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明月逐之
明月逐之
“你今天怎麽過來了, 不是在部隊嘛?”中午不是還遇見她爸了嘛。
蔣恪寧點點頭,側着頭看着外面的車流量:“最近開市兩會,民警和交警都在外面,特警不是也都出來了嘛?趙江川他們那一票人都在車裏候着, 等着應付處理棘手的突發事件, 發現缺了點物資, 我給他們運了過去。”
林舒昂了然地點了點頭, 蔣恪寧又補充了一句:“看你是正事,看趙江川是順路。”
一句話給林舒昂樂得不行。
“那你什麽時候把胡蘿蔔接過來的?”林舒昂和胡蘿蔔一起坐在後面,它吐着舌頭看上去十分乖馴。
蔣恪寧擦了下鼻尖, 手裏握着方向盤:“前幾天。”
之前從別墅回來之後, 蔣恪寧把一些隐患同穆澤澤說了一遍,最後挂電話的時候穆澤澤問了一句,問他要不要那狗。說是那天之後那狗有點無聊, 原本準備用來看山護門,結果一忙起來沒什麽人能顧得上, 周緒寧倒是想, 不過那狗不太待見他。
蔣恪寧之前就覺得, 既然林舒昂已經給它取了名字,怎麽着也得找個時間接回來吧?只是回城之後一件事壓着一件,蔣恪寧沒顧得上,穆澤澤一說,蔣恪寧正好抽了個時間過去将它接了回來。
放在院子裏訓, 本來就很有靈性,這幾天跟着蔣恪寧的媽媽甭提多黏人, 還能拎點菜。蔣恪寧今天就正好帶了出來。
他看着後視鏡,将原委給她說了一遍, 林舒昂這才恍然大悟。
“那他吃什麽?”林舒昂好奇,之前在別墅那會好像是狗糧和飯都吃。
蔣恪寧笑笑:“它不挑,除了蔬菜胡蘿蔔還真是什麽都吃,你說它靈不靈性?”說完直視着前面,林舒昂也看了一眼周邊環境,果不其然已經快到家了。
“郁金香是你自己養的?”林舒昂問題層出不窮,蔣恪寧每一個都耐心回答着,現在身份到底是不一樣了,林舒昂對他說話也不客氣了起來,帶着些驕縱,這也是他極少極少看見的模樣。
蔣恪寧瞥了一眼放在副駕駛上的郁金香,點了點頭:“土培,養了一個多月。最開始養那會我還發愁,不知道能不能成活,沒想到最近出落得這麽漂亮。”還有兩盆,都是從他剛回來的時候開始養的,想着多養幾盆,說不定真的能趕上給她表白的時候,一語成谶,雖說謝了兩盆。
“之前在花藝店好像看見過,一般不都是水培嘛?”林舒昂好奇,探手将那信和花一并拿了過來:“信是什麽時候寫的,感覺很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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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培也可以,我覺得土培更踏實,看見泥就覺得安心,覺得土壤孕育萬物。小時候你哥是不是還把自己往土裏埋呢?”蔣恪寧笑了下,至于那信,他也答了:“那是在延邊寫的,給我未來女朋友寫的。”話是這麽說,其實在他心裏未來的女朋友除了林舒昂還能有誰?
林舒昂看他那副認真的樣子,其實想故意逗弄他,假裝吃醋,問一些有的沒的,但這人有時候有些實心眼的讓人着急,林舒昂輕快地點了點頭,跳過了這個話題。但她心裏有些疑惑,自己什麽時候跟他說過鄧安紹把自己給埋土裏的事了?這事都是特別小時候的了。
到了大院那邊已經六七點了,天擦黑,烏蒙蒙的一片。路上蔣恪寧堵了好一會兒車,胡蘿蔔趴在林舒昂大腿上睡了好幾覺了,時不時就睜開眼睛看一看周遭,一看還在車上接着睡。林舒昂覺得他仨就像一家三口似的,看陣勢有點像。
但是他們今天不是剛在一塊?怎麽能這麽熟稔?不得來點什麽緩沖緩沖?雖說倆人在一塊之後走在一起那感覺跟以前确實大相徑庭,林舒昂剛想張口點一下蔣恪寧,怕這個榆木腦袋在在一塊第一天就給她直接送回家了,結果車路過她家門口連緩沖都不帶一下,直接掉頭去了別的t地方。
林舒昂看蔣恪寧牽起的嘴角知道自己是着了道:“你故意的吧?”
“哪有?”蔣恪寧接話接的很快,從後視鏡飛快看她一眼,将車開進了對面的巷子裏:“我這不讓胡蘿蔔看看它媽的家嗎?”
“得了吧你!托你的福,我二十六花季喜當媽。”她故意捏捏胡蘿蔔的腮幫子,從後面的盒子裏抓出一把狗糧給胡蘿蔔喂了喂。
蔣恪寧聽着林舒昂的話,笑着搖了搖頭。
他開進去的是一個窄胡同,看着就很考驗開車技術,畢竟就這麽大點地方,萬一會車都沒轍。林舒昂看的提心吊膽,蔣恪寧開的穩穩當當。方向盤左打死,然後回一圈,再轉正,蔣恪寧順利見縫插針插插進一個沒人的車位。
林舒昂用手擦了擦車窗玻璃,發現這個胡同一溜兒全是餐館,不是很大的店面,就跟一般大學門口的小吃街似的,一排低矮的平房,外面看着冷,只要一進去不知道多熱火朝天。都是灰色的磚塊貼面,有種年代感。
蔣恪寧手在方向盤上叩了叩,從口袋裏摸出一手機,看着上面的消息出了會神,然後才轉過身望向林舒昂。
她被吓了一跳,往前傾了傾身子,兩張臉頓時就快貼上了,蔣恪寧還有點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林舒昂故意往前湊了湊,往他側臉上“啪”就親了一口,林舒昂真不是故意的,就是看着他笑着的那副傻樣,就有些壓不住心裏的想法,蔣恪寧笑容壓在嘴角凝住了,這會這小子倒是敢上手了,勾着林舒昂脖子就親了下去。
四周靜悄悄的,車裏面時不時傳出兩道漬漬水聲,擾得胡蘿蔔時不時睜開眼看看,然後反手就被蔣恪寧用手将頭壓了下去。蔣恪寧這人壞,勾着脖子親得少說十分鐘,林舒昂脖子都有些酸了,這人才意猶未盡地放開手。
他舔舔嘴角,笑眯眯地望着林舒昂,只是林舒昂早就看破,他耳根子都紅了大半。她不揭穿他,只是把他按在胡蘿蔔頭上的手給打開了:“狗你也欺負。”
“嗯,欺負。”他回答的理直氣壯。
在林舒昂瞪他的時候将她的手捉了過去,握在手裏揉搓着,他就側着身子沖林舒昂努了努嘴:“看見那家店沒,老馬爆肚那家。”
林舒昂順着他說的方向扒着窗子看了看,就在車不遠處,大概十米的距離吧。林舒昂沒來過這,不知道這裏面還有一個挺寬敞的停車場,少說停了有十幾輛車,還有不少揣着袖子從外面胡同口摸索着進來的。
“看見了,怎麽了?咱們過去吃飯那?”林舒昂問他。
“哎,是。”蔣恪寧握着她的手撒都撒不開,一會十指相扣一會給捏捏手指節,“你的手怎麽這麽小?”他将手一伸開,手指修長,林舒昂的手指蔥瘦纖細,比蔣恪寧小了一半兒。
“那你還一米八七的大個直奔一米九呢。”林舒昂将手往回一抽,沒逃脫,被蔣恪寧扣住了,兩人十指相扣,蔣恪寧低聲一笑。
“別笑了,蔣恪寧,你樂了一天了。”林舒昂以前怎麽沒發現這人這麽黏人?但也不讓人讨厭,林舒昂用指甲撓了撓他手背。
蔣恪寧正了正色,斂了笑,“我今天帶你去吃個飯,見兩個人。”
林舒昂看着蔣恪寧帶着認真的眸子,知道應該是他的朋友,林舒昂先是怔了一下,然後點了點頭:“趙江川也在?”
蔣恪寧低頭,似乎在琢磨怎麽跟林舒昂說,那主動提出吃飯的人讓他先不要告訴林舒昂,然後擡起頭來,說:“他不在,這會還在執勤待命呢。”他似乎也不知道怎麽不透露卻告訴她,擰着眉想了好一會才道:“來的人,你也認識。”
聽着還有點神秘?不過如果是蔣恪寧的朋友的話,林舒昂覺得如果自己沒見過,多多少少也聽過名字或者打過照面?林舒昂答應的挺幹脆,讓蔣恪寧都有些發怔,旋即笑道:“不怕我給你賣了?”
林舒昂反問他:“你當我三歲小孩兒?”
蔣恪寧将她兩只手都捉過來握在手裏,“嗯,三歲小孩兒。”
“噗——”林舒昂笑開了,原來蔣恪寧這人還酷愛睜眼說瞎話。她笑,蔣恪寧就在一旁看着,直到她笑聲漸低,他才從她袖口抽出一個細長的水杯,裏面的水還是溫熱的。蔣恪寧給她擰開後給她遞了過來:“喝點水潤潤嗓子。”
“好。”
等她喝完蔣恪寧順手就接過去擰上了。
兩人在車裏沒待太久,林舒昂喜歡聽蔣恪寧跟她說他小時候的事,蔣恪寧歪着身子陪她聊天,兩人的手就沒分開過,胡蘿蔔在旁邊呼呼大睡。蔣恪寧不知道她喜歡聽什麽樣兒的事,撿着印象裏比較深刻的事說了幾件,聽上去十分瑣碎,可聽的人卻不覺得無聊,時不時插幾句話。
蔣恪寧兜裏的手機響了響,他看完後準備帶林舒昂下去,林舒昂卻拽了拽他們還沒分開的手。
蔣恪寧回頭,林舒昂忍不住問他:“我們小時候是不是見過?”
“你想起來了?”蔣恪寧莫名有些緊張,盯着林舒昂,也不着急下車了。
但是很可惜,林舒昂搖了搖頭,“沒有。”她又問了一遍:“你是不是很早就認識我了?”
“為什麽會這麽想?”蔣恪寧望着她,眼睛裏像有什麽情緒在湧動。
林舒昂嘆了一口氣,“鄧安紹把自己埋在土裏是我八歲以前的事,而你剛剛說的事情我總覺得有印象,更重要的是——”
“是什麽?”蔣恪寧聲音又低又沉,一雙眼一錯不錯地看着她。
林舒昂愣了一下,伸手撫平他微皺的眉眼,低語:“是我見到你第一面,我就覺得眼熟,很眼熟,特別眼熟。我搜刮了我所有的記憶,但我沒有找到過你的痕跡。”林舒昂頓了頓,擡眼與他對視:“一點都沒有,我印象你的你,已經是院子裏常常提起的那個你了。”
蔣恪寧垂下了眼眸,裏面的落魄神色被遮掩的一幹二淨。當他聽見林舒昂這樣直白地告訴他的時候,心裏竟然會絞痛,他自己都覺得自己矯情。想起自己前些天同趙江川說的,自己不在乎了,現在就像一個巴掌扇向了當時的自己。
鬼知道蔣恪寧有多想,貫穿她整個人生。
他啞了嗓子,連說話都慢了下來,蔣恪寧點了點頭:“小時候認識。”
何止認識。
林舒昂放松地笑了笑,手捧着蔣恪寧半張臉,用大拇指指腹摩挲着:“那我争取想起你。”輕聲哄着他。
蔣恪寧知道這很難,但他還是點了點頭,“好。”
林舒昂粲然一笑。
蔣恪寧一直和她在車上待着是有道理的,館子裏雖然暖和卻十分吵鬧,喝酒的人不在少數。林舒昂下意識就以為自己要見的是兩個人,直到蔣恪寧将她領到一個包間外,紅木大門應聲而開,裏面開門的原來是個女人。
林舒昂與她四目相對,一臉驚訝。女人卻不驚訝,目光在二人面上梭視,然後溫和地開口:“進來吧。”她側過了身子,給兩個人讓道。
蔣恪寧輕輕捏了捏林舒昂的手,林舒昂點了點頭,沒急着開口,先跟着蔣恪寧走了進去。
包間并不是太大,是個标準的五人小包,一方小圓桌并着茶櫃和飲水機。
蔣恪寧對這邊很熟,是肉眼可見的熟,拉着林舒昂就坐在了長凳上,兩個人并着排。那女人關了門,也走了過來,穿着一件并不算時新的長襖,米白色的。她整個人看上去有些憔悴,可比起前段時間眼裏又多了點東西,如果沒有看錯,林舒昂認為這是愉悅。
“學姐——”林舒昂張了張嘴,望着女人有些局促地打了個招呼。原來一直讓蔣恪寧不讓他告訴她的人是楊桢,她曾經的學姐,并且是一個對她有過一些照顧的學姐。
上次見面是在靳衛空的告別儀式上,林舒昂猛地反應過來了,目光徑直看向了蔣恪寧,後者對她點了點頭,林舒昂心裏湧上一股濃濃的悲怆。
可楊桢只是望着她笑,對這聲“學姐”并不答應,蔣恪寧往她身邊靠了靠,手不動聲色地在桌下捏了捏她的手心,林舒昂覺得手心熱乎乎,想瞪蔣恪寧一眼,剛轉頭就看見他有些冷峻的側臉,面上看着正正經經的,讓林舒昂也沒好意思真的瞪他。直到蔣恪寧又撓癢癢似的捏了一下,林舒昂聽見他在一旁低低的笑,終于反應過來了,看着楊桢又叫了一聲:“嫂子——”
“哎—t—”楊桢笑了,笑起來卻不像平時那樣溫和,爽朗地拉開了長凳然後坐了下來,望着林舒昂滿臉笑意,卻不忘揶揄她:“你知道這聲嫂子我等了多久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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