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東風飄兮神靈雨
東風飄兮神靈雨
這種情景他見過的, 從前不知跟哪個明星搭了同一班飛機,下機後便看到密密麻麻的接機女孩,戴着同一個顏色的帽子,舉着手幅……
“遴選祭司是整個西境最盛大的活動了, 最終的結果也被所有人關注, 有很多追随者實屬正常。”顧懸環看着街邊時不時出現的、關于祭神的标語, “況且, 祭司本就是神的化身,她們需要信徒。”
“追随者衆又能如何?最後就會當選嗎?”白煙塵只覺剛剛那些男子過于狂熱, 她現在還心有餘悸。顧懸環搖了搖頭:“從未聽說過由人推舉出來的祭司。”
“那麽……”
“神會親自挑選。”
此時此刻,坐在馬車裏的楚括腦中飄過兩個大字——“不信。”
西境的祭司真能請來神?那皇帝的位置怎麽不給她坐。
但看這裏的風土人情, 看西境之人對祭神一事的篤定氛圍, 楚括還不會無禮到否認別人的信仰。
遠遠的,顧家朱漆大門出現在幾人眼中, 顧懸環不禁有些振奮,她太久沒回家了。都說近鄉情怯,她卻從一拐進這條街便開始心情鼓動着雀躍起來。
離開顧家前她還是個小孩,如今長大了, 個子高了,功力也算是學有所成, 她有些迫不及待地想讓娘親和姐姐看看。
到了門前, 白煙塵勒止馬車。顧懸環看着大門上與記憶中分毫不差的銅獅鋪首, 一時有些眼熱, 她道:“師姐, 我先去叫門, 你們在這等我。”
說着便躍下馬車,幾步跑上前去。
她叩響門環, 片刻後便有侍童來應門,沉重的大門被拉開一個縫隙,那小童應道:“誰啊?”
“是我。”
視線相對,那小童一怔:“二小姐?您怎麽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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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懸環熱絡地笑道:“臨時回來,沒通知娘,你去禀報一聲,我先把馬牽進來。”說着作勢要推門,那小童卻将門一擋:“等等,我先去知會家主。”
朱漆大門在她面前關上,顧懸環一愣,有些茫然地抿了抿唇。她回頭,看向已經下了馬車等在一旁的幾人,只勉強笑道:“再等一等吧,我突然回來,娘親都沒準備,讓人先去通報一聲。”
“好。”白煙塵側頭看楚括,見他臉色并沒有池柳說得那般虛弱,便道,“我們不急。”
雖然師姐這樣說,但t是顧懸環還是有些心焦,等待的時間像是被無限拉長,她數着大門上的銅釘,好半晌後,門內才又傳來腳步聲。
是娘親,顧懸環聽見自己的心跳響得很沉,這麽久沒見,娘親會對自己滿意嗎?
大門便在這般緊張與期待中打開,門後露出那張熟悉的臉。顧懸環發現自己無需擡頭就能正視母親的眼睛——她有些老了。
“娘……”她開口,聲音竟不自覺地發顫。
回應她的卻并非久別重逢的喜悅,顧氏家主眼神平靜,似乎還帶些責備:“誰讓你回來的?”
顧懸環被這劈頭一句問懵了,她張了張嘴,卻沒說出話來,只怔怔看着眼前的女人。
“你回去吧,如今大選在即,家裏都要忙你姐姐的事,沒有時間招待你。”顧荷眼中完全無視了女兒的不解和失望,她神情冷淡地下逐客令:“祭司遴選有多重要你也知道,不要給雲霁添亂。”
顧荷身後,府內的确人影來去匆匆,神幡招展之中,顧懸環瞥到院裏的一個人,是顧雲霁。
她穿着一身純白的祭祀禮服,跪于陣法中心,似乎正在練習祈雨動作。
“娘,我只是……”顧懸環開口,想要解釋自己回來并非添亂,陣法中的人聞言朝門口冷冷看了一眼,她看到了顧懸環。
她認得出那是經久未見的妹妹,顧雲霁視線卻只是微微劃過,就像真正無情的神明一般掠過卑微的子民,神不會為任何東西停留。
被那樣的眼神剜過,顧懸環只覺得有什麽正在被從心底抽走,記憶中的姐姐不是這樣的。
顧荷也不給她再回憶的時間,只将她又往門外推了推:“你走吧。”
不待她再開口,朱紅大門又一次在她面前重重關上,砰地一聲響,像是将她之前可笑的期待統統碾碎。顧懸環怔怔地看着搖晃的門環,一時無話。
誰也沒有想到會是這個樣子,白煙塵與楚括面面相觑,見師妹站在門前發呆,便上前輕輕攬過她的肩膀,安慰道:“別太往心裏去,小時候不就知道伯母偏心你姐姐了?再說,許是現在真的很忙,而且我們又是突然拜訪的,不然……”
她還沒說完,忽見兩顆滾圓淚珠沉沉砸落在地,顧懸環低着頭,一聲不吭。白煙塵慌了,彎下腰去看:“師妹……”
這還是她第一次見顧懸環哭。
顧懸環本不想哭的,可是剛在母親那受了莫大的委屈,轉眼師姐又這般溫柔安慰,她控制不住心口的酸澀,便這樣滾下了淚來。
為什麽會這樣?顧懸環再怎樣對母親敬重懼怕,卻從未想過自己會吃閉門羹。她本以為娘親不在意她是因為自己不夠優秀,可是今日一見,過去幾年的暗自發奮、辛苦磨練似乎都成了毫無意義的笑料。
她還以為自己只要努力變得更強,就能被母親高看一眼……
眼眶又酸澀開來,顧懸環被淚水模糊的視線裏忽然出現一只手。
池柳托着一錠銀子氣呼呼地站在她身邊,賭氣道:“有什麽大不了,不就是不讓你回家嘛,我們去住寶月城最好的客棧!”
……
十字街口的彙福樓就是寶月城最大的一家客棧,來時路上池柳看到了,此時便非要去那裏住不可。
“一般的客棧床上有蜚蠊,我可不想住。”
“該省的時候我們自然會省,住店當然要住好的。”
“放心吧,我有的是錢。”
在他這般堅持和游說下,幾人終于邁進了彙福樓的門檻。
“幾位打尖還是住店?”小二熱情招呼上來,眼看幾人氣度不凡,十分有眼色的端茶倒水。
池柳很少出門,見此情景覺得有趣,便興趣盎然學那話本上人物,豪氣道:“住店,四間上房!”
“等等!我們兩間就夠。”折騰了好一會兒,顧懸環也顧不得心酸了,忙攔住池柳對小二道,“勞煩您,只要兩間。”
池柳似乎還有些不滿,問:“那你不難過了?”
“多謝你惦記。”顧懸環搖搖頭,又道:“本來應該我招待你們的,池公子,欠你的錢,我打欠條。”
這才幾個錢,根本沒必要還,池柳心裏保準兒是這麽想的,楚括如是猜測着。他很懂,自己上輩子也喜歡這樣大手大腳地到處撒錢,更何況,若是好朋友借的錢,就更不好意思催着要了。
他原本以為池柳的選擇會與自己一樣,然而,高段位畢竟是高段位,池柳竟滿口答應,還招呼小二道:“拿紙筆,我要簽字畫押!”
“來咯!”
池柳你至于嗎?看着他熟練地撰寫欠條,楚括無語凝噎。
池柳卻将筆遞給顧懸環,笑道:“師妹若是還不上,如此這般你便要一直欠我的了。”
“我會還的。”顧懸環保證。
池柳輕笑:“不急。”轉而對小二道:“有什麽好酒好菜,先上一些,我們吃了飯再去房間。”
這小子又在憋壞水兒,楚括似乎領略到了什麽,他這樣不停花錢,師妹拿什麽還?
想通這一層,楚括只道池柳好一個花心大蘿蔔,吃着碗裏看鍋裏,白煙塵和顧懸環,竟然都不想放過!
白煙塵,你成別人魚塘裏的魚了,還不知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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