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小山重疊金明滅
小山重疊金明滅
楚括很高興白煙塵讓他抱着壇子喝,這般豪爽做派很像一些小說電視裏描寫的英雄豪傑、綠林好漢。
而且,他和白煙塵一人一壇,一模一樣,也無甚女男的區分。
清冽的酒香氤氲到空氣中,一湊近就能聞到熏然氣息,清淺的桂花香果然泛着一抹甜。白煙塵倒像是個懂酒之人,淺酌幾杯強身健體,酩酊大醉便不劃算。
“你修煉的時候,身邊有男子嗎?”楚括問。
白煙塵道:“師門沒有,但蓬萊島上自然有男子。”
楚括看了看手中的酒壇,開口又是一句試探:“那……你也經常和男子對飲?”
“怎麽會呢。”白煙塵好像不作他想,一五一十道:“他們都說自己不勝酒力,再說,若是酒後失态,那些臉皮薄的公子可怎麽受得了,所以他們一般都不喝,就算是參加宴飲,大多數也只是淺嘗一小盅。”
那你給我拿一壇什麽意思?楚括正要仰頭灌酒的動作僵住了,他之所以試探,就是怕自己待會兒的海量吓到白煙塵,顯得不符合時代呀。
想當年在酒吧夜店,他白酒洋酒随意摻,那些為了各種目的試圖在酒場灌醉他的人,最後往往自讨苦吃,這可真的不是他吹噓。
楚括心說既然如此,自己就克制克制,只喝一半。
桂花釀自地窖取出,帶着涼意,入口清爽,他給白煙塵打預防針:“我酒量比那些男子要好一點,嗯……你不在家的這五年我經常喝。”
“看得出來。”白煙塵輕笑,楚括提着酒壇的模樣的确不扭捏。
兩人輕輕碰了一下,楚括道:“你在那個蓬萊高天過得如何?”
“每日苦修呗。”白煙塵掂起剛剛這下的海棠花枝,咻地一下飛出去,“剛開始,我天天練習飛花穿葉,因為自小在小姨這裏就學了禦木之術。”
回想剛剛來到蓬萊的那段日子,白煙塵似乎有些感慨:“後來師尊教了我禦水術,這是東海白氏一族的秘傳之術,她說我是白氏族人,理應學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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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我怎麽都學不會,或許因為禦木與禦水是不同的修煉方法吧。”
“你現在倒是很擅長。”楚括還記得,初見的那天,白煙塵用一杯茶水殺了羞辱自己的嫖客。
“是啊,我逼自己學會,我綁着石頭跳進水裏,不能控制水,就會被水淹死。”
“啊?”
看着楚括驚訝的神情,白煙塵輕笑:“我師尊在旁邊守着啦。”
楚括壓驚一般喝了一口酒,看着她現在談起這些一笑置之,對其中的艱辛半點不提,他心想,白煙塵也算是高門貴女,她可比自己這個只會玩樂的富二代纨绔強多了。
“對了,你此番出來,打算游歷多久?”
“不知道。”白煙塵捋了捋發梢,似乎也很迷茫,“師尊說我命中有劫,必須要殺一百只妖方可頓悟。”
“一百只?”
“就是啊,哪有那麽多妖給我殺,開玩笑的吧……”
夜風習習,兩人對月飲酒,難得的輕松。白煙塵只道果然還是自家窖藏更加美味,她被楚括一個接一個的問題勾起了回憶,一時心情舒暢,說道:“其實你總是跑出府去,屬實正常,若是我每日在這深閨裏被拘着,也受不了。”
楚括單手托着酒壇,聞言側過頭去看她,他臉上暈起薄紅,目光潤潤得,有些發茫。
白煙塵還沒注意,自顧講道:“蓬萊島才好玩呢,我平日修煉,休沐之時便與同門或師妹們去海上禦劍沖浪,或是潛入海下,撿些珊瑚珍珠什麽的。那些晶瑩剔透的小玩意兒,島上少年喜歡得緊,我有個同門會把這些玩意兒拿去擺攤售賣,我不,我統統白送。”
楚括聞言跟着輕笑,這人又是沖浪又是浮潛的,還真挺會玩。
白煙塵聽到他笑才回頭,視線相交卻微微一怔,她看着楚括茫茫然的眼睛,看着他如桃花般醉紅的臉,又低頭看了看他手中的酒壇——才喝了一層皮兒啊。
白煙塵默了一瞬,道:“下次,采兩支珊瑚予你玩去。”
“我可不稀罕。”楚括仰了仰頭,歪歪扭扭地往身後屋脊上一靠,沾着晶亮酒液的唇角勾起得意弧度,“我玩得比你花多了……游艇,坐過嗎?”他拍了拍身下的瓦片,“比這房子還大。”
海棠花枝搖曳,剪出細碎月影,白煙塵看着楚括,并不出聲。
兩人沉默片刻,她視線愈沉:“還有呢?”
楚括仰頭看着天上的星星,似乎絲毫沒有察覺出危機,他腦子裏融融得一片,浮光掠影盡是些前塵舊夢:“那可多了……還有維港游船拍賣、鹿谷滑雪……極地賽車……我什麽都會,什麽都玩……”
白煙塵翻身,忽地抓住楚括的衣領,将人拉向自己。她微微眯着眼睛,神色幽幽:“你說的這些,我怎麽都沒聽過呢?”
楚括還敢笑,他從未體會過這種狀态,整個人飄飄悠悠的,神經也不受自己控制,他看着近在咫尺的白煙塵,看她如緞的長發和飄逸的衣裙,感覺自己好像在說笑話:“你是古代人,你怎麽會聽過?我跟你不一樣……我不是你們這個……呵,我根本,不是你表哥。”
白煙塵俯身看着他,聽聞這個消息,面上卻沒有驚訝。
這是酒後的醉話嗎?
也未必……
半晌,她回了一句:“我知道。”
“你……知道?”楚括反應慢半拍地皺眉。“不對啊……我沒跟任何人說過。”
“那天你在祠堂罰跪,自言自語的時候被我聽到了。”白煙塵垂眸,看向楚括濕潤的眼睛,自那之後她幾次試探,故意親近,而他的反應與印象裏的表哥截然不同。
包括今天這壇酒,表哥是滴酒不沾的。
白煙塵伸手,抹掉他下颌沾染的酒液,看着他與平日不同的、茫茫的眼神:“我本來不想相信,可你真的不是表哥。那你是什麽呢?妖怪、游魂?總不會是神仙吧?”
“噓。”楚括雙手抓住白煙塵的指尖,抵在她的唇上,“你不要告訴別人,我……可不想再死一次。”
他低聲嘟囔着:“死太疼了,我可不想……”
楚家一共只有兩個兒子,如今楚桓備受磋磨,已經足夠讓鎮北王妻夫二人牽腸挂肚,要是再讓她們知道表哥已經不在人世,那對她們來說是否太過殘忍?
畢竟往者已不谏。
“我答應你。”不知為何,即使楚括不說,白煙塵也并不想主動拆穿這個秘密。
楚括真的醉了,他得了這句話,似乎便心滿意足。于是就着被抓緊衣領的姿勢,慢慢仰起脖頸,慢慢地往下滑,在白煙塵的注視下,一點一點軟成一根煮熟的面條,就這樣沉沉睡着了。
幾點海棠花瓣被夜風吹着零落成泥,半晌,白煙塵抱起了熟睡的男人,輕功一點落在地面,見懷中人睡得安穩,白煙塵低聲道:“楚括,你記住,你的酒量只有一盅。”
……
第二日,楚括沉沉睡到中午才醒,一睜眼頭如錘鑿,宿醉真是不好受。他啞着嗓子喊了一聲夏青,小孩就候在外屋,聞聲端着一盞瓷碗走來。
“公子,這是白大小姐吩咐準備的醒酒湯,她說你醒了一定會難受,喝了這個就好了。”
白煙塵?楚括心中一震,頓時清醒了大半。昨天晚上他們明明在屋頂對飲,後來,後來……完了,楚括心道,我斷片了!
記憶停留在自己聽見白煙塵說要殺一百只妖,之後的事他一點也想不起來,自己是怎麽睡着的,又是怎麽被送回屋裏,醉酒的時候有沒有說什麽奇怪的話……啧,原主這具身子真是沒用,怎麽一點酒都喝不了啊?
他完全沒想到自己會有喝醉的一天,也不知道自己酒品如何。
對了,鬼使神差地,楚括揮退夏青,掀開被子和裏衣,低頭瞄了一眼。
還好,朱砂痣還在……他看着那豔紅的小痣松了口氣,別說,這玩意兒關鍵時刻還有點作用。
俗話說不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篤篤篤,窗棂被敲響三聲,吓得正做虧心事的楚括一個激靈。窗外傳來白煙塵如影随形的聲音:“楚括,在幹嘛?”
你是有透視眼嗎?楚括抓緊被子,支吾道:“沒,沒幹什麽,怎麽了?”
窗外的白煙塵一臉平靜,神色如常:“快點出來,有事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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