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東風飄兮神靈雨

東風飄兮神靈雨

楚括自然是樂意的, 比起拘束在楚府一方天地,仿若異域的遼闊西境确實有吸引力得多。

“我跟你走。”他道,左右雲姹國四境之內,本就沒有他的栖身之地, 還不如……跟着眼前人。

“好, ”白煙塵拿過楚括身上背着的包袱, “那你先跟我回去, 我們休整好了再出發。”

銀裝素裹的小巷裏,來時路上蜿蜒着兩人的足跡, 再無其他。

“你不會騙我吧?”楚括跟在白煙塵身後,往楚府走。他不肯讓對方幫自己背着包袱, 只獨自抱在懷裏, 又狐疑道,“你可不能把我哄回去, 卻自己半夜偷偷和師妹一起跑了。”

“在你心裏我就那麽不講信用?”白煙塵冷笑,朝楚括伸出一根小指,“來拉鈎,說謊的人天打雷劈。”

楚括正要将手勾上去, 白煙塵忽然抽手一躲:“先說好了,咱們可不是去玩的, 這一次西行, 恐怕遇見的變數要數不勝數, 你怕不怕?”

“你不怕我就不怕。”他說着, 兩只手便勾在了一起。

到了第二日, 白煙塵果然準備了一架馬車, 兩匹馬。

那兩匹烏黑駿馬膘肥體壯,威風凜凜地站在楚府大門外, 其後的馬車乃是金絲楠木打造,車內寬敞舒适,暖爐烘得轎廂內一絲冷氣都沒有。

楚括打眼看去,只道若是放在現代,白煙塵相當于是弄了輛高配置豪車帶自己去自駕游了。

“我們要帶這麽多東西?”馬車裏裝着糧草、衣物、不易壞的食物和水,以及一些銀錢,白煙塵和顧懸環還在繼續搬吃的用的,抽空回道:“我們走官道去西境狼苔山,要很多天呢。”

“楚括哥沒有走過那麽遠吧,不知能不能受得了苦。”顧懸環開口,倒不是小瞧他,而是真的憂心。

楚括卻徑直走到馬車前,對那兩匹毛色锃亮的黑馬更感興趣似的:“不用擔心我,別說是坐馬車,我還想騎一騎這馬呢。”

“括兒,你就是心太野。”謝辭嘴上如此說着,眼中牽挂卻愈甚,之念叨着“兒大不由爹,管不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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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準備整齊,白煙塵把楚括送進馬車裏,自己上馬之前,又回首對楚容音和謝辭楚桓鄭重一禮:“姨母,姨父,大哥,我一定會照顧好表哥,他現在興高采烈随我出去,到時我定會再把他安安全全地帶回來。”

楚括在車裏聽着,只覺得這交代像什麽樣子,他自己是個成年男子,難道還不會照顧自己嗎?哪裏需要一個小自己幾歲的妹妹這般說。

他聽得耳熱,一把撩開窗簾,催促:“表妹快上馬,娘、爹,大哥,我們走啦!”

迎着蒙蒙雪霧,馬車搖晃着,向離水鎮外駛去,楚府一家人站在大門口遙遙望着,那車越走越遠,漸漸消失在視野裏,而地上的車轍也很快被新雪覆蓋了。

楚括一開始在馬車裏躺得舒服,暖爐烤着,茶點備着,車子晃悠悠像個搖籃,他睡睡醒醒,也不覺如何,然而時間一長便有些無聊了。

如此這般長途旅行,既不能玩手機,也不能打游戲,跟她們兩個聊天要用喊的,楚括百無聊賴,掀開車簾看沿途的景色。

北境多平原,而越往西行地勢就變得愈發嶙峋起來,有湍急的水流還濺着碎冰,有墨色的山石如刀鋒劈開一般陡峭。

如此行了幾天,一路上耳得之而為聲,目遇之而成色*,路邊更有飛濺的瀑布砸得嘩嘩作響,楚括忍不住扯開嗓子問道:“我們還要走多久啊?”

“這才剛進西境呢。”白煙塵說完一甩馬鞭,駿馬拐過彎曲的山路,繞過面前高聳的崖壁,面前豁然開朗。

“快看!”白煙塵招呼楚括,“看山道左邊!”

楚括忙從這邊窗子抽身回去,又到另一邊探頭,眼前赫然竟是一片墨綠色的深林!

林中濃霧彌漫,如雲般遮掩着巨樹,是以深深淺淺的綠色像是墜入仙境之中。那深林長在山谷處,寂靜古老,又神秘莫測,而楚括自高處俯視,一低頭,便看到馬車下陡峭的懸崖。

“天呢。”眼下景色着實令人驚嘆,而這山路也足夠驚心動魄,一時間不知楚括感嘆的是什麽,他道:“你們小心點,這路也就一輛馬車寬,都不能回頭呢。”

“我們不走回頭路。”白煙塵輕松道。

然而話音剛落,馬車卻緩緩停下來。

楚括已然老實坐回車裏,見狀問道:“怎麽不走了?”

白煙塵的聲音隔着馬車傳來,音色平穩:“楚括,車上那些吃的,你最愛吃哪個?”

問這個幹嘛?楚括雖然疑惑,但還是下意識挑選起來,目光在幾個果盤上移動,猶豫道:“這青棗不錯,脆脆的,還有些水分。”比那些幹巴巴的果脯好吃。

白煙塵道:“吃一個。”

“啊?”

“快吃一個。”眼前薄霧盡散,白煙塵面無表情地盯着前方攔路的一隊人馬,只對楚括道:“再不吃怕你吃不到了。”

“你在說什麽屁……”楚括忍不住探頭出去,定睛一瞧,又乖乖坐回馬車。好家夥,狹路相逢,對面卻是來者不善,如果他沒猜錯的話……

“此山是我開!”打頭那個橫眉怒目的女人一開口,楚括懸着的心終于死了。

——果然是劫匪啊!

“大當家,這次攔到個油水大的。”那群匪徒中有人道,這些人像是聞到肉腥的猛獸,乍一看到如此富麗堂皇的馬車,眼睛都像是放了光。

被稱作大當家的女子大馬金刀地站在那,身量緊實,個子也高,她戴着一條黑色紮布,只露出右眼,眼神卻是見過血般的兇狠:“兩個小丫頭,把馬車留下,饒你們不死。”

好狂的口氣。白煙塵不為所動:“若是我不稀罕呢。”

“哼。”大當家冷笑一聲,豁t然抽出砍刀,獨眼掃向身後幾十姐妹,“那就殺人越貨,也委屈車裏的小公子當老娘的壓寨相公了!”

“找死。”白煙塵眼神微冷,掌心一翻便要聚集法術,手腕卻忽被顧懸環一扯。兩人視線相交,白煙塵想起之前的計劃,此番回西境先不聲張,最好不要暴露修士身份。

那就只好打了。

短柄相接,發出锵然巨響,拿刀的大當家與這年紀不大的小女娃硬對了一次,竟被震得虎口發麻。

她一怔,只道:“姐妹們,不想餓死的就一起上!”

餓死?混戰之際,白煙塵抽空看了一眼。

這幾十土匪不知從哪裏落草為寇,除了幾個當家的看着還算威武,其餘女子皆是面黃肌瘦,也不會甚身法,全賴本能胡亂揮刀,跟餓了幾天的狼崽子一樣兇狠。

這些人,占據如此天時地利的位置搞攔截,竟然還吃了上頓沒下頓,在土匪裏都算失敗的。

白煙塵不與她們廢話,只把銀劍舞得飛起。

她與顧懸環兩人攔在車前,那土匪們雖人多,一時半刻竟也攻不過去,就在雙方僵持不下之時,大當家忽然惡劣一笑,當空發出一道信號镖,白煙塵心道不好。

霎時間,自右側峭壁上垂下幾條飛索,竟有瘦小如猴般的土匪自山巅一躍而下,步履如猿猱飛渡,頃刻間包圍了馬車!

“師妹!這邊交給你!”白煙塵虛晃一招騙過襲擊,竟不再戀戰,腳尖一點,直朝馬車飛掠而去,然而有人比她更快!

一靈巧女子直接蕩着飛索踏上馬車,張狂笑道:“都不許動!不然這車裏的小公子可就……”

她說着,撩開車簾探手進去抓,意圖先控制男子。

楚括等得就是這一刻。

在這時代,身為男子,竟可以讓別人掉以輕心。

他面色沉靜,目光灼灼,看到土匪伸手進來的剎那便出左手格擋,同時,右手緊握的銀色匕首順勢用力向上斜挑!

女子的慘叫同鮮血一起噴出,她抽搐着回頭,訝然地看到男人一張濺了鮮血的臉。

他手中緊握着匕首,暗紅血色自刀尖滴落,襯得男子姣好的一張臉如同鬼魅。

楚括只緊盯着她,薄唇微動,低聲道:“你待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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