼神一掃,蔣恪寧和那雙眼尾帶勾的鳳眸一對,心裏還帶了點緊張。
沒想到林舒昂仔細掃視了兩眼,頗為認可地點了點頭:“看來是好利索了,連話都有力氣說了。”
蔣恪寧一頓,啞口無言。
昨天晚上的事,兩個人默契的誰也沒提,但兩人之間的關系肉眼可見的親近了不少。蔣恪寧抻了抻腿,一直盤着腿不太舒服,不知道為什麽身邊這姑娘特愛這個姿勢,之前在別墅吃飯的時候他看她就有這個想法,可能那會兒不太熟,生生遏制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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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曲着腿往後靠在沙發上,狀态放松,精神也不錯。
電視機上的片子有點老,蔣恪寧小時候也愛看。兩個人坐在一起沒有說話也不覺得別扭,直到這集片尾曲響起的時候,看着林舒昂抻了個懶腰,他才出聲:“累了一天了,沒吃飯吧?我帶你吃飯去?”
他叩了叩桌子,林舒昂剛伸完懶腰就往桌上一趴,柔順的黑發滑過蔣恪寧的手,後者撥弄了一绺頭發,穿過手心,在她擡起頭時又将手一收,裝作什麽都沒發生。
林舒昂一轉頭,趴在桌上帶着溫和的笑,那種她極少露出的嬌俏,沖他眨了眨右眼:“東城區你都熟嗎?不是很久沒回來啦?”她笑吟吟的。
蔣恪寧低下了頭,一只手揉了揉太陽穴,故意不去看她那副不帶着刻意,十分自然的動作和神情,他壓抑着自己的情緒,“知道,澤行他們前段時間帶我來過。”
“好,那就去你說的那家。”她有選擇困難,就愛現成的計劃,蔣恪寧在省了不少事兒。
剛拍了案,林舒昂就起了身,她是個天然的行動派。
車鑰匙往蔣恪寧懷裏一扔,當起了甩手掌櫃,蔣恪寧揚手一接,林舒昂已經開始換鞋了,站在門口對着他挑眉,看上去有些得意。
他縱容地笑笑,手撐着沙發站起了身。
“你上次打籃球給我的衣服,我記得也帶過來了,你這次就穿在裏面帶回去吧。”林舒昂說話間就已經拉開了門,一陣冷風将她吹得吸了吸鼻子,在原地跳了跳。
蔣恪寧背對着她,看不出什麽神色,蔣恪寧瞥了一眼沙發上那件自己的襯衫,手微微一動,又撂了下來,正準備轉身出門,門口又探出一腦袋,對着他背影指使:“看不見呢?在沙發上,趕緊的,穿上出來!”
蔣恪寧擰着眉看着那襯衫,目光中帶了十二萬分的不情願,唇都繃成直線,那點小心思拙劣,雖然沒被發現,但還是失敗。最後在林舒昂注視套好了衣服,慢吞吞地從屋子裏鑽了出來。
發動機一聲轟鳴,伴随着沿路不斷的鳴笛喇叭聲,林舒昂沒一會功夫就看見了東旺胡同和對街那胡同連接口的一棵大樹,分叉極多,在暗藍色天空下的夜晚顯得格外漂亮,沒挂着葉子,但不瑟索。
他這車林舒昂t早就一回生二回熟了,往車裏一鑽打開鏡子往唇上塗了個唇膏,抿抿唇看了一眼鏡子,望向蔣恪寧:“去哪兒啊?你真知道地方嗎?”
“嗯。”他低低地吭了一聲,視線放在前面,林舒昂剛開始還有些懷疑,後來見他沒開導航還能自由穿梭在大街小巷裏就有了幾分信服。
東城區這邊老建築多,多多少少都被“維修養護”過,所以很多地方都改了道,林舒昂剛搬過來都有些頭暈,不知道他怎麽這麽熟悉。
開着開着就到了林舒昂熟悉的地方了,她看着窗外,心頭頗有些無語。合着蔣恪寧逗她呢,開着車繞了這麽大一圈,結果停在了她住的胡同臨着的另一條胡同的長街上。
一放眼望過去全是青春洋溢的大學生們,還有帶着雷鋒帽樣式的帥哥一副不羁模樣,雙手插兜有一股生人勿近的意思。林舒昂好久沒往這邊來了,驟然過來,心裏還挺樂意,臉上的笑也沒有遮掩,沖着蔣恪寧咧嘴一笑,“蔣恪寧,這地方好,我愛吃!”
蔣恪寧一哂,後背往後一仰躺,對林舒昂道:“下去占座,我把車換個地方停。”
“行,你快點兒!”這周邊都是電影學院的學生,過了春節這邊人就多了起來,有不少也是開車過來的,蔣恪寧那車笨且大,一停那兒就容易挨撞,林舒昂轉身就紮進了店裏邊。
這家火鍋店時間很久了,她大學那會就愛過來吃,是個老字號,用的也都是銅爐涮鍋,還沒換成一般樣式的大銅鍋。店裏火爆,座兒幾乎都滿了,林舒昂挑了一個靠牆的位置。
蔣恪寧停了車,掀開厚厚的軍綠色的大被簾子,往裏面一側就進了門,打眼一望過去沒見到人,往前走了兩步正準備好好找一下,就聽見一姑娘在左前方沖他招手:“蔣恪寧!過來!”
他勾起了嘴角,大步幾邁,一個錯身功夫就走到了她面前。
拉長凳、坐下、倒茶,一氣呵成,他看着對面用熱水燙餐具的姑娘,笑了笑:“還滿意嗎?”
“你可以啊,還知道這個地方。”她笑眯眯的,将碗和碟子一并遞給了他。
“點了沒,我沒什麽忌口,你點什麽我吃什麽。”瞧瞧人家這話說得多自然,連林舒昂都下意識以為倆人開始談戀愛了,她喝一口店裏贈的菊花枸杞茶,掀起眼皮看了一眼對面的男人。
他從容內斂,面色恬淡,将身後的喧嚣和熱鬧一齊遮掩。低眉斂目,将手裏的餐具又燙了一邊,換給了林舒昂,對她揚了揚下巴:“用這個。”
“好。”
服務員速度很快,沒一會就上齊了菜,兩個人大快朵頤,時不時搭兩句話,一頓飯下來,林舒昂覺得她自己和這個男人莫名的合拍和默契。
吃了快一個小時,蔣恪寧剛燙好牛肉卷,就看見對面那姑娘情況似乎有點不對勁。他一擡頭,看見林舒昂一只手托着臉,一只手拿着筷子,頭時不時往下點兩點,他一時也有些愣怔,然後啞然失笑,這是吃困了?
對面林舒昂小雞啄米,蔣恪寧也犯了難,看着她腦袋狠狠一墜,眯着眼望了望周邊的燈火通明,看着蔣恪寧默默撂下了筷子,扶着額對自己也頗有些無奈,只好解釋道:“我經常在外面吃飯,吃着吃着就犯困。”她早已習以為常,“上次跟周緒寧他們一起去吃烤肉,在旁邊趴着睡了會,這是被他們笑了一年,丫真不是個東西。”
呵笑兩聲後,動了筷子,又一停,尴尬的發現自己好像吃不下了,一雙眼睛就這麽望着蔣恪寧。他哪兒能不知道她的意思?兩雙眼對視十秒後,蔣恪寧讓林舒昂明白了什麽叫風卷殘雲,可他明明動作并不粗魯,甚至有幾分優雅,但是解決的很速度。
林舒昂嘆為觀止,覺得自己哥哥那種挑三揀四的龜毛德行應該也送到部隊去好好操練操練,看人多不浪費糧食。
蔣恪寧将綠被簾子一掀,林舒昂率先鑽了出去,天色還早,七八點正是一天中最熱鬧的時候,兩個人默契地沒提回去的事,一起并肩負手在長街上溜達。
南鑼鼓巷往左一直走就是鼓樓,現在那大門已經讓一把快掉漆的鎖鎖上了。鼓樓晚上特安靜,幾乎沒什麽人過去,有的就是騎自行車和電動車過去的行人,林舒昂低着頭踢着凝成冰的塊塊,蔣恪寧走在她身邊。
沒過一會他怕了拍林舒昂的肩,聲音略沉:“擡頭,看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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