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明月逐之
明月逐之
“砰砰——”兩聲槍響, 前面的流動靶位正中心又被一槍直接貫穿,連着幾個流動靶無一幸免。
蔣恪寧低頭,手裏拿着一塊剛剛從桌上拿的手帕擦着槍身,沒一會對面就有個打着領結的侍應生走了過來。蔣恪寧微一擡頭, 侍應生徑直走了過來, 手上端着一個橢圓的盤兒, 他将槍連帶着手帕一塊随手扔在了他的手中盤裏。
侍應生俯了俯身, 轉身離開了。
蔣恪寧視線放在那流動靶位上,速度不是特別快,四五秒的時間過一個。上次過來玩還是別人給他接風洗塵, 不好推辭來了一次。
今天是少見的西裝革履, 眼見着日子奔着三月去了,該落下來的工作報告經過多方輾轉,現在才有了點信。
上面很明确地告訴他, 需要再回一趟延邊,最好在五月中旬之前回去。蔣恪寧大早上就被電話通知了, 後來看見那封令, 心裏甭提有多不是滋味了。
難受啊, 五味雜陳啊,各種情緒疊加起來真夠人喝一盅的。當年報的學校就是國防科技大,離家遠也跑去念了,有了節假日就趕緊回京,惦記父母惦記兄弟也惦記她。
他們兄弟幾個沒有一個不向往戎裝的, 有的選擇靠父輩有的選擇下基層也有人選擇一步一步穩紮穩打。蔣恪寧選擇了戎裝,去了邊疆, 一去就是五六年,院子裏能做到他這個份上的, 也沒有幾個了。
可到底是有感情了,回來之後蔣恪寧躺在床上聽着大院裏頭常常定點播放的晨歌,光聽着就又讓人熱血沸騰了,仿佛又回到了剛離開不久的軍營。
逢暴雪逢塌方還有各種天災,他們都會出任務,牽營拉帳,望過去一水兒軍綠,真是讓人看着就安心。群衆好,很貼心,會積極配合他們,部隊也好,駐守邊防相互理解,個個都是鐵骨铮铮一腔熱血的保家衛國好男兒。
穆澤行和趙江川在身後默默無言,倆人看着他發洩似的把領勝場裏面各類型號的仿制槍都打了一遍,剛剛那一輪的都還算能看,前面的靶子幾乎個個稀巴爛。穆澤行想攔一欄,趙江川沒讓他去,倆人就在後面給他調着流動靶的速度。
“就他這樣,你不讓他發洩發洩弄不好這事一直壓在心裏,難受。”趙江川拍了拍穆澤行的後背,最嘴一努,“喏。”
前面那人西裝革履,沒有之前林舒昂見到的随性,穿着一身西裝在領勝場裏平白穿出一股子淩厲殺氣,蔣恪寧雙手插兜轉過頭看了他們一眼,那雙冷森森的眸子讓人提心吊膽。
穆澤行看得有些心驚,卻又忍不住:“他在延邊也是這樣?”
趙江川搖搖頭,笑了一聲:“我沒看見過他在延邊的樣子,只知道他出任務帶着隊殺過人。”他說話總是不疾不徐,聽上去看上去,趙江川最溫和,穆澤行卻覺得他是一只潛藏的笑面虎,帶着鈍的刀,其實大多時候是一擊斃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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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澤行蹙了蹙眉,每個兵種不一樣,每個地區不一樣,職責全然不同,守護的都是大好河山,沒有任何高低貴賤之分。但穆澤行在此刻卻覺得,外界對蔣恪寧的評價還不夠高。有些人只用一眼,就能看出,是不是個中翹楚。
踱着步子走過來的蔣恪寧,眼中森冷已然褪去,又恢複到往日裏淡然。
“你之前讓我幫你留意的房子我幫你打聽好了,大平層,三房兩廳還不錯。”趙江川見蔣恪寧過來了,也沒避諱穆澤行,直接掏出手機将裏面的圖片都給蔣恪寧發了過去。
穆澤行打眼看了看面前兩人,自己怎麽突然間插不進話了?
“你要買房?”穆澤行詫異。
蔣恪寧點頭,摸着煙盒的手頓了頓。他的手在煙盒硬包裝的邊角線上慢慢地劃着,微微痛,有些鋒利。将沿邊鋒利的矩形角線劃完一遍之後,緩緩開口,低沉中帶着直接:“我和舒昂在一起了。”
“什麽?!”穆澤行一時間有些失态,不止他一個人,趙江川也有些驚訝,但那樣子與穆澤行又是全然不同,前者估計早就窺見端倪。穆澤行只是覺得在別墅時,兩個人看上去似乎有些什麽,但是深究起來,又沒有發現過。
直到他們離開那天,穆澤行才知道內情,也才知道林舒昂和李越東還有過一段。
這些信息劈頭蓋臉冷不丁将他砸了一個失措,對面的蔣恪寧鎮定從容,眸中帶着不作假的笑。
他心裏微嘆了一口氣:“什麽時候的事?”
穆澤行想點煙的手一停,略帶惆悵地又道:“當時你回來我就有意撮合,只不過以為你沒想法。”
“我有想法。”蔣恪寧直視着他,眼神卻像透過他窺見了其他的東西,蔣恪寧笑笑:“她九歲那年,我剛滿十三,念初一。”
半明不明的一句話把穆澤行劈得外焦裏嫩,趙江川在一邊看戲似的笑了笑,一只胳膊搭上了穆澤行的肩,在他旁邊“啧啧”兩聲,“這下知道誰是千年的王八萬年的龜了吧?”
穆澤行面無表情,實在是因為他不知道自己應該擺出一副什麽模樣和表情,忍住沒有嘴角抽搐沒有明面上把蔣恪寧罵一百遍就不錯了,九歲,那會林舒昂才九歲就讓他看上了?穆澤行心說自己當時要是自己知道,鐵定糾集陸院的人一起給他丫幹一架。
轉念一想,穆澤行又覺得蔣恪寧這人深藏不漏。準确來說空院他們哥仨沒一個省油的燈,個頂個的會鑽營鬼主意。
算了,穆澤行想,就當他拉成功了一樁媒吧。
“什麽時候在一起的?”穆澤行默了默,又問。
蔣恪寧沒怎麽想,“半個月前吧。”
趙江川都忍不住笑了,半個月前在一起,結果現在就開始準備買婚房了?他這發小別的不說,速度倒是挺快。
穆澤行作為林舒昂的哥哥還能說什麽?罵這小子過于自負?還是問人家你不怕分手啊?多掃興,這事穆澤行才不幹。
還能怎麽辦呢?穆澤行已經接受了這個事實,他早已啞火。
“等會就去看看房子,戶型可以的話直接裝修吧。”蔣恪寧給趙江川遞了一張銀行卡,“你有經驗,幫我看着點。”
不用猜,趙江川和穆澤行就知道卡裏面基本就是蔣恪寧的積蓄了,但是趙江川收的一點兒沒手軟,往兜裏面一揣,應了一聲:“行。”
······
林舒昂最近有煩也有喜,自從上次和常教授見過一次之後,她時不時能看見常新沂那丫頭的身影,但現在學了乖不進來了,只是在外面溜達。林舒昂說也不是,不說也不是,故宮嘛,買了票誰都能進,她又有什麽權利幹涉?
只是後來每每回想起,只覺得像吃了耗子藥一樣惡心。
蔣恪寧現在沒事的時候會來接她,提前會給她發信息,林舒昂在收拾工具的時候手機響了幾聲,她當時沒手去拿,估摸着應該是蔣恪寧過來了。
現在剛從衣帽挂上取了衣服,去換衣間和李姐一塊換衣服。
李姐今天穿一深紅色長裙,外面搭一件黑色的開衫,李姐在剛上班那會就已經廣而告之了,今年48一枝花,本命年呢!
“我剛剛出去的時候碰見了小許,還跟我打聽你來着。”t李姐嘀嘀咕咕的,将換下來的衣服一個對折,再一對折,豆腐塊塊一樣放進了儲物櫃裏。
“打聽我幹什麽?小許是哪個部的,怎麽沒聽你說過。”林舒昂忙着手裏的東西,對李姐的話也沒多想。
李姐“哎唷”一聲,繞過中間公共的沙發,在林舒昂旁邊站定,“就是之前那個常教授的徒弟呀!許新遠。”
“我看八成是對你有意思,這幾天他們去了瓷器部那邊,所以我們這邊倒是清靜下來了。”李姐想了想,“應該是一個關于文物修複的文創活動,之前開過了百家論壇,現在百家商議會談,可能最快這兩年重啓。”
所以各大博物館回合各地專業的研究所聯手進行會談訪問。
難怪。
但林舒昂并不太想看見他們,對于李姐的熱情,林舒昂終于十分不好意思地一盆水澆滅了:“姐,我有對象啦。”
“啊?”李姐愕然,但旋即就是一陣驚喜湧上心頭,“什麽時候的事?你怎麽不告訴姐呢,哎唷!”到了最後就隐隐有了幾分嗔怪。
林舒昂笑了笑,頗有些無奈:“這些天您沒發現,我出去都有人來接嘛?他就站在神武門後邊,每次和您出去我都以為您見着了,合着壓根沒看見呢?”她眉眼一彎,李姐心裏只剩下疼愛,拉着她的手腕打定主意:“今天我一定要見見!”
“看看到底是個什麽人物,能把我們舒昂騙走!”她這話說的十分有娘家人的感覺,讓林舒昂也是心裏一暖。
她也不忍再瞞着她,笑開了,将圍巾一覆:“這人您見過呀姐,您還誇過他俊那。”
李姐又呆了呆,在她嘴裏誇過的青年才俊那叫一個如過江之鲫數之不清,李姐犯了難,眉都擰成“川”,林舒昂在一旁捧腹開懷。
最後在李姐的幽怨眼神下,林舒昂終于給了她一點提示:“年前故宮,摘柿子,和安鴻一起的。”這已經算是明示了。
好在李姐搜刮了一遍記憶真讓她找出來這麽個人,猛一拍手:“舒昂,是不是你說眼熟那個?”
林舒昂又被揭了老底,望着天花板不吭聲了。
李姐喜滋滋的,“那個不錯,板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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